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了十二月,寒冷的被風肆虐在北方的大地上。以往年月,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雪,但是今年雪來得很晚,乾冷乾冷的。

顧詔披著軍大衣走進了地區紀委所屬的審訊室,通常被稱為“茶屋”。說著優雅,但是為官者都對之談之色變,一般進入茶屋喝茶的,短時間內是別想出來了。

顧詔不是紀委人員,本沒有資格進入茶屋,但這一次不同,縣領導同志考慮到情況特殊,特批顧詔前來。

在茶屋門口,站著兩名民警,顧詔出示了工作證,兩人點點頭,將門推開。

這屋子很小,只有一張床,還有一把椅子。劉革新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眼睛有些發直,當他看到顧詔之後,眼珠才間或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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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詔衝劉革新點點頭,隨後對兩名民警說道:“我需要跟他單獨談一談。”

兩民警得到了過命令,點頭道:“顧書記,我們把門關上,但是卻不能離開。”

顧詔微微一笑,說道:“好的,最好是不要打擾我們,有利於他交代案情。”

說著,顧詔將軍大衣放在了門外的窗臺上,走進茶室將門關閉。

劉革新的頭髮花白了一片,目不轉睛的看著顧詔動作。顧詔隨意的坐在了床上,淡淡的說道:“想不到來河溝鎮四個多月,一直在這門口轉悠著,到最後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走了進來。”他從口袋中掏出煙來,點上一根,剩下的連煙盒帶火柴都送到了劉革新的面前。

劉革新慢慢的伸出手去,從煙盒中顫抖著抽出煙來。當他拿起火柴盒時,劃了好幾次都沒有將火柴劃燃。顧詔嘆口氣,又將火柴拿過來,幫劉革新點上煙。

劉革新悶聲抽著煙,顧詔也不說話,一時間屋內煙氣繚繞。

風雲變幻實在太快,前幾天,就在劉革新幻想著扳倒顧詔,從此高枕無憂的時候,地區紀委直接敲門,兩名神色嚴峻的同志直接將他帶到了地區關押起來。劉革新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貪汙六十三萬元鉅款的帽子竟然會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很冤,冤的堪比竇娥!在與同僚相處的時候,他劉革新或許會耍點小心眼,但是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他還是很有原則的,否則王滬也不會這麼放心讓他把住紀委好幾年。怎麼會是貪汙呢?自己只不過操作那些錢在縣財政走了一圈罷了,而且還沒有落賬,那些錢都屬於投資商的錢,跟公款有什麼關係?

他想不明白,所以對紀委的詢問表示不配合,就算是王滬來做他的工作,他也只是搖頭,只要求跟顧詔見一面。

顧詔從頭到尾都知道!劉革新非常肯定。

兩人一支煙抽完,劉革新又伸手拿出一根,接上後繼續抽。顧詔嘆口氣,淡淡的說道:“劉書記,心裡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劉革新抬起眼皮看了眼顧詔,慢慢吐出口煙霧,問道:“你……”聲音出口,說不出來的嘶啞,劉革新咳嗽一聲,目光複雜的看著顧詔,問道:“天盛現在怎麼樣?”

顧詔嘴角扯動一下,看著房門輕聲道:“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劉天盛在梅縣若是沒有你看護著,會有什麼結果?他這些年在梅縣也算有些天怒人怨,單單是拿獵槍打人,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事了。”

劉革新身體晃動了一陣,眼神一陣恍惚,輕聲道:“是啊,是我太過於寵著他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惹到你。”

顧詔搖搖頭,說道:“就算是不惹我,他也遲早出事,現在抓起來,對於梅縣來說是有福的,最起碼少受點禍害。”

這句話說得有些尖銳,劉革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又是緊抽了幾口煙。

顧詔嘆了口氣,說道:“你想見我,倒不是你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而是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在我手裡栽了跟頭吧?畢竟我這麼年輕,職務上又跟你差了許多,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一樣是你的對手。要是輸在馮縣長的手裡,你或者就這麼認了,但是輸在我的手裡,你不甘心。”

劉革新冷笑了一聲,沒有搭腔。

“其實,你的手法並不高明。”顧詔翹起了二郎腿,聲音不波不瀾:“當初你讓趙河廣去洽談投資的時候,我已經覺察到不對勁了。先前,在河溝鎮,關於我跟白鳳之間的謠言,也是從趙河廣嘴裡說出來的吧?小聰明不少,大氣度不夠。當時我就在想,獎勵制度在全縣全地區,乃至整個蘭東省是沒有先例的,被人詬病也在所難免,但是趙河廣的轉變實在太快了,僅僅半個月時間,就由一個堅定的反對者變成擁護者,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文章呢?”

