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冷眼看著眼前的鬧劇, 二皇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哭成這個熊樣, 卻沒有人前去安慰他,想來宗親們是十分看不上他的。

枝枝輕輕咳嗽一聲, 扶著潯陽長公主的手, 柔柔道:“諸位宗親都在, 蜀王親口所言,此非廢后姜氏所言, 乃他之側妃偽造,如此可證太子殿下清白。”

宗親們自然隨聲附和。

潯陽長公主道:“你身子重,快別為這些骯髒東西費心了。”

枝枝疲倦道:“畢竟是蜀王的側妃, 她誣陷太子殿下,若不講清楚,恐被人說太子殿下有錯,還是掰扯清楚之後,再說旁的事情。”

還是要說清楚的。

史筆如刀,若是事情存疑,鬼知道那群史官會亂寫什麼。

枝枝不願意後世提起沈璟昀, 說他疑逼殺生父後母。

她如此說, 別人也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並不敢反對。潯陽長公主便道:“太子妃說的是, 還是先說清楚吧,總不能讓太子殿下白白擔此惡名。”

“來人,給太子妃搬把椅子過來, 別傷著身子。”

“多謝姑母體恤。”枝枝疲憊不已,一雙眼睛帶著倦色,卻冷冰冰的,“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別的證據嗎?”

顧嬌後退一步,低頭咬牙。她哪兒還有證據,只有姜皇后派人送來的這封信。

她以為姜皇后也想要沈孟州做皇帝,才授意她做這種事情,沒想到卻是假的?

這信不是姜皇后寫的。

那老虔婆,不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她到底想做什麼?瘋了嗎?

顧嬌眼珠微轉,她知道,今天若是拿不出證據,等太子回來,自己非死不可,所以她一定要見咬緊牙關堅持自己的說法,讓沈璟昀顧忌流言,不敢殺她。

“這信縱然不是皇后娘娘所寫,也是皇后娘娘派人交給我的,怎麼就不算證據?”

“縱然是姜氏的親筆信,也未必可信。”枝枝嘆口氣,看著他,“全天下都知道,姜氏與殿下不和,殿下若出事,繼位的當是蜀王,姜氏為兒子誣陷殿下也非不可能,你這信就是真的,也不能作為證據。”

“再者,這信是假的。”枝枝看著她,淡聲道,“你覺得,憑藉你一面之詞,就能給太子殿下蓋上個弒父弒君的名聲嗎?”

“顧氏,你若沒有證據,就直接承認你在誣陷太子殿下,別誤了時辰!”潯陽長公主十分不悅,看向沈孟州,“蜀王,你府上的側妃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沈孟州道:“母后是自盡的,她生前承認父皇是她殺的。”

他說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一夕之間,原本恩愛美滿的父母,成了互相屠戮的仇人,齊赴黃泉,他什麼都沒了。

如今嬌兒卻還要打擾父皇的喪事。

“母後如果真的被皇兄逼迫,她……她自盡前,在金鑾殿上,並無任何人攔著她,她為何不說。”沈孟州一聲一聲哭著,“母后還讓人把玉璽交給皇兄,可見……可見皇兄是無辜的。”

他看向顧嬌:“嬌兒,父皇和母后都已經仙逝,你不要這樣。”

顧嬌後退一步,心中怨憤十足。

枝枝道:“蜀王親口證明太子殿下清白,想來這顧氏的話不可信,她也拿不出有用的證據,只不過一張嘴就來誣陷殿下,如今是真是假,大家心中都清楚了,我也不用多說。”

潯陽長公主自然跟著她說話:“太子妃言之有理,我們也著實沒必要因她一句話,就在這裡折騰,我看她就是想耽擱時辰,到時候耽誤大行皇帝下葬,就能名正言順說太子不孝順。”

“其心可誅!”宗室中一人怒道,“將人送去天牢,我們扶靈去地宮。”

枝枝冷冷看了一眼顧嬌,站起身,剛要說話,卻見顧嬌突然動了。

她原本站在沈孟州跟前,卻忽然蹲下身子,一把推翻了沈孟州,神情陰翳:“你真是個沒出息的男人,誰會喜歡你。”

所有人都想當皇帝,所有人都有野心,她和姜皇后都為了讓這個男人當皇帝費盡心機,可他自己卻將機會拱手讓人。

顧嬌十分憤怒,眼睛裡流露出濃烈的恨意。

變故陡生,沒人反應過來,便見顧嬌直接衝向枝枝。

枝枝一怔,眼睛裡只有她袖口露出的銀色寒光,如此近的距離,她拖著這麼大的肚子,躲都躲不開。

閉上眼睛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耳邊卻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枝枝詫異的睜開眼,看見顧嬌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她袖口中的匕首,正插在腹中,而女侍中則攔在枝枝跟前,目光冷冰冰的看著顧嬌。

女侍中回頭扶住枝枝的手臂,冷眼道:“將人拖下去看著,別讓她死了。”

“女侍中……”枝枝沒想到,女侍中居然還會功夫?

