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議室, 勸說霍飛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群道士大義凜然,放棄人妖芥蒂, 站在世界和平這一角度,紛紛讓霍飛三思而後行。特別是在聽說霍飛有望突破後,大夥勸說的力度又加深了幾分。

開什麼玩笑,霍飛如今的實力一人就能震懾整個修士界,如果讓他回佛門去閉關, 那再出時,他只會更讓人忌憚。

霍飛輕闔著雙眼, 把眼中流動的暗光掩蓋在眼簾之下,他輕抿著嘴角,冷硬的臉頰上閃過一抹嘲諷。

和這群修士打了幾十年交道, 他早就摸清了他們隱藏在慈悲背後的冷酷。

他們自詡修行人, 胸襟廣闊,不亂殺無辜, 對同族博愛, 連如螻蟻般的普通生命,在他們眼裡都是珍之又珍,同族有難八方支援。可對於異族, 哪怕異族只想逍遙一方,沒有危害之心,他們也會時刻防備。

因為,在他們心裡,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出山這麼多年,該看清的,他都看清了。雖然,他也不贊同妖族肆意殺害凡人這一點,但,死刑犯還能減刑,為何妖族,卻嚴苛的沒有一絲改過的機會。

說句不好聽的,人族十幾億的人口,死在異族手上的怕是還沒有他們同族相殘的萬分之一多。

看看妖怪監獄關押的妖就知道了。

整個華國,因犯事被關進去的妖,又有幾隻。哪怕加上罪大惡極,在逮捕時當場就被消滅的妖,統共也就不上百隻。這和人族監獄裡每年被執行死刑的人比起來,妖族簡直就是乖寶寶。可就是這樣,他們也時刻盯著著妖族不放,生怕妖族坐大,危害到他們。

“柄權,適可而止。”都在大夥好言相勸霍飛之際,長桌對面,一個緊靠賀柄權而坐的長眉老道,悄悄出聲朝賀柄權道了一句。

老道看著通身散發著冷氣的賀柄權,一雙烔目裡閃過不贊同。

拿霍飛開刀......真虧他想得出來,哎,到底太年輕。

賀柄權聽到老道的聲音,冷沉的面容微不可察地動了動,遞了個臺階出去:“霍護法誤會,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主要是騰蛇現世,卻不在特殊安全局的掌控中......我派人去福定山尋他,想讓他來總部做個記錄,卻不想在那裡發現了另外四隻大妖。”

霍飛抬眸,意有所指的道:“妖族閒散,向來不愛摻合世俗之事,最愛深山老林,福定山雖不是什麼福地,但也屬於人跡罕見之地,有幾隻妖在那裡生活也不奇怪。”

說完,他看著賀柄權淡淡諷笑:哼,以為妖都像人這般,吃飽了沒事,滿世界充當正義使者嗎!

在坐的都不是笨蛋,霍飛的暗諷,大夥都聽了出來。

不外呼:.....瞅瞅,我妖族多乖,大妖都懶得下山溜達,全都躲在深山老林,你們還想怎麼著。

眾人:“......!”

大妖生活深山老林是不奇怪,可你們妖族什麼時候改變了習性,喜歡一起生活了。千百年來,不都是各處各的嗎?

四隻大妖同現福定山,說沒詭異都沒人相信。

霍飛懶得理他們,挺拔的身子驀然一正,犀利雙眼掃視在場坐人,冷聲問:“福定山出現的妖,是否身帶血氣?是否為非作歹,亂殺無辜?如果沒有,那就並不在我們這一次會議的討論中。”

說完,霍飛周身氣息驟然大變,一股龐大的威壓剎時從他所坐的地方溢散而出。

他面容冷肅,直逼長桌對面的賀柄權:“賀局長,我族這些年來一直遵循著你們定下的規則,從不肆意妄為。作為特殊安全局的局長,希望你能秉公執法,維護當初的協議。沒有沾過血命的妖,並不在特殊安全局的管轄範圍之內....希望賀局長明白,妖,崇尚自由,在人間行走那是他們的自由,如果你一直持著這種對妖偏見的態度,我想,我應該找賀家家主,再次商討一下,當初協議的內容。”

霍飛氣勢大開,頓時震懾住在場眾人。妖元太龐大,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大夥臉色驚變,眼裡皆帶著不可置信。

霍飛出山這麼久,他在所有修行者眼裡,皆是性情冷傲,潛心修行的妖。以往不管什麼會議,霍飛都極少開口,特殊安全局釋出下去的任務,他也從不反駁。

眼下,還是大夥第一次見他發火。

方才出聲勸說賀柄權的長眉老道,見霍飛似乎動了真怒,他暗歎一聲,起身朝霍飛微微鞠了一下躬,道:“霍前輩息怒,年輕人,不懂事,回頭,我會和賀老商議。”

這些後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真以為霍飛只是羅漢寺的護法那麼簡單,沒見他一把老骨頭對上霍飛都得畢恭畢敬嗎?

