顧寧平扶著琳琅的手,連衣裳都來不及換,還穿著半新不舊的家常衫子,也顧不得失禮,便匆匆趕到了正堂前。

正堂裡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掛在門前,將整個院子照的亮如白晝,門前站了許多人,卻全都悄然無聲,寂靜之中,夏日的蟬鳴聲分外聒噪。

門外守著的下人看見她,皆躬身行禮:“給寧王妃請安。”

一口一個寧王妃,倒不像寧王府的下人,顧寧平看他們精神爽利,大約是東宮的人。

顧寧平點頭示意,穿過人群踏進正堂,一眼便看見了跪在地上的藍香兒,和訕訕站在一側的寧王。

而金冠博帶的太子,便坐在主位上,臉色冷如冰雪。

她行了個禮:“太子殿下安,寧王妃顧氏拜見太子殿下。”

沈z昀冷然的神色略緩和了幾分:“皇嬸安好,賜坐。”

顧寧平心下稍安,太子殿下還是給她幾分薄面的,至少沒讓她同寧王一樣尷尬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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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寧王站著,她身為寧王妃,也不好坐下去,但態度在這裡就足夠讓人安心了。

“謝殿下賜坐。”顧寧平頓了頓,看著藍香兒道,“妾聽聞側妃得罪了殿下,特來請罪,敢問殿下,側妃做了何事?”

沈z昀倒不至於問她請什麼罪。

側妃在王府裡本就該王妃管,她犯了錯,王妃自然要擔起管教失當之責,顧寧平來請罪也理所當然。

不過那小姑娘剛剛跑了出去,大約已經見了自己姐姐,這位寧王妃的意思,就很耐人尋味了。

她是來問罪的,還是要救藍氏?

沈z昀晃了晃手中的茶盞,漫不經心道:“給孤下毒,謀害儲君,這樣的罪名,怕是皇嬸請不起。”

顧寧平一愣,轉頭看向太子:“殿下恕罪,藍氏絕非這樣的人,且殿下如今……並不見有何異常,藍氏若下毒,殿下豈會毫髮無損?”

藍香兒跪在地上低著頭,聞言看了眼顧寧平,“王妃替妾身辯駁,是王妃心地善良,妾身多謝王妃,只是王妃嫁進王府還不到一月,與妾身不熟,自然不懂妾身是什麼樣的人。”

顧寧平一怔,呆呆看著她,不明白藍香兒的意思。

藍香兒面無表情,只盯著沈z昀:“只是殿下容稟,妾身給殿下下藥,不過是為了一夜春宵,並無害人之心。妾身出自青樓,放蕩不堪,這次的事情與王爺王妃毫無關系,若殿下要治罪,便治妾身的罪,不必牽連旁人。”

寧王聞言,連連點頭將自己洗乾淨:“殿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殿下明鑑,都是這賤人自作主張,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給您下藥啊。”

“王爺所言,句句屬實。”藍香兒叩首,“妾身低賤,求殿下治罪。”

“啪”一聲,沈z昀重重將茶盞放在桌子上,震的在座諸人皆心驚膽顫。

沈z昀冷著臉看寧王:“寧王,當年你作天作地,折騰了幾個月,死活要冊封藍氏為側妃,孤還當你是為了她,改邪歸正,準備好好做人了。”

寧王隨著他聲音的節奏,身體一抖一抖的,總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卻不料,這幾年過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遇見事情便往女人頭上推,你還有沒有三分膽色,你也配做皇家子孫?”

他聲音冷冽淡漠,寧王嚇得雙腿發軟,扶著一旁的桌子才沒有跪下去,聲音都顫抖了:“殿……殿下,什麼意思?”

“孤的意思,你聽不明白?”沈z昀反問。

寧王下意識搖頭。

沈z昀站起身,走到寧王跟前,因著比寧王高了半頭的緣故,這會兒便俯視著對方,黑色的眼睛冷寂如同冰山,“你以為,藍氏配得上孤自己審問嗎?”

“孤不過是為了給你一點顏面,才沒有將此事移交宗人府!”沈z昀淡聲道,“藍氏不過一介女流之輩,跪在孤跟前,尚且對你百般維護,可你呢?”

跪在地上的藍香兒,背對著他們,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寧王震驚地看著沈z昀:“殿下,真不是我做的。”

沈z昀面色陰沉如黑雲壓城,臉上失望厭惡的情緒讓寧王恨不得給他跪下去。

“無需辯解了,你至今還要推卸責任給藍氏嗎?寧王,父皇給你賜婚的時候,孤便是攔著的,是姜氏一力證明你如今早已不紈絝了,父皇才鬆口,可照今天的情況,姜氏其心可誅!”

