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班子成員大部分列席,每個人臉上都是鐵青的顏色。

但縣委書記不在,這裡面就透著點奧妙了。許曙光顯然知道今天的事情對他很不利,必須要去區裡做個備案,省得即將到手的地區專員的位置跑了。而且,他也知道,童朝雲在縣裡就表現出一股子氣勢,這時候若是打壓了童朝雲,非但會引起童朝雲的反感,也對他離開紡山後對紡山的掌控有些不利的因素。

既然童朝雲要強勢上位,那就隨了他的心願,自己臨走的時候捧上童朝雲一捧,那就是留下了香火情,童朝雲擔任書記之後,對他留下來的嫡系也不會下那麼重的狠手。

至於平安鄉這邊,在許曙光的估計中,童朝雲應該能夠明白他釋放出來的訊號,最多也是把罰款事件的具體經辦人給辦了,對薛向前訓斥一頓,要說拿掉薛向前,許曙光卻是不信的。

童朝雲同樣沒有這樣的打算,如果要拿掉薛向前,那他就要對平安鄉有了部分的掌控。然而桂保虎的調離,童朝雲卻失去了平安鄉這邊的控制,若想順利接過平安鄉這個大餡餅,對薛向前先批後拉攏才是正確的手段。

縣裡必須要拿出態度。

童朝雲冷冰冰的看著薛向前,問道:“薛向前,你這個鄉黨委書記是怎麼當的,礦場出事隱瞞不報,如果能順利解決也就罷了,怎麼還搞出個上門罰款的事情出來?這個平安鄉,還是不是咱們老百姓的平安鄉了,你們這些當官的,還是不是老百姓的官了?”

薛向前滿頭冒汗,但臉上卻看不出緊張的色彩,聽了童朝雲的質問,馬上站起身說道:“這是鄉稅務所擅自決定,我們已經開過班子會,稅務所所長就地免職,儘快消除在群眾中間的不利影響。並且,鄉里的賠償款已經全部下發,那些傷亡人員的家庭都表示可以接受。”

“撤一個兩個人算得了什麼,主要是態度問題!無風不起浪,是不是我們沒有聽到訊息,鄉里就不準備處理了?我告訴你薛向前,那些什麼公司做出的賠償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政府也要拿出相應的態度!”

薛向前擦了把汗水,連忙點頭道:“所有傷員的住院費用全部由我們鄉政府承擔,並且死亡人員鄉里也要定出個安慰金額出來。”

童朝雲深深的看了眼薛向前,手指敲著桌子問道:“傷員們現在在哪裡住院?”

“縣人民醫院。”

童朝雲點點頭,想了片刻,對旁邊的耿自謙說道:“耿縣長,有件事情你要注意下,徹查縣內各礦業公司的開礦資格、安全問題以及配備人員要求,你是專管這方面的,一定要把這件事放在頭位,有什麼需要直接拿主意,有困難縣裡要全程綠燈。”

耿自謙沒想到童朝雲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會跟他說起這個事來。他心裡明白,縣內的礦業公司到底有幾家符合資格,有幾家是違法開礦,這時候童朝雲把他推出來,那是讓他當出頭鳥。而且,這個出頭鳥還相當的不好當,能夠在紡山有個礦業公司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關係,他專管此項好幾年,怎麼會不明白裡面的道道?童朝雲讓他徹查,是真真正正的徹查,也是童朝雲迫不及待把手伸向紡山礦產的代表作。

這裡面存在多少貓膩,耿自謙更是心底有數,若是真擺在檯面上來,那紡山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礦產公司要關門大吉,他耿自謙也把那些老闆的後臺得罪個乾淨;可若是不查,做個資料報上去,誰知道童朝雲是不是暗地裡掌握了一些情況,到時候他反而就被動了。

做還是不做,這是個兩難的問題,而童朝雲憑藉這件事好像有點強勢上位的意思,他耿自謙是繼續盼望著許曙光出把力讓他越級提升,還是他主動靠向童朝雲在縣裡找準自己的位置?怎麼選擇都說不準,他明顯知道這件事對許曙光的影響,否則許曙光也不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沒有親臨第一現場而是去了區裡。

“好的,童縣長。”

耿自謙稍稍把縣長這兩個字咬了咬,很明顯在告訴童朝雲,現在你還是縣長,不要把我逼得太過分,我要是不好過,你肯定也過不去,畢竟現在你還是個縣長,不是書記,沒有在政府這一塊擇出去。就算你現在是書記了,縣政府這一塊在你的領導下也好幾年了,出了問題你以為你能跑得了?

