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柳妍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顧詔住宿的招待所。既然去吃飯,自然要叫上楚翠翠。

看到楚翠翠那有些驚惶卻清秀無比的臉龐,柳妍的目光就有些不善起來,不停的打量著顧詔,彷彿要看穿顧詔的心肝脾肺腎。

顧詔被柳妍瞅得渾身不自在,這位柳大姐倒真是做記者的出身,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就要用目光把他顧大炮燒成渣滓了。顧詔同志無法承受,便稍稍介紹了楚翠翠的情況。

說完之後,顧詔突然想到後世一句名言,女人的同情心是毫無理由的。

直到了某飯店的包間裡面,柳妍就沒有鬆開楚翠翠的手,一個勁的在安慰。無可否認,大部分女人的心目中都把找到個如意郎君當成一生的頭等大事,而楚翠翠卻要被家裡人賣給傻子當媳婦,這不能不讓柳妍心有慼慼。

“姐,點菜吧。”顧詔大大咧咧的說道。

“等會兒再點,沒看到我正在安慰人麼?”柳妍眼睛一瞪,呵斥著顧詔。

顧詔脖子一縮,訕訕的笑道:“我就覺得,安慰人也需要力氣不是。”

“你也不是好人!”柳妍哼了一聲,倒是沒有繼續跟楚翠翠說話,而是拿起了選單。

顧詔滿臉的鬱悶,這思想到底是怎麼跳躍的,又不是他老顧買的楚翠翠!再說了,老顧我可是聰明伶俐人見人愛,說什麼也不是傻子啊。

菜倒是很快便上來了,都是些家常菜,看起來柳妍還是比較好心的,知道給顧詔省錢。

“姐,喝點?”顧詔小心的問道。

“不許喝酒,你下午還要去地委。”柳妍制止。

顧詔翻翻白眼,笑道:“姐,我這可是報道,哪裡能下午去啊?”說著,自顧自的要了瓶白酒。

柳妍衝他揮了揮拳頭,倒是沒有制止。倒是等白酒上來之後,她直接搶了酒瓶,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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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沒有什麼講究,用的是二兩一個的小茶杯,柳妍倒完之後,豪氣的喝了半杯。

“厲害!”顧詔伸出大拇指說道:“在基層工作,這個酒是必須的。不過姐啊,要是跟那群大老粗在一起,可別說自己會喝酒啊。”

柳妍臉上浮現出酒後的暈紅,撇嘴說道:“你當我傻啊。”說完,便親切的幫楚翠翠夾菜。

楚翠翠不知道顧詔和柳妍什麼關係,也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面前的飯碗。要不是柳妍幫她,恐怕她會把一碗米飯啥都不就便吃下肚去。

“自己隨便吃,我跟我姐說點事啊。”顧詔笑呵呵的說道。

楚翠翠抬頭看看他,連忙又低下頭去,使勁點頭。

顧詔倒不怕楚翠翠在旁邊聽了什麼話去,因為他們談論的內容,對於楚翠翠這個村裡姑娘來說,無異於天書。

“姐,跟我說說吧。”顧詔喝了口酒,隨即點上了煙。

“少抽點,二十不到,煙癮就這麼大。”柳妍皺皺眉。

楚翠翠猛然抬起頭來掃了眼顧詔,隨即又迅速低下頭去。

“姐,你就讓我再瀟灑兩天吧。”顧詔無奈的吐了個眼圈:“誰知道到了地委辦公室,會不會禁菸啊。”

柳妍頓時笑了起來,這顧詔是準備倚小賣小,誰不知道辦公室裡面講究的就是個煙?國人有個傳統,菸酒好辦事,多少年的傳統了。遞煙三分親,敬酒五分近,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是官場經驗。

“行了,注意點吧。”柳妍也沒有刻意阻攔。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柳妍便嘆口氣,將自己在平昌鎮的遭遇說了一遍。這不說還好,越說越覺得心裡委屈,慢慢的眼圈就紅了起來。

顧詔一邊聽,一邊抽著煙,臉色越來越沉,等到柳妍把大致的經過說完之後,他便冷笑一聲,低沉的說道:“行啊,王大輝這是不合規矩啊。想在平昌鎮玩山頭主義,如意小算盤撥得挺精。”

柳妍苦笑道:“這事,我看從地委到地區,大家都是知道的。”

顧詔點點頭,又拿起了一根煙,思索片刻說道:“姐,這個事吧,我覺得你還是要穩一穩才好,不要因為受到了委屈,就找上級。”

這話倒是對柳妍今天所行的不贊同。柳妍臉色本來就不好,聽顧詔也這麼說,不由雙手抱胸,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

