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詔的檔案,已經送到了機械廠,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廠長,在事業單位上混跡許久的韓求知第一感覺便是這小子的後臺很硬。他也擁有一定的人脈,自然很快摸透了顧詔到底出自哪家佛門。

只不過是主管農業副縣長的兒子,而且還是那種剛剛上位的副縣長,韓求知眼裡就有些瞧不上顧詔,本心認為顧詔便是來機械廠混資歷的。雖然說老廠長做的一些齷齪事韓求知心知肚明,但是老廠長在上面畢竟有些面子,每年都能從上面財政拿到不少扶持,至少可以讓廠裡大部分工人可以有個最低生活保障,所以韓求知對一些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顧詔來了,這麼年輕的小家夥恐怕連廠子裡面人員配置和行政級別都搞不清,韓求知覺得有必要讓顧詔瞭解一下什麼叫企業的殘酷。

故此,顧詔的閉門羹吃得非常利索,非但韓求知帶著這種想法,就連廠裡的兩個副廠長,七個車間主任也同樣懷著如此的心思。想鍍金,行啊,只要你顧詔來到廠裡別搞什麼貓膩,拿現在這群人開刀就可以了。

所以看到顧詔從小貨車上下來,韓求知沒有一點窘迫的心思,依然端著茶杯在那裡,眼睛裡面的冰冷是可以看到的。在他看來,顧詔這年輕人吃了閉門羹,他再表現出不親近的態度,憑年輕人的心性,就算是不暴跳如雷,恐怕也要回家哭訴換個單位。只是個廠長而已,他韓求知可是黨委書記,拿捏顧詔一把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顧詔的臉上沒有絲毫著惱的樣子,反而滿臉笑容的緊跑兩步,雙手以與身體呈六十度角的幅度向前伸出,口中帶著高興的口吻說道:“您就是韓書記吧,您好您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官場上的規矩。韓求知思想頓時產生瞬間的短路,不由自主的把茶杯交到左手,然後右手伸出。

顧詔很自然的用雙手握住韓求知的右手,左右使勁的搖晃,代表對韓求知的敬重:“早就聽說韓書記的大名,能夠與韓書記搭班子,是我非常重要的人生經驗啊。”

顧詔沒有自報家門,人家韓求知能認不出他顧詔來?檔案早就送到了,看韓求知的態度,就知道人家不待見顧詔。這時候若是在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有點唱對臺戲的感覺了。所以顧詔擺出熟稔的態度,好像他跟韓求知已經搭檔了很多年。

顧詔的這種擺低姿態卻沒有諂媚的態度 讓韓求知不由使勁打量著面前的少年。這個新廠長,面容整潔頗有些俊朗之感,利落的寸頭蘊含著一股蓬勃的氣息,尤其是那雙知識分子才會佩戴的黑框眼鏡,讓年輕的顧詔身上油然帶著穩重的味道。而看顧詔握手的姿勢,全然不是個二世祖的樣子,反而是浸淫官場十數年的老油子。

這個顧詔,哪裡像是剛上位的官員後代喲。韓求知迅速做了評價,嘴角也帶上溫和的笑意,說道:“顧詔廠長,真對不起,今天廠子沒有準備歡迎會,畢竟咱們現在的工作,實在是太緊迫了。”

兩個人都是明白人,機械廠都揭不開鍋了,哪裡來得工作緊迫?不過,既然韓求知自己找了個臺階,顧詔自然也要順著下來。在廠裡的工作如果得不到黨委書記的支援,那很多措施很難得以實施。顧詔在機械廠的首要任務,不是讓廠子如何起死回生,而是如何先攻克韓求知的心理防線,把他拉到同一陣營來。

“哎呀,韓書記,您要這麼說,那我可真要對不起您了。”顧詔微笑著說道:“恐怕咱們的同志們,未來一段時間要更忙了。”

說著,顧詔的雙手微微用力,然後將目光對準了遊宏志。韓求知從手上傳來的力度中感覺到了什麼,目光自然也轉向了遊宏志。

遊宏志可算是開了眼界,剛才在車上見識到顧詔身上那股子陰鬱的氣息,以為他見到韓求知之後肯定要大發雷霆。到底還是經歷過混子時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思想還殘留在遊宏志的思想中。可當顧詔下車之後,那如沐春風的笑容頓時讓遊宏志差點把眼珠子掉下來,這個顧少,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看到兩人向他看了過來,遊宏志的腰板一挺,說道:“韓書記,我們認識。”

先前來這邊訂制磚機,遊宏志和韓求知打過交道,朝陽機械廠甚至還在遊宏志的制磚機上,以為找到了朝陽機械廠的出路。不過隨後的市場表明,遊宏志這屬於先驅,不少人根本還沒有察覺到未來城市鄉村建設的重要性。加上老廠長的心比較貪,制磚機的價格定得很高,被競爭廠家紅旗機械廠抓了空子,制磚機振興朝陽機械廠的事情不幸夭折了。

