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招待所,顧詔笑眯眯的抽著煙,看著面如寒霜的柳妍。

雖然顧詔在鎮政府門口跟王德忠過了一次招,讓柳鎮長心生愉快,但後來柳妍仔細想想,覺得顧詔還是過於鋒銳了。

一上來就甩臉子,還指望人家配合你工作?

所以吃過晚飯後,柳妍便敲響了顧詔的房門。

這裡說是招待所,住宿條件並不很好,狹窄的房間裡,僅僅擺放了一張床和一張破舊的桌子和椅子。顧詔全然不在乎,半躺在床上,貌似非常愜意。

看著顧詔憊懶的模樣,柳妍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甩給顧詔兩個白衛生球一般的眼神,有些擔憂的說道:“哎,顧詔,你好像有點過了啊。”

顧詔抽了口煙,擺擺手說道:“不要在意細節。”

柳妍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官場之中最在意的就是細節,或許一個小細節就能左右你的前程。顧詔這是牛氣哄哄,還真當自己還當著廠長,大手一揮就左右幾百人的命運呢?

“王德忠是緊隨王大輝腳步的,你讓他有些下不來臺,小心王大輝給你小鞋穿。”柳妍頭疼的揉揉太陽穴:“地方政府不配合,會給你的調研造成很大的阻礙。”

顧詔笑呵呵的搖搖頭,說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來幹嘛的,就是來力挺你的嘛。王大輝給你甩臉子,別怪我往他臉上呼巴掌。”

聽聽,聽聽,有這麼囂張的人麼?雖然你顧詔也是個正科,但機關單位上的正科和實權正科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最起碼在盧雲縣,人家王大輝也屬於一方諸侯,地委幹部來到基層的,也有很多吃癟的。譬如說柳妍現在的境況,就好像掛在牆上一般,沒有一點騰挪的力量。

柳妍有些擔心,說到底顧詔也是下來調研的,平國新現在正抓著機會打響第一炮,顧詔要是在這裡被放了鴿子,對於平國新的威信是有一定影響的。調研調研,是要出結果的,不是讓你來遊山玩水的。想到這裡,柳妍低聲說道:“太張狂了不太好,畢竟也是當地領導。”

顧詔撇撇嘴,全然不在意的說道:“姐,我知道了,以後我注意一點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可分明是滿不在乎,柳妍頓時苦笑道:“誰愛管你,據說王大輝跟馮縣長關係很不錯,馮縣長又緊隨常務副專員李書記的腳步,小心些總是好的。”

顧詔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他們那些關係,在我這裡用不上,我就是個調研的。”

柳妍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來,搖頭說道:“顧詔,你少用這種話來騙我,你心裡是不是還藏著點別的事?”

顧詔連忙否認道:“哪有別的事?我就是看他們欺負姐你,看不過去!憑什麼啊,大老爺們一點心胸都沒有,跟嬌滴滴的美女擺什麼擂臺啊。”

“啊?”柳妍全然沒有想到,自己在顧詔的心裡竟然是“嬌滴滴的美女”,這種頗有些油腔滑調的口吻還是她頭一次聽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才好,只感覺紅暈已經襲上了她的脖頸,慢慢向上延伸。

“胡說什麼呢,姐老了,哪裡是什麼嬌滴滴的美女?我看你物件小鷗還差不多。”柳妍連忙撇清。

說到秦小鷗,顧詔臉色一黯,雖然這些日子他跟秦小鷗透過幾次電話,但是從秦小鷗的口吻中可以聽出,秦錚的態度還是很不明顯。在秦小鷗上了大學之後,家裡來過幾次客人,都是帶著年輕俊彥拜訪的。憑秦小鷗那玲瓏剔透的心思,裡面存著什麼意思,她一眼都能看透,話裡話外就準備離家出走,奔到顧詔身邊來。

但是顧詔卻不能讓她這麼做,秦錚初掌大權,儘管跟平國新聯絡密切,但是顧詔若跟秦小鷗鬧出什麼事情來,秦錚肯定不會顧及平國新的面子。他顧詔現在只是個小蝦米,秦錚若是當真不待見他,那一句話就能讓他前程盡毀。

看到顧詔神色有些不好,柳妍也不好追問,連忙轉換話題說道:“你說要去沿河的幾個村去看看,有什麼心思?”

顧詔神色一震,帶著感激的看了眼柳妍,隨即收拾心情,淡淡笑道:“我就想去看看,平昌鎮跟秋蘭鎮之間的戰場。”

柳妍頓時笑了起來,說道:“你呀,就是個灑脫的性子。現在雖然春耕已開,但是還沒有到大量用水的時候,若是趕不上乾旱年,河裡的水還是夠兩個鎮子用的。”

顧詔搖搖頭,說道:“嗯,看看就好,要是真的打起來,我還不躲得遠遠的啊,不要小命了麼?”