寧王嚇的眼珠子都掉了:“殿下息怒,皇后娘娘身份尊貴,豈可妄言。”

這位爺當然什麼都不怕,可寧王害怕,姜皇后獨寵六宮,皇帝最聽她的話,要是曉得自己聽見別人罵她還沒反應,倒黴的就是他了。

沈z昀轉過身,又坐了回去,淡聲道:“皇嬸,寧王胡鬧,寧王府烏煙瘴氣,你受委屈了。”

顧寧平忽然明白他想做什麼了,眼中不自覺就泛起了熱氣。

哪怕曉得太子不過是因為對枝枝做了那樣的事情,才會說這樣的話,可嫁進寧王府這些日子,她的的確確是受委屈了。

自己的父母都不在意,除卻枝枝,只有這位太子殿下,說了這樣的話。

寧王心裡一突,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殿下,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您三思啊。”

“孤自然三思過了。”沈z昀瞪了他一眼,寧王訥訥不敢言語。

“顧氏,孤的意思是安排您和皇叔和離,您不必拒絕,寧王府如今的情形,著實沒有必要連累旁人,你也是大家閨秀,一朝變成和離之女,是皇家之過,孤會請旨給你補償。”

顧寧平被一陣驚喜砸中,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要不要謝恩也不知道,只呆愣愣站著。

不過她這個反應,倒也是尋常的,忽然被人通知和離,喜悅或者悲傷都不合適,愣住才是最好的選擇。

寧王自然沒有疑心於她,只是苦著臉癱在地上,覺得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有點黯淡無光。

他目光兇狠地看向藍香兒,若無這個女人,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藍香兒唇角帶著冷冽的笑意:“殿下準備怎麼責罰妾身。”

沈z昀淡淡看著她,“你覺得呢?”

“妾身不知道。”藍香兒沒有絲毫懼怕,“只是恐怕殿下想做的事情不成了。”

她摸著自己的小腹,臉上帶著狠絕的冷意:“妾身腹中,已經懷了寧王的骨肉,如今不過一月光景,此乃皇室血脈,殿下應該也不想看到我出事,畢竟是您的堂弟。”

滿屋子的人都震驚了,寧王尤甚,他失聲驚呼:“你懷孕了?”

連顧寧平都吃驚的看著她,顧寧平不明白,藍香兒在這個時候說出自己懷孕,是想要做什麼。

她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再離開寧王府了。可藍香兒並非那種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女人。

沈z昀也是一驚,卻不敢相信她的話,當即果斷道:“傳太醫。”

侍衛領命而去,沈z昀低頭看著藍香兒,“藍氏,你應該知道,混淆皇家血脈是什麼罪名。”

“妾身當然知道是什麼罪名,妾身也不敢犯這樣的大罪。”藍香兒無畏跪著,說出的話尺度極大,“殿下只管放心,這幾個月王爺不曾宴客,我也不曾和別的男人有過關係,這孩子自然是寧王的。”

沈z昀忽略她的話,淡然道:“你先起來。”

若藍氏有孕,不管犯了何等錯誤,現在都不好責罰,萬一傷了孩子就不好了。

藍香兒便直接站起身,“多謝殿下。”

寧王眼裡那點狠辣早就不見了,只剩下驚愕和歡喜,他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當爹了,可是藍氏竟然有孕了,這莫非就是上天開眼?

藍香兒眼睛裡泛著冷光,寧王的孩子,呵,寧王又不能生,哪裡來的孩子。

不過,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什麼人,就算孩子生下來不像寧王,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像什麼人。

只要自己穩得住不說漏嘴,寧王就得做一輩子王八,給別人養孩子。

這就是給他的報應。

沈z昀擰眉,寧王生母高太妃當年救過父皇性命,在宮裡地位頗高,若她曉得自己有了親孫子,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保住藍氏和寧王。

不過倒方便了另外一件事,給自己生了孫子的側妃和不能生的王妃,孰輕孰重,高太妃定然分的清楚。

沈z昀很沉得住氣,默然不語,等太醫過來給藍香兒診脈。

太醫不過搭上她的手臂一會兒,便鬆開手道:“殿下,王爺,側妃的確有孕了,如今一月有餘。”

寧王喜悅至極:“本王有孩子了……本王竟然有孩子……”

沈z昀沉默了一瞬,“太醫,給寧王妃診脈。”

藍氏懷了皇叔的孩子,王妃也不是沒可能,如若王妃有孕……皇家子嗣,自然不能流落在外,便是寧王願意,宗室長輩也能砸爛這座寧王府。

好在太醫給顧寧平診脈之後,便恭敬道:“王妃脈象康健,並無什麼奇特,殿下儘管放心。”

沈z昀點了點頭:“你退下吧。”

太醫巴不得走,這皇家的事情,不是他們能摻和的,聞言抱著自己的藥箱,急匆匆離開,不給他們反悔的機會。

沈z昀眼睛濃郁如墨,看著面無表情的藍香兒,冷笑一聲:“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孕了,為何還要給孤下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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