看到遊宏志,韓求知的笑容多了一些,把手從顧詔雙手中抽了出來,向遊宏志伸了出去:“遊老闆,又見面了,你現在可是光北縣的大紅人啊。”

遊宏志哈哈大笑,暴發戶的氣息暴露無遺,也握住韓求知的手說道:“都是大家抬愛,大家抬愛啊。”

從握手的態度可以看出來,韓求知心裡遊宏志可比顧詔看重得多。對於顧詔,那是系統內的本能抗拒,但是遊宏志卻是來下訂單的客戶,這一點韓求知拎得清。

很自然的,三人說過話後,便來到遊宏志的辦公室。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四個椅子,還有一個木製的文件櫃,裡面擺放著不少書籍。顧詔眼神好,瞥了幾眼發現這裡面有不少是有關黨史黨章的書記,對於市場方面的書籍卻是少之又少。

話題開啟,自然由韓求知主導,詢問遊宏志再訪朝陽機械廠,是不是又打算定幾臺制磚機。

遊宏志早就看出貨來了,顧詔把他叫過來,無疑有點撐腰的味道。可他遊宏志僅僅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就順利完成轉型,並且成為縣裡數一數二的大能人,別人不知道,他遊宏志可是非常清楚的明白自己幾斤幾兩重,沒有顧詔的運籌帷幄,他現在沒準還跟那些哥們一樣蹲在號子裡面呢。所以遊宏志非常識趣的對顧詔笑笑,才對韓求知說明自己前來制定水泥廠所需要的大型裝置。他非常明顯的告訴韓求知,本來他打算去紅旗機械廠下訂單的,但是因為顧詔的熱情感動了他,才讓他選擇了朝陽機械廠,並且帶出先前一次交易,對朝陽機械廠某些方面人品的不信任。

韓求知不是傻子,遊宏志這麼一說,他就明白過來了。想想遊宏志的大棚菜,再想想顧詔老子顧浩然專管的專案,遊宏志跟顧詔關係密切那是可以說得通的。可是誰能想到遊宏志不專心搞大棚菜,竟然又要涉足建築業啊。水泥廠的大型裝置,整套下來那可不是小數目,機械廠非常需要這樣的訂單來穩住職工。更何況,老廠長走了,上面要款的渠道就被堵住,工人們還有四個月的工資沒發,韓求知愁得頭髮都白了少許。

有了遊宏志的訂單,那一定能夠穩住工人們,這是顯而易見的問題。

可是,韓求知糾結啊。本來想給顧詔一個下馬威,讓他明白機械廠是誰當家,可是顧詔連消帶打,直接為機械廠引來了如此大的訂單,你說這事怎麼搞吧!排擠顧詔,那遊宏志一甩臉子走人,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廠裡的幹部;要說由著顧詔吧,那下馬威不但沒有得到相應的效果,反而讓顧詔倒打一耙,對於韓求知在廠裡的威信也是個不小的威脅。

韓求知的手指在椅背上輕輕的叩打著,腦袋裡面迅速比較著兩種選擇利弊。

顧詔冷眼旁觀,韓求知的想法他怎麼會看不透?欺生,在哪裡都是這樣的。顧詔現在只想掏出心窩子跟韓求知說句話,他顧詔不是來奪權的,只是想好好的把機械廠整頓一番,畢竟廠裡的家當都是數代人積攢下來的財富。

顧詔給遊宏志使了個眼色。

遊宏志會意,呵呵笑道:“剛才聽韓書記跟顧廠長說起,機械廠現在的任務很多。如果有困難,我們可以下次合作嘛。”

韓求知頓時有些想吐血的衝動,剛才跟顧詔說話時找的臺階,你這個暴發戶怎麼就聽得那麼仔細?他很明白,機械廠的情況恐怕已經被顧詔摸了個透,人家敢把遊宏志弄來,就是吃準了他韓求知不會把這個活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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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老闆,你這是說的哪兒話?咱們光北縣自己的產業,朝陽機械廠當然要全力支持,何必要讓別的縣看咱們的笑話。”韓求知心思轉的很快,就算是訂單是顧詔帶來的,到時候分配車間自然由他這個老資格來分配,大家念好也是念他韓求知的好。

“這樣,會不會太勉強啊?”遊宏志的眼睛看向顧詔,又惹得韓求知一陣鬱悶。

“遊老闆,韓書記深知機械廠的運作,他能夠保證,那就一定沒問題。”顧詔裝模作樣的安慰著遊宏志,隨即側頭問道:“對了,韓書記,剛才我發現有人用三輪車往外運鐵,不知道是不是咱們機械廠正在處理邊角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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