“太子妃,等回去再說。”女侍中拍了拍她的手臂,“您沒嚇著吧。”

枝枝搖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眾人,眾人紛紛上前關懷,“太子妃你沒事吧。”

這可是太子妃,太子殿下的愛妻,肚子裡還有皇嗣,她要是出點什麼事情,恐怕在場的諸位,都要被太子遷怒。

“我沒事。”枝枝嘆口氣,“先走吧。”

“太子妃有孕在身,還是先留在宮裡休息吧,我們去送靈便可。”

“是啊,孩子要緊。”

“我身子一向康健,不要緊的。”枝枝勉強道,“為人兒媳,理應送父母下葬,豈能因自身微恙便行不孝之事。”

“皇嗣要緊。”潯陽長公主憂心忡忡道,“還是歇著吧,別真的出事,就後悔莫及了。”

枝枝搖頭:“我知道各位宗親是為我好,關心我,只是事有輕重緩急,我隨身跟著太醫,會好好看著我,若真有事,我也不會逞強,如今還是大行皇帝喪事要緊。”

她看向潯陽長公主,“只是我著實沒精力再操持這些事情,還要勞煩姑母替我看著。”

“應該的,太子妃不必憂心,我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

枝枝便點了點頭,道:“女侍中,將馬車帶來,我乘馬前去。”

“我身子不便,不能走遠路,還請各位宗親多多擔待。”

“應該的,太子妃孝心可嘉,這點小事,著實不足掛齒。”宗室們無話可說,人家一個孕婦,已經夠孝順的了,若連馬車都不給坐,那就太無人性了。

眾人寒暄一通,便要走了。

沈孟州坐在地上,見人要將顧嬌拖走,神情還是木楞楞的。

有人扶起他,他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機械性的跟著人動作,腦子裡還是混沌一片,鬧不清楚現在的情形。

事情……怎麼成了這樣,他呆呆跟著人群走,只覺得心中空落落一片。父母沒了,家沒了,嬌兒也沒了,一切都沒了。

他心中生出恐慌來。

這世上,竟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最親近的兄長,日後也將視他為仇人。

如此想著,沈孟州臉上竟然漸漸落下淚來,哭的不能自抑。

潯陽長公主地位尊貴,便走在枝枝身側,看見他滿臉的淚水,嘆息:“蜀王的側妃雖然不懂事,他自己卻是個孝順的。”

父母之喪,哭成這樣,可見心中還是有父母的,倒也不算事壞的徹底,只是可惜,被那側妃帶累,日後太子殿下恐怕要對這個弟弟不滿。

畢竟是自己的侄兒,潯陽長公主有意為他說話,但看看馬車裡的枝枝,又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側妃誣陷的是太子,沈孟州就算什麼都不懂,也少不得一個連坐的罪名。他是太子的親弟弟,進天牢受大刑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可日後卻也只能苦巴巴過日子,休想有什麼成就了。

枝枝沉默不語,沈孟州於大局無礙,別人怎麼看他,都無所謂,他到底為什麼哭,是不是個孝子,都不重要。畢竟一個只有孝敬的人,也不能做皇帝。

除卻顧嬌的事情,皇帝下葬的事情,還算安穩,並沒有人敢再多說什麼閒話。

到了皇陵,沈璟昀在最前面,領著無數宗親大臣們,跪在皇帝靈柩前,送他最後一程,枝枝則領著無數的命婦,跪在對面,滿室裡,只餘下靜靜地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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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一到,靈柩被數十個青壯年抬進地宮,人群出來後,巨石緩緩落下,遮住空曠的陵寢。

那一刻,沈璟昀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就好像落下的不是地宮的門,而是壓在他心間的一塊大石頭落地。

那塊石頭,別名父母。

到今日,他才徹底擺脫。

沈璟昀輕輕一嘆,低頭按照禮節最後一拜,巨石轟然落地,發出一聲巨響,安靜的人群裡,便漸漸響起最後一輪的哭聲。

哭完,這漫長的喪事,便算結束了。

沈璟昀回頭找到枝枝,他的小姑娘站在不遠處,目光專注地看著他。

他心中一軟,眼睛裡透出輕鬆的笑意。

這世上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結束,只留下他喜歡的東西,留下最美好的東西。

餘生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卻有一個枝枝。

她一個人,便敵得過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完結辣,太子殿下的新生。

登基,生崽,養娃,都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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