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詔整個心思都掛在父親的事上,哪裡還會在乎自己昨天打了誰。若是顧浩然的事情不解決,他在供銷社也呆不長的,遲早被人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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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秦小鷗的話,顧詔的腳步只是頓了頓,隨後繼續向前走去。

“哎,你這人……”秦小鷗憤憤的一跺腳,連忙追了上去,在顧詔背後嘴裡喋喋不休:“昨天你打的那人啊,是招商辦張震張主任的外甥,人家已經放言了,要讓你一個月之內滾出光北縣。”

顧詔好像被雷電劈中了一般,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秦小鷗沒料到顧詔突然站住,悶頭悶腦的就撞在了顧詔後背上,哀哀的直呼痛。她本待捶打顧詔幾下,卻看到顧詔眉頭緊鎖,彷彿注意力根本沒在這裡,便眨眨漂亮的丹鳳眼,滿含疑惑的看著他。

招商辦張震,招商辦張震!顧詔這些年困惑迷霧,在這一刻彷彿扯開了一絲光線。張震他外甥,憑什麼說這話,又有什麼膽氣敢放言?他雖然是招商辦張震的外甥,可他顧詔卻是組織部副部長的兒子,雖然顧浩然跟張震掰腕子,顧浩然略遜一籌,但兒子和外甥,那也是有點區別的。

滿心掛念著父親的事情,顧詔的大腦高速的運轉起來。若不是張震跟他外甥說過些什麼,那他外甥也不敢狂言,讓顧詔一個月之內滾出光北縣!

顧浩然立身很正,這一點毋庸置疑。既然如此,那張白條的事情充滿了玄機,肯定是有人要整顧浩然,但整他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根據顧詔曾經的瞭解,顧浩然的位置,是從上面空降鍍金的小人物,沒什麼太過於糾纏的,那就排除了上面壓大帽子爭鬥的可能性。更何況,上面若是想讓顧浩然騰出位置來,那也無需用此下作的手段。

如此一來,只能從縣裡的明爭暗鬥著手。

會計!這件事最大的線索就是會計!她在那裡一口咬定是顧浩然打的白條,為什麼要這麼說!在顧詔的記憶中,會記梁淑香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媽,挺和藹的一人,見誰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要說她有什麼私心,彷彿也不是那麼可能。

縣裡的人事關系,因為時間長久,顧詔也有些記不清楚,如果能夠梳理梳理,說不準還真能找到有用的線索。他側頭看看秦小鷗,這丫頭不是什麼安分的主,縣城裡玩得挺好,向她打聽打聽,應該能有一些有用的資訊。

突然抓到了些眉目,顧詔這眼神就有些凌厲,看得秦小鷗有些害怕,向後退了幾步,聲音發顫的問道:“你,你要幹嘛?”

顧詔頓時苦笑不已,非常無奈的聳聳肩,問道:“小鷗,我問你個事啊。”

“你問就問,別過來。”

顧詔滿頭霧水,這秦小鷗的表現也太詭異了吧。他沒心思考慮別的,問道:“你知道梁淑香不?”

秦小鷗看顧詔倒是一本正經的詢問,便放下心來,但同時也伴隨著一些小失落。她皺皺鼻子,考慮了一下,說道:“組織部那邊的會計?知道啊,挺和藹的阿姨嘛,不過她閨女可就不老實了,聽說啊……”

說著,秦小鷗的臉色就變得有趣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顧詔,口中嘖嘖有聲:“行啊,小同志,有想法啊。”

顧詔要冤枉死了,看看秦小鷗的那詭異的表情,傻子都能猜到她心裡想的是什麼。現在顧詔哪裡有什麼別的心思,聲音頓時一沉,問道:“她女兒怎麼了?我說秦小鷗,你怎麼說話說半截啊,不厚道。”

秦小鷗臉一紅,嘴裡嘟囔著:“誰知道你這個小色鬼有什麼花花腸子。”隨即,她看到顧詔眼睛瞪了起來,馬上舉手投降,拽著顧詔跑到馬路邊的樹底下,左看右看沒什麼人注意他們,這才小聲說道:“聽說啊,人家梁淑香的閨女玩得挺好,攀上高枝了,跟咱們縣委副書記家的小孩……嘻嘻。”

怎麼還有這層關係?顧詔心裡一激靈,追問道:“你確定有這事?”

“喲,看不出你還挺關心的嘛!”秦小鷗嘿嘿直笑。

“秦小鷗,你要是再賣關子,我可甩袖子走人啦。”顧詔半真半假的說道。

“得,你還成大爺了。”秦小鷗白了顧詔一眼,瞅著顧詔著急上火的樣子,噗嗤笑道:“不逗你了,鬼你幹嘛這麼在意。實話告訴你吧,縣裡面玩得好的年輕人,大都知道這事兒,不過聽說咱們副書記不太看得上樑淑香的閨女,說什麼門不當戶不對,梁淑香整天介可著勁的巴結人家呢。”

說完這話,秦小鷗漂亮的大眼睛轉了幾圈,若有所指的說道:“你不會是從哪裡知道梁淑香她閨女長得不錯,想要橫刀奪愛吧?”

