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聲讚美著,可在與披風的帶子搏鬥好久才繫上之後,不由又嘆息,“你也算有孝心了。不過下次,可不可以親自幫我披上?”

她大言不慚,蕭乾瞬間黑了臉。

午後未時,天空幾乎完全黑了下來,一團團烏雲籠罩在上方,像一副濃墨描成的山水畫。

蕭乾一行人踩著淤泥,出了河岸,又騎馬回到那所宅子。沒想到,宅子門口堵了很多人,有墨九熟識的辜二,還有一個身著南榮一品官公服的老者。

他目光炯炯,人上了歲數,可一舉一動卻很有些氣勢與魄力,眼神也足夠銳利。

“蕭使君,辛苦了。”

蕭乾點頭致意,客氣有禮,言詞卻無太多恭敬,“丞相不辭辛苦,親至楚州治水,你也辛苦。”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客套,暗藏機鋒。

墨九聽著,終於明白這個人是誰了——丞相謝忱,謝丙生的父親。

可是,對於這個久仰大名的老頭子,她並無多大的興趣。一不想升官,二不想發財,這些人的事與她八竿子打不著,她這會子衣服溼透,只想進去換下,於是,她默默錯身,一眼也不多看。

沒想到,謝忱卻會喊住他,“這位便是蕭使君從外地請來的風水大師?”

蕭乾身邊除了侍衛只有墨九一個陌生面孔,不用腦袋想,也能猜出來他就是那個“九爺”了。

墨九不意外他會知道。

卻又意外辜二為什麼沒有告訴他實話。

她靜靜轉頭,看著謝忱不太友好的目光,不問,也不走。謝忱與她對視一瞬,大抵覺得犯不著與一個小民爭論,冷冷一哼,便盯住蕭乾。

“一個江湖術士,妖言惑眾,擾亂朝廷治水,蕭使君不僅不治罪,還把他當成座上之賓,就不怕官家怪罪下來嗎?”

蕭乾還沒回答,墨九就不高興地插了話,“這個老頭好生奇怪,我又沒看過你家祖墳,也沒為你家尋個墓穴風水,你怎敢斷言我在妖言惑眾?”

謝忱不認識墨九,只把她當成蕭乾請來的一個風水師,也沒有想到這江湖術士膽子這般大,居然敢與當朝丞相頂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還有。”墨九搶他話頭,“你動不動就說官家會怪罪,好像官家的江山是你謝家的江山一樣,好像你丞相的意思,就代表官家的意思一樣。丞相這個罪,恐怕會更大吧?”

她幾句話不溫不火,卻敲得謝忱提不上氣。

在這座宅子的門口,有禁軍、有侍衛、有隨從,人員極是複雜,這種話難保不會傳出去。雖然他什麼心思都沒有,可一旦有風言風語傳入皇帝的耳朵,那疑心生出來的暗鬼,就足夠他喝一壺了。

於是他岔開話,不與墨九辯論,只腆著個發福的肚子,一步一步走向蕭乾,“趙集鎮發生了命案,使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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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乾冷冷道:“本座負責河岸清理與築堤,又非提刑又非縣府官員,與我何幹?”

這樣的冷淡,謝忱熟悉。

他再進一步,哼聲道:“可蕭使君讓一個江湖術士在天女石邊妖言惑眾,卻與此案有關了。”

蕭乾漫不經心的眸子,微微一眯。

一老一少,一醜一俊。他與謝忱互相對視著,久久沒有吭聲,周圍似有冷氣掠過,低壓的天空,凝滯得令人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蕭使君當真不知?”謝忱咄咄逼人。

蕭乾淡然若水的涼眸中,有一抹深濃的殺氣掠過,令人心神微亂,但仔細看去時,卻依舊只能看見他波瀾不驚的俊美面容,還有不知何時,從他嘴角躥上來的一抹微笑。

“丞相此言,本座不懂。”

他陰涼的笑,如毒蛇的信子,又似空中低壓的烏雲,隔了九萬丈的高空,一點一點壓下。

謝忱突然不敢與他正面敵視。

輕輕後退一步,他瞥向辜二,“還不快向蕭使君稟告。”

辜二只得上前,眼色淡然,就像根本就沒有見到墨九,或說他根本不認識墨九似的,一臉嚴肅:“回蕭使君的話,趙集鎮上有一對夫婦。丈夫今日在家中離奇死亡,被人割去命丨根子。婦人還留了一口氣,可也被人割去了舌頭,現下還昏迷不醒。”

墨九也不看辜二,只當不識得他一般,笑瞥謝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恕我直言,丞相怕是老糊塗了吧?這樣的事情,不趕緊責成刑獄司查辦,卻找到蕭使君的門前來胡攪蠻纏,公私不分,公報私仇,你就不怕使君奏你一本?”

這小子年紀輕輕卻牙尖嘴利,謝忱對他極不耐煩。可依他丞相的身份,若直接與一個江湖術士當場爭辯,難免惹人笑話,可若不理會,又時不時被他戳上一句,心窩子鈍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於是,他憋著一肚子火,視線從墨九那張豔美的臉上挪開,就算心裡想把他碾成肉渣,也只能當成聽不見。

辜二瞥她一眼,又微微低頭,接著道:“蕭使君有所不知,原本這案子交由法辦便可,但村民卻阻止仵作驗屍,也不許大夫給那家娘子治傷。”

蕭乾目中冷光一閃,並不搭話。只薛昉瞥他一眼,代他問了,“這是為何?”

辜二聲音沉重了幾分,“村民道,這家丈夫一定就是與天女有染那個人,這才惹惱了龍王三太子,害了他的性命。若治他娘子,為他申冤,必會惹惱東海,再發大水……”

墨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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