——“霍護法”?虧他們叫得出來。

羅漢寺的開寺之人;守護菩提樹的佛前護法;連羅漢寺的緣痴都得尊稱他一聲祖師,這些人,莫不是真以為緣痴只是一個唸經念得沒了脾氣的和尚吧。

殺生佛,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今兒他們敢朝霍飛發難,明天緣痴那老家夥,就敢帶著眾僧打來特殊安全局。

哎!當初他們一群老家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羅漢寺請出霍飛。年輕一輩只知霍飛是他們請出來鎮守監獄的大妖,卻不知,當年監獄出了集體暴動的事後,眾人察覺到事情有異,便請港臺那邊最會推演的玄門,算了一卦,卦象結果,皆是:羅漢寺霍飛能助他們,且,卦象還呈現出,他是所有修士者興旺的希望。

可悲,可嘆,一群以降妖除魔的修士,最後的興亡,卻寄生在妖族身上。

年輕人沒見過靈氣蔥鬱的年代,但他們這些老家夥卻是經歷過。清末國初之時,那時的靈氣可比現在充沛多了,可在經過兩次世界大戰之後,大地靈氣逐漸潰散,到了如今,更是稀薄得連修煉都成了問題。港臺那邊的同行推算出,想恢復大地靈氣,霍飛是關鍵。

可這種事關天機的事,就算是最會推演的玄門,也只能摸到一點玄機,再深層的東西,卻是沒辦法探究。也是因為這個,當初,他們才會想方設法請霍飛出山,想先與他打好關係,等到了哪一天,需要他幫助之時,他能記得他們的好,賣幾分薄面給他們。

這事,在場知道的唯有他一個。他是極不想看到修行者與霍飛交惡。

霍飛見長眉老道開口,冷哼一聲,氣勢稍做收斂。看著眾人,威脅道:“你們查探騰蛇行蹤,無可厚非,但不可牽涉到其他妖族。如果被我知道誰暗地裡撕毀協議,那......別怪我出手無情。妖族人口稀少,少一個,是一個,可不像們你人族這般,幾十個億。”

在羅邙沒有出關之前,霍飛還不想和這群傢伙徹底撕破臉面。且事情也並非沒有迴轉餘地,只要羅邙出關,人族見識過他的強大後,自會權衡招惹羅邙的得失。到時,就又能為銀環爭取一段時間。

現在,只能拖,拖到羅邙出關。

說不定羅邙再次現身之時,憑著傳承記憶,還能助銀環一臂,早一天覺醒。

“霍護法是在威脅我等。”霍飛不客氣的語氣,讓賀柄權心下惱怒。

他抬眸,目光直視霍飛,眼中一縷殺意一閃即逝。

霍飛淡淡地睥睨著他,完全沒把他的殺意放在眼裡,他輕笑:“威脅你又如何,小輩,你是安全局的局長,我願意給你三分薄面,可如果不知收斂,那我也不用客氣。你,還沒有和我對話的資格,叫你老祖宗來和我說話。行了,這個會議開得毫無意義,我就不奉陪了。”說完,他目光一轉,落到長眉老道身上:“淆老道,帶話給那群老家夥,他們如果精力不夠,管教不了後輩,那我不介意代勞。”

作為世間存活最久的大妖,霍飛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他只是修身養性久了,不願意與這些小輩計較罷了。可賀柄權眼中的殺意,是徹底激起了霍飛的憤怒。

真當他是佛前修行者,就不會殺生了嗎。他修得可是殺生佛......哪怕殺了人,也自有佛經為他洗去殺孽,這世間的修行者,還管不到他頭上。

別看霍飛在監獄時,被銀環指東指西,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可在面對人族修行者時,卻是傲氣凜然。發怒時,淡淡的一個睥睨眼神,便能威懾所有人。

如果他真沒點真本事,又談何以一妖之力,震懾修士界。

霍飛說完,冷冷地看了眼賀柄權,身形一晃,驀然消失在了會議室。

霍飛離開,會議室剎時陷入了安靜,大夥面面相覷,皆有些凝重。

淆老道人嘆了一口氣,起身:“散了吧,尋找騰蛇的事,由明轉暗,暗地裡探查就行。看霍飛的樣子,尋找騰蛇,似乎是觸怒了他。”

賀柄權:“淆前輩,騰蛇事關重大......”