柳妍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在顧詔跟柳妍談話的時候,平昌鎮最新最好的房子裡面,王大輝正皺著眉頭,聽著王德忠在那裡大發脾氣。

“哥,這小子太狂了,實在是太狂了。”王德忠拍著桌子叫道:“憑什麼柳妍那丫頭叫他,他就屁顛屁顛的答應,我叫他就一臉晦氣?他這是擺架子給誰看呢?”

王大輝抽了口煙,沒有回答王德忠的話,而是把自己面前的香菸扔給王德忠,伸出手指點了點。

王德忠氣呼呼的坐下,從煙盒裡面抽出一根,吧嗒吧嗒的連抽幾口,低著嗓子說道:“這小子就是亂擺譜。”

“德忠,你不懂。”王大輝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水,慢慢的說道:“這個小子啊,不是那麼簡單,聽說是平國新平書記從光北那邊要過來的,他老子是光北的常務副縣長。”

“常務副縣長又咋了?那是他老子,不是他顧詔!”王德忠今天被顧詔頂到牆上,上不來下不去,肚子裡憋得火氣大了。

王大輝眯起眼睛,緩緩的吐出煙霧,搖搖頭說道:“不對,這小子是有備而來的。”

王德忠頓時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王大輝。

王大輝站起身來,在房間裡慢慢的踱步,來回走了幾圈之後,抬起頭說道:“不行,我要去趟縣裡,跟馮縣長合計合計。”

“哥,多大的事兒啊,有必要去麻煩馮縣長麼?”王德忠皺起了眉頭。

王大輝一直把王德忠當成左膀右臂,見王德忠不開竅,便教育道:“這事兒,玄乎,誰知道地委那邊是怎麼想的。那麼高的地方,咱們夠不著,還是找馮縣長商量商量的好,別出什麼簍子。”

“那行,哥,你去吧,這邊我跟你盯著。”王德忠點點頭。

兩方各有思量,第二天一大早,顧詔很早起來,在招待所的院子裡鍛鍊了半個多小時,打了打後世學習的自由搏擊,柳鎮長便來到了招待所。

兩人在平昌鎮的街頭吃了油條豆漿,顧詔便提出去村子裡面看看。

不過,兩人下鄉卻是騎腳踏車去的,鎮上只有一輛破吉普車,已經被王大輝帶到縣城去了。其實就算王大輝不走,這吉普車也沒有柳妍的份。

柳妍找單位上的人借了輛車子給顧詔,自己又騎了一輛。兩人若是同車同騎,還不知道鄉村之間會傳出什麼樣的訊息,這一點柳鎮長還是比較在意的。

平昌河河水清澈,蜿蜒流動。在盧雲縣的地圖上,平昌河路經七個自然村,這便是顧詔的目的地。

“顧詔,你說那個生豬養殖計劃,是不是就這麼被壓下來了?”柳妍心裡還惦記著這件事。

“壓不下來。”顧詔皺皺眉:“那個計劃做得是極好的,就算李為棟現在暫時不拿出來,但訊息已經滿天飛了,雖然他想憑此建立一個試點,但白專員不會這麼幹看著。王大輝很囂張啊,跑到白專員那裡拍桌子,還真當他是天王老子了?”顧詔臉上帶著一絲鄙夷。

“那你的意思是?”

顧詔笑了笑,說道:“李副專員想要進步,可是白專員也不想原地踏步啊。光北那邊的靜蓮市場已經頗具規模,聽我爸說,嶽縣長很有想法,準備向地委提交官方申請,弄出個靜蓮模式來。”

有些話不能說太多,柳妍也心神理會。光北隸屬東湖,而西清市則是地區首府所在,憑什麼光北能弄出個改革開放的“模式”,西清這裡全然沒有動靜?

就算光北也屬於西清地委,但這個模式若是弄出來,也是稍稍刮了下西清地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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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好幾年了,東湖那邊就想脫離西清地委的管轄,自己提升級別,在省裡一直被壓著,其中的道道很多。但是,若這個靜蓮模式被提升到省裡,上了《蘭東日報》的話,東湖那邊就可以藉此操作一番。

一旦東湖提升為地級市,那對於西清地委來說,無疑是分出去一塊很大的蛋糕,對於西清地委來說,是不能容忍的。但靜蓮的情況,已經在《蘭東日報》發表過,始作俑者還是柳妍,已經引起省委領導的注意。

單純從官場角度來狙擊東湖申請地級市,難度不小,所以西清地委必須要做出成績,讓上面看到西清的掌控力。

這個時候,生豬養殖計劃就成為西清的契機,根據顧詔的估計,現在地委那邊對於這個計劃,已經頗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

“說,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有這種結果了?”柳妍眉開眼笑,這小家夥,怎麼腦子這麼好使呢?

“姐,你可冤枉我了,那份計劃,不是你遞給縣裡的嗎?”顧詔連忙搖頭否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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