顧詔根本沒有心思去跟秦小鷗鬥嘴皮子,一條看似並不相連的線索開始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隨著後世的某些事情在腦海中逐漸清晰,顧詔越來越肯定,父親是替人受過了。或者更確切的說,顧浩然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一步生一步死的棋子。

顧浩然是組織部副部長,而梁淑香掌管著組織部的財政,若是沒有組織部長的首肯,那就算是顧浩然要批條子,不走部長那一塊,他梁淑香就是違規操作。而現在梁淑香若是報上了縣委副書記的大腿,那就算是有不對的地方,稍稍冷藏一段時間,重新啟用並不在話下。

書記管帽子,縣長管錢袋子,這是分工好的事情。故此,縣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基本上跟縣委書記是一條線上的人物,哪怕政見稍稍有偏頗,在大方面上也是能走到一起的。

思路越來越清晰,連塵封在腦海中模糊的記憶也在此刻洶湧而出,顧詔突然發現,父親鋃鐺入獄的那段時間,縣裡的人事變動非常的有意思。

在不久之後,光北縣長升任臨縣擔任縣委書記,而空出來的縣長位置,在本土就有兩位大佬虎視眈眈。一個,就是梁淑香努力巴結的縣委副書記張平原,另外一個,乃是常務副縣長嶽海歌。按照正常的程式,張平原向前一步走,擔任縣長是有跡可循的,而嶽海歌從常務副縣長跨到縣長位置,卻是邁了兩大步,直接越過了縣委副書記的位置。若是市裡不想引起光北縣本土幹部的反彈,將張平原放到縣長位置上是最貼切的。但市裡也有顧慮,張平原和縣委書記的關係相當密切,若是同意了張平原前進一步的提案,那縣委書記就很有可能在光北隻手遮天,這又不是市裡希望看到的。

同樣,若是上面空降縣長,那無疑又是阻了張平原和嶽海歌兩個人的路,若是這兩人在那時候合起夥來,人事調動不配合,部門工作不配合,那新縣長被架空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此一來,上面就會根據實際情況,將嶽海歌放到縣長的座位上,讓嶽海歌和張平原慢慢鬥,那就非常平衡了。

最終,嶽海歌坐上了縣長的寶座,並沒有忘記張平原在競爭縣長時候用過的一些手段。他抓住時機之後,在兩年後聯合市裡有關單位,將張平原擔任縣委副書記以來的一些灰色事物捅了出來,最終張平原只落了個人大養老的結果。

想到這裡,顧詔的冷汗就蹭蹭的冒了出來。嶽海歌擔任縣長,必然會受到張平原的狙擊,兩人此刻沒準已經開始暗鬥起來。這個嶽海歌,顧詔從小就認識,因為他曾經跟顧浩然在同一個連隊當兵,先於顧浩然兩年退伍,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顧浩然曾經說過,若是沒有嶽海歌,他這條命就丟在了戰場了,加上轉業之後,嶽海歌對顧家又是相當照顧,所以顧浩然一直跟顧詔唸叨,有機會一定要報答。

顧詔目瞪口呆,困擾他很長時間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想得無比透徹。

父親顧浩然,成了嶽海歌和張平原爭鬥的犧牲品。張平原做了個極其陰毒的假案,用顧浩然的仕途乃至自由威脅嶽海歌。而嶽海歌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所選擇的並不是拉父親一把,向張平原妥協,而是任憑父親鋃鐺入獄,他則堅定的跟市裡的步調保持一致,最終越過張平原,掌管一縣政務。

嶽海歌的選擇是錯誤的嗎?沒有人能回答。怪不得父親說,權力是讓人著迷又墮落的東西,想必他也是為嶽海歌的做法感到痛心,又無從指責吧!正是因為顧浩然那正直的報恩思想,他沒有向工作人員多說,就這樣在監獄中走完了一生。

同樣,梁淑香如此不遺餘力的陷害顧浩然,恐怕也是得了張平原的許諾。

顧詔長長的喘了口氣,彷彿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耗盡。顧浩然事件背後的真相已經被他想透,現在唯一讓他揪心的,是如何還顧浩然以清白。

他顧詔總不能跑到紀委辦公室衝紀委書記一拍桌子,然後告訴他自己是從未來重生的,知道父親是被冤枉的,又怎麼樣怎麼樣的,那只有鬼才相信。

他顧詔人微言輕,說什麼也會有人讓他住嘴。現在救父親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直接從根子上找起,把張平原直接搞掉。

張平原在縣郊區可有處大宅子,掛著別人的名字蓋了兩層小白樓,裡面有不少他灰色收入的證據,嶽海歌搞掉張平原的時候,就在裡面搜出許多來。

秦小鷗盯著顧詔,見他在那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也不知再想些什麼,難不成當真與梁淑香的閨女有關係?這麼一尋思,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好起來,想了一會兒,用胳膊肘撞撞顧詔,問道:“喂,今天叔叔阿姨在家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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