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個把多月的時間,光北主要領導人經歷著過山車一般刺激的心理變化。先是顧浩然被誣陷,隨即平國新幫之平反。隨即市裡政策大變樣,鼓勵光北縣拿出政策拿出態度來支援改革。這改革剛剛有了條文,靜蓮試驗田有了初步框架,平國新又遭遇冷遇,連省裡都來了調查組。就在人們松了一口氣,認為大局已定的時刻,平國新來了個華麗轉身,竟然又成了專案組的組長。

這種風雲突變,讓每個人都無從適應,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在風浪中自處。

而平國新的到來,最為忐忑的卻是光北縣第一副書記張平原。前些天省調查組來的時候,他認為已經充分把握住了上面的意思,正拼盡全力準備將嶽海歌頂出縣長競選人,最不濟也要徹底把顧浩然盯死。本來上一次的事情,讓嶽海歌和顧浩然之間的關係變得生硬起來,可這些日子嶽海歌在班子會上不遺餘力的支援顧浩然,兩人彷彿又進入了蜜月期。一旦顧浩然有了什麼成績,那麼嶽海歌肯定能夠攜此成績徹底入主光北政府,他張平原最起碼也要等上三年。他這些日子的小動作不斷,嶽海歌在班子會幾乎已經被架空,張平原早就做好了上任縣長後的施政步驟。

可這時候,平國新竟然彷彿平空出世一般又來到了光北,甚至還有了個新頭銜,叫做:市計劃與改革委員會副主任。

新單位,新名字,甚至裡面還夾雜著“改革”兩個字,讓張平原情不自禁的心驚肉跳起來。

平國新帶領的專案組,並沒有就顧浩然的問題進行調查,而是直接進入靜蓮和清涼店,詳細檢視了專項改革的步驟,走訪了靜蓮以北七公社。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他竟然還邀請了光北縣某個名人吃晚飯。

縣裡所有人都盯著平國新的動作,而平國新邀請的這人,不是縣委書記劉靜安,也不是老師秦臻,竟然是縣城曾經的混混頭-遊宏志。

遊宏志?得到訊息的人們渾身都是一陣冰涼,遊宏志是什麼身份,平國新又是什麼身份,說句不好聽的話,兩個人就算是八輩子也不該走到一起啊。

可是平國新就這麼跟遊宏志吃了頓晚飯,而晚飯的內容卻無法得知。

詭異,說不出來的詭異,讓這天晚上的縣委大院徹夜燈明,小班子會議室裡面更是煙霧彌散。

第二天,平國新等人急匆匆的離開了光北,留給光北無盡的難題。因為平國新在臨走的時候,握著劉靜安的手說了句話:“要尊重同志,要相信同志啊。”

太深奧了,也太難懂了。在官場經歷這麼多,好不容易坐上縣委書記位置的劉靜安思索了整整一天,終於在平國新的話裡找到了一絲端倪。

那就是,要變天了,整個國家的政策和目標,將會出現很大的變動。平國新等人不是專門為了顧浩然的事情來的,因為他們離去的方向並不是市裡,而是光北臨縣。

吃透了這一點,擺在劉靜安面前的是道非常嚴肅的選擇題。如果跟隨平國新的腳步,那麼必然要壯士斷腕,張平原擔任縣長的事情他就要趕緊退出身來,而如果繼續支援張平原,那就是將山頭主義貫徹到底,與市裡打本土牌。兩個選擇都讓劉靜安非常的難受,五十歲的額頭上平添了幾分白髮。

在劉靜安異常糾結的時候,縣檢察院卻收到了一份厚厚的材料。其中,招商辦主任聯合組織部會計梁淑香偽造證據陷害顧浩然的事情被從頭到尾捅了個遍,詳細過程讓人生不出懷疑的根據。這種事檢察院當然不敢藏著,迅速提交給縣委。

劉靜安拿到這份材料的時候,第一個念頭便是,張震完了,梁淑香也完了,如果操作不好,恐怕連張平原都要栽進去。想到平國新臨走時的那句話,他不難看出,平國新恐怕也掌握了第一手的資料,只是他沒有說出來,就是讓劉靜安在這個時候進行選擇。

這是被逼選擇啊!劉靜安非常頭疼,卻不能不選。他坐在辦公室裡考慮了很久,才打了個電話,讓嶽海歌到他辦公室坐一坐。

嶽海歌這一坐,就是整整三個小時。兩人具體談話的內容沒有人知道,只是隨後進行的班子會,縣委書記劉靜安指出,要把這件事深挖狠挖!

張震被紀委帶走,梁淑香被紀委帶走,張平原抱病!