淆老道抬手,打斷他的道:“事關重大又如何,只要霍飛不願意你們過多探查,別說是你,就是我們這些老家夥,也只能退步。你真以為那日騰蛇渡劫,谷道子他們沒有機會動手嗎?錯了,不是他們沒有機會動手,而是一眾在場的道友,都忌憚霍飛。柄權,回賀家去問問你祖父,霍飛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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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柄權不以為意:“不就是一隻修為高深的妖。”

淆老道看著他,失望的搖頭:“他的確只是一隻妖,可卻是不忌憚佛法與道法的妖,且還是妖族中,修為最高深的妖。別說你們,就是我們這些老家夥全體出動,都不見得能撼動他。”說完,淆老道勸道:“柄權,你處在這個位子上,不能以喜好做事。”

賀柄權聞言,眸子輕闔,態度莫名的道:“是,多謝前輩提點。”

淆老道見他那模樣,心中又是一嘆。看來,得找那些老家夥聚聚了,這特殊安全局可不能由一個憑喜好做事的局長掌權。

賀柄權接任局長兩年,以前還沒見他暴露這一面,可現在嘛......

一群人心思複雜,慢慢退出會議室。

特殊安全局這邊後事如何,暫且不提。霍飛一離開會議室,便立即化出原形,從特殊安全局總部大樓,直衝天際。他並未直接打電話通知青蟒,現在這個高科技年代,想要弄到別人的對話記錄,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青蟒他們去了福定山,他得去通知他們一下,讓他們儘快離開。看賀柄權的樣子,青蟒一行人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他是不懼賀柄權,但賀柄權身後的那一群老家夥,卻不得不讓他提防。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那群老家夥極為難纏,他暫時還不想與他們對上。

——

烈日高照,金燦燦的陽光揮灑大地。福定山深處的一片草叢裡,四大一小圍坐在一個石堆旁,五雙眼睛緊緊盯著石堆上方那口石鍋裡翻滾的破蛋殼不放。

一個小時過去,大夥依舊興致勃勃。

兩個小時過去,黑雄與赫白抵不住被陽光勾起的睡意,腦袋一歪,化出原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闔上了雙眼。

三個小時過去......

在藍猴在山間搬運了一大堆叫不出名的水果來後,銀環終於忍不住了:“青蟒,這蛋殼怎麼還是硬梆梆的,怎得煮不軟呢?”

一群妖,就地取材,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原始人,用黑雄的拳頭砸了一口石鍋出來煮蛋殼。

話說,青蟒明明用妖法變了一口鐵鍋出來的......可奈何銀環腦袋奇葩,覺得鐵鍋是俗物,怎配拿來煮她的蛋殼。這不,就讓黑雄弄了一個不是俗物,實則比俗物更不堪的石鍋出來。

不提也罷,反正大夥是有些跟不上她的奇葩想法。

青蟒眼抽,搖頭:“......不知道!”

這明明是煉器材料,你卻要把煉器材料煮來吃,鬼知道煮不煮得軟。

“這都煮了這麼久了,算了,不煮了,就這麼吃吧。”銀環小眉頭一皺,徹底失去了耐性。

她小爪子一撈,就想把石鍋裡翻滾的蛋殼撈起來下肚。

青蟒見狀,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我來...”

開什麼玩笑,翻座山,她都叫尾巴痛,皮膚嫩得比還凡人還嬌弱,這翻滾的沸水,還不得直接把她的小爪子給燙熟了。

青蟒說幹就幹,制止住銀環,嘴巴一吹,把石鍋下的火熄滅,然後大手往沸水裡一撈,就把銀環渴望的蛋殼給撈了起來。

青蟒拿著蛋殼掂了掂,有些牙疼地道:“你確定你要吃?”

銀環一把搶過蛋殼:“不吃留著它做什麼,咦,奇怪,這蛋殼怎得更硬了?”

青蟒:“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吃了,說不定會把你牙齒崩斷。”

銀環睨了他一眼,小臉扭曲,拿著蛋殼試探性地咬了咬。

“嘶——咬不動!”

青蟒:“......”

這明明就是煉器材料,堅硬成度比晶鐵還要強,就你那和人類差不多的小牙齒,能咬得動才叫有問題。

就在銀環琢磨著怎麼把自己的蛋殼吞下肚時,天空中,一聲鷹唳長嘯,幾個閒得沒事煮蛋殼的妖,立即齊齊抬頭,往天空注目而去。

“喲,霍老鷹來了。”黑雄打了個哈欠,伸展了一下自己強健有力的四肢,昂頭,豹嘴一張,像是在歡迎霍飛的到來般,張嘴就是一聲長嘯。

盤旋在天際的碩大蒼鷹聽見下方的嘯聲,犀利的雙眼瞰府下方,翅膀一張,猛得一頭從天砸了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怎麼會來福定山?”剛一著地,霍飛就問。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福定山,該不會是我們身上使了什麼追蹤術法嗎?”黑雄蹲下身,伸出血盆大口,舔了兩下自己腿上的毛。

聽見黑雄的話,霍飛神情不變,道:“你們的行蹤已經被特殊安全局知道,儘快離開福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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