劉革新拿煙的手停在了那裡,心裡翻江倒海,這個年輕人,竟然早就知道了,卻一直在隱忍著,沒露出絲毫的破綻,一直到了最後才陡然發動,一錘定音。

顧詔聳聳肩,繼續說道:“既然我早就有了懷疑,那麼就不會傻坐著。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你不發動,這件事還是會平安過去,我可以裝作不知道。”

劉革新打斷了顧詔的話,問道:“那投資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我的貪汙存在,但是那批錢只是在縣裡做了個白條,除了單輝,沒有人知道。”

顧詔搖搖頭,非常詳細的解釋道:“我知道,其實根本沒有這筆錢,你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讓我相信,有這麼一筆錢已經落在了縣財政手中,只是讓我做出獎勵來。只要這個獎勵發了,那我貪汙的事情恐怕就要落實了。歸根結底,你的破綻還是在那個白條上。”顧詔嘴角漸漸露出笑容,說道:“或許你不知道,其實我在縣裡出具的那三份收據,都是真的。”

“真的?你怎麼會有真的收據?難道說……”劉革新雙指夾住的菸頭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地上。

“當然是真的。”顧詔笑得像個小狐狸:“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在錢財問題上非常認真,我沒有見到那筆錢,怎麼會相信小小的收據?你或許不理解,但說出來很簡單,我手上恰恰有那麼三個投資商,那三個收據卻是他們投資的數額,由馮縣長親自接收。”

劉革新眼前一陣恍惚,都說顧詔瞞天過海玩了手公款私發,誰料他瞞的不是財政局,不是紀委,瞞的卻是他劉革新,讓他誤以為顧詔已經上鉤,結果把自己送了進來。

“你的意思是,收據是真的,如果我沒有檢舉你,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劉革新逐漸理清了頭緒,繼續說道:“但是我卻以為你上了鉤,想要置你於死地,你便利用這真正的收據,反將軍?”

顧詔點點頭,很飄忽的回答道:“其實我跟你,本質上是沒有太大矛盾的。劉天盛在河溝鎮出事,事後我也沒打算追究。官場上,花花轎子人人抬,我顧詔還沒有那麼大的胃口,直接想把您這位紀委書記吞進去。只不過,有些人張狂慣了,一直不肯放過我才是。”

劉革新聽了顧詔的解釋,好像瞬間老了十多歲,喃喃的說道:“張狂慣了,張狂慣了。”他的眼神突然凝聚到一點,低啞著聲音問道:“你說什麼?你說你本來沒打算對付我?”

顧詔聳聳肩,輕聲說道:“劉書記,格局不大,終究無法前進的。你以為,王書記上調離開梅縣,誰將主持梅縣大局?除了馮縣長,恐怕沒人能夠壓住。如此一來,不管誰在縣長這個位置上,面對馮書記的強勢,也多少有點為難。若是你不出事,坐在紀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對於新縣長來說,那是非常有利的。”

劉革新如遭雷擊,目瞪口呆的看著顧詔,不敢相信的說道:“你,以下克上?”

顧詔沒有回答,站起身來走到劉革新旁邊,拍了拍劉革新的肩膀,說道:“認了吧,那筆錢無論去哪裡都好,你都要自己認下了。若是牽連到地區同志,那劉天盛就不僅僅是幾年徒刑了,這輩子都蹲在裡面,也是很有可能的。”

說完,顧詔不再說話,大踏步的離開了。

北風吹得正勁,顧詔將軍大衣的領子緊了緊,快步走下茶室所在的小樓。

在地區大院中停著一輛奧迪車,是天都那邊的牌子。等到顧詔走近的時候,車子後門開啟,露出孟如畫古靈精怪的笑容。

“喂,顧詔,快點上車!”

顧詔看了看孟如畫,快步走到奧迪車面前,笑道:“孟老闆這麼有時間,專門在這裡等我?”

孟如畫白了顧詔一眼,說道:“也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竟然沒有被人抓住小辮子。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就連我哥都挺感興趣的。走吧,今天晚上我請客。”

顧詔的眼睛從孟如畫的肩膀上看進去,發現車內除了司機,還隱隱有個筆直的身影坐在那裡,心裡一動,笑道:“這一次能夠化險為夷,還要多謝孟大少的支援,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繞到奧迪車另外一邊,拉開車門走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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