光北縣的官場突然出現這樣的震動,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大家就好像看大片一樣,心思跌宕起伏,甚至連自己的工作,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展了。

這種事情不僅僅在光北縣如此,放眼全國,幾乎每個地方都發生相同的事情。上面的風向變得太快,到底是改革還是保守,連報紙上的爭論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就在這個時候,最高領導的一篇講話,徹底結束了黨內大討論的風潮,徹底把國家的前進路線變為“以經濟發展為中心,大踏步前進。”

這篇講話主要包含三個方面:提出“走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思想、“兩個文明”建設成為我國現代化程序的主要內容以及這一時期現代化建設的基本經驗。

講話詳細分析了當今國家的發展方向已經離世界經濟發展越來越遠,如何追逐經濟強國成為國家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在國家地圖上,最高領導甚至還圈定了幾個城市,作為改革開放的試驗田,甚至在談話的內容中,提到了光北縣的“集中全縣資源,成立中樞經濟中心”、“多想多看,哪裡的土地不出寶”的理論,著實讓光北縣這個窮省窮市內的窮縣,在全國人民面前露了次臉。當然,南方稻田養魚的經驗也被最高領導提及到,可見最高領導的這篇講話是經過多方驗證,深思熟慮的產物。

此時,光北人才明白過來,省裡調查組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怪不得大家都一個勁的往靜蓮跑,原來靜蓮市場的模式,已經可以在全國推廣了。

讓他們想不透的是,靜蓮市場現在還僅僅是個半成品,怎麼就成為模板了?

這一夜,已經自動洗脫嫌疑的顧家父子來到了明日飯店。此時,明日飯店已經掛靠在遊宏志的名下,不再屬於周茜兮。

“爸,我看你的還是回家吧,你現在可是靜蓮試驗田的主任,縣裡財政都在支援你,你一個不小心,那就是全縣的罪人啊。”顧詔無奈的看著顧浩然,自從兩人洗脫嫌疑之後,顧浩然就一直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讓顧詔非常不舒服。這不,他說晚上不回家吃飯,要跟幾個朋友聚一聚,顧浩然竟然撇了老臉巴巴的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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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有朋友不能讓我見麼?”顧浩然呵呵直笑,笑聲彷彿是在告訴顧詔,你小子還想瞞著我?

顧詔聳聳肩說道:“爸,你不覺得你這個歲數,參加我們年輕人的聚會,會讓大家都不自在麼?”

顧浩然盯著顧詔的眼睛,慢慢的說道:“要我不過去也行,你就跟我說句實話,張震他們,是不是你送的檢舉材料?”

顧詔本來就沒有打算瞞住顧浩然,只有顧浩然知道了,才會相信顧詔有能力踏入官路,甚至還會在顧詔能力不足的時候幫他撐起保護傘,於是顧詔點點頭說道:“爸,我就給你露個底,其實從上一次平書記來靜蓮,我就開始佈局了。”

顧浩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時候他還身陷囫圇,不清楚顧詔到底做了什麼事。但能夠憑藉國家政策的變化來佈局,那顧詔的政治敏感性就是他遠遠比不上的。作為父親,他自然喜歡看到兒子比他強,但若是太過於算計,倒有些顧此失彼了。

“你的意思是,這一次我被調查,你進看守所,也是刻意為之了?”

顧詔點點頭,又搖搖頭,低聲說道:“您被審查倒是我能想象的,只是我進看守所,倒是屬於意外。”

顧浩然面色一冷,給顧詔來個爆慄,笑罵道:“好小子,算計起你爹來了?”

顧詔也笑道:“要不這樣的話,劉靜安怎麼會為了彌補他的錯誤,甘心把張平原壓制下來,向市裡推選嶽海歌為縣長?”

就在不久前,嶽海歌已經被市裡任命為光北縣縣長,其中自然也有顧浩然的因素在裡面。

“算計縣委書記,你小子膽子也夠大的。”顧浩然有些咂舌,自己這兒子怎麼變化這麼大?

顧浩然搖搖頭,說道:“爸,劉靜安不會那麼容易認輸的。不要忘了,張平原並沒有倒,帽子還一直抓在劉靜安的手中,一旦風聲過去,我想您最好做好被外調的準備。”

顧浩然心中一凜,顧詔所說的事情非常可能出現,一旦靜蓮試驗田成功施行,他在光北的日子恐怕還真的不多了。劉靜安不會眼巴巴的看著二把手跟自己唱對臺,縣裡還有個上過最高領導講話的人存在,那對他的地位,將會有很大的威脅。

“你有什麼打算呢?”顧浩然突然有了種跟兒子坐下來長談的慾望。

“爸,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去啊,比我媽還嘮叨呢。”顧詔避而不談,直接把顧浩然推出了明日飯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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