童朝雲眉頭皺了皺,他很明白耿自謙的這種底氣來自哪裡。如果不接過許曙光留下來的權力分佈,他在紡山的底子好像也並不那麼深。

他還沒有說話,紀委明頂山書記已經陰沉沉的開口說話了:“童縣長,我認為,平安鄉的班子有一定的問題,需要嚴肅對待,希望縣委縣政府給予紀委一定的支援。”

半路插上個明頂山來,童朝雲的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或許明頂山並不是一定要站出來支援他,而是宣告他這位紀委書記的權威,但童朝雲對於這樣的表態是非常歡迎的。

“不僅僅是平安,整個縣裡都要查一檢視一看。”童朝雲聲音沉重的說道:“稅務所所長憑什麼敢在這個風口浪尖去觸怒群眾,他是仗著身上那層皮的勢還是仗著別人的勢?這一點必須要搞清楚。明書記,紀委的同志們這段時間肯定不會有好好休息的機會了,希望能夠在你的帶領下,好好打一場翻身仗。許書記臨走的時候囑咐我,從這件事延伸到全縣,一旦碰到類似的情況我們就要特事特辦,絕不手軟。”

現在徐曙光不在,童朝雲自然是知道許曙光心裡對他稍稍退卻的意思,說起話來也非常大氣。至於全縣徹查裡面到底有多少處於童朝雲自己內心的打算,這就當真有些說不清了。

明頂山點點頭,說道:“那我回縣裡佈置工作。”

童朝雲嗯了一聲,加重語氣說道:“就在平安鄉查起,沒有個滿意的結果我不會離開。”

薛向前額頭的汗水更多了,聽童朝雲的話,好像打算拿他開刀啊,這可跟許書記打來電話的內容不太相似。這麼一想他就覺得渾身難受,連忙向童朝雲看過去,發現童朝雲眼睛中閃過讓他穩住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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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暗示,薛向前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心裡把那個稅務所所長罵了個遍。這人腦袋就是豬長的,現在是什麼時候,火上澆油就算是緊趕緊著撲都是來不及的。

童朝雲心裡有些滿意起來,這件事一出,他迅速做出反應,不僅僅跟明頂山的關係有了稍稍一步的進展,甚至連薛向前的態度都有些貼近,這是他當縣長這幾年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時候,沒有誰比他更加希望許曙光趕緊離開了,一縣大家長的那種掌控度,讓他有些飄飄欲仙。

他的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環顧四周,點點頭說道:“在展開調查之前,大家還是跟我一起去人民醫院看看那些傷員吧,畢竟事情已經出了,我們的關心必須要讓群眾看見。”

這句話說完,他感覺有些過了,稍稍有那麼點得意忘形。一邊在心裡警告自己,一邊站起身當先走去。

還沒等他走到門口,房門突然被人敲響,童朝雲皺皺眉頭,讓人進來。

進來的是童朝雲的秘書,他發現童朝雲就站在門口不遠處,稍稍頓了頓腳步,連忙走上前低聲彙報道:“縣長,顧副縣長在楓林村讓人堵在了村長家裡,外面包圍了全村百十口人,一定要顧副縣長給個說法。”

童朝雲心裡咯噔一下,顧詔下去看望群眾是經過他批准的,怎麼會出現這種事?被包圍,這成什麼話!

“怎麼回事?”

“聽村支書彙報,說是顧副縣長嚴令所有未經義務教育的學生必須回學校上課,否則就要重重罰款,群眾們很有些意見,正在找顧副縣長要說法。”秘書的眉頭也皺了皺。

童朝雲頓時臉黑如鍋底,仔細詢問道:“顧副書記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縣裡又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指示,真是亂彈琴!”

秘書連忙說道:“聽村支書的意思,這話早就起來了,並不是今天顧副書記現場說的。”

童朝雲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顧詔來到紡山之後,除了幾次看似非常意外的事件,其他的時候顧詔做事可謂是滴水不漏,好像一條泥鰍般讓人抓不到痕跡。以童朝雲對顧詔的認識,顧詔肯定是說不出這種話來的,這不是他的風格。看顧詔做事的樣子,恨不得把縣財政掏空了去補貼群眾,怎麼會想到罰款的事情?

罰款?童朝雲隱隱明白了點什麼,側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薛向前一眼。薛向前有些莫名其妙,童朝雲這一眼中分明帶著深深的恨意。

這個罰款,不就是基層中經常說出來的話麼?他已經感覺到,不僅僅是他要抓住這次事件的機會,顧詔恐怕也不會放過,他如果想把人事權和錢袋子都抓在手裡,看上去有些困難啊。

是非常困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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