“幹嘛啊姐?”顧詔突然又笑了起來:“怎麼一副批判的樣子啊?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好像有點沒深入瞭解地委把你放到平山鎮的意圖。”

什麼叫沒有深入瞭解,柳妍基本上就是沒想過。平山鎮的鎮長一直是個老大難,王大輝數次向上面提議,提升本土某幹部擔任鎮長,但是縣裡一直不批。要是當真同意了,整個平山鎮都是王姓家族的地頭,那可就是典型的山頭主義了。如此一來,地區的威信何在,縣裡的威信何在?怎麼在當今社會,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你們紅德縣還有人玩獨立主義啊?還有沒有把上級行政單位看在眼裡?反了天了!

正因為這樣,王大輝不停提議,上面一直派新鎮長,基本上在平山鎮呆上一年,便重新換個位置。本來柳妍認為,地委把她放在平山鎮,也是出於這種念頭的。

可是柳妍當真是準備做出一點事情的。

聽到顧詔這麼問,柳妍身子不由向前探了探,不再是那副冷然的樣子,而是帶著疑惑的口吻問道:“有什麼意圖?”

顧詔微微一笑,輕聲說道:“王大輝今年歲數也不小了,五十三了吧,年齡也快到站了。”

柳妍默然。王大輝年齡即將到站,她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像鄉鎮級別的幹部年齡,把關沒有那麼嚴格,所以才會有“老支書”的稱呼。因為基層的事情很複雜很難做,沒有一定的威信是無法鎮住大多數人的。而且因為平昌鎮和秋蘭鎮的緣故,民風比較彪悍,王大輝作為王氏家族的大家長,權威性很大,五十五歲恐怕很難從鎮黨委書記的位置上下來。就算是他想養老,恐怕也要把自己的親信推上去。

在王大輝年齡到站的時候,放一名年輕的女幹部下去,地委做的什麼算盤?

“你的意思是……”柳妍考慮了片刻,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要我去給這塊鐵板上弄點動靜?”

顧詔大拇指伸了出來。

王大輝這麼大歲數,又把持平山鎮很多年,也鬥爭了好幾個鎮長,地委依然不死心的往下派人,分明有著獨特的用意。你老王厲害,你老王有資歷有威信,先前跟幾個鎮長有矛盾也就算了,但是現在下去擔任鎮長的可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女幹部有先天的優勢,要是你老王還是那麼大小一把抓,跟年輕女鎮長不是那麼配合,那就搶先一步落了下乘。鎮長的工作不支援,明裡暗裡都不能落好。這位女鎮長可是樹立標杆的人物,你不配合上級,小心上級也不配合你!想要你的接班人上臺,我們非不給你這個機會。你厲害是吧,還想霸著黨委書記的位子對吧,行!你越是有力度,你後面的接班人就越軟,上級就這麼慣著你,但是你這個老東西欺負柳妍,可都被我們看在眼裡!

你容不下她,我們也容不下你的接班人!到時候上面找個由頭就把你的接班人給辦了,看看你老王家是不是真的不怕狠手。

但是王大輝若是配合柳妍,柳妍一到便開始放權,那上級就更有手段慢慢削弱王大輝在鎮班子的影響力了。想必王大輝這個老狐狸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從一開始就把柳妍拒之門外。

柳妍苦笑著搖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看起來,我還真是一顆棋子。”

顧詔也笑了起來,說道:“大家都是棋子,官場本來就是一盤大棋。只不過,到最後終歸有折戟沉沙的,也有大浪淘金的。”

柳妍聳聳肩,很顯然也瞭解這一點,只是有些鬱悶的說道:“可是,在平昌鎮,我可是什麼都做不了,上級的這顆棋子,沒準就成了棄子。”

顧詔頓時瞪起了眼睛,怪叫道:“姐,不是吧你,你可是鎮長!”

柳妍一聽這句加重了語氣的話語,尤其是“鎮長”兩個字,眼睛頓時一亮。

沒錯啊!鎮長這個職務可是上級給的,就算是王大輝不配合怎麼樣,在上級卻是承認的。平昌鎮為什麼能夠讓王大輝大權獨攬,其一是因為王家是平昌鎮最大的家族,其二就是平昌鎮太窮。因為窮,所以老百姓把希望都寄託給了田地,他們唯一的收入就在這裡。所以,每年春耕秋種的時候,為了那條小河的灌溉資源跟秋蘭鎮不對付,而在衝突中,王氏家族又是衝在最前沿的,為這些老百姓的灌溉提供了保障。

所以,王氏家族大家長王大輝便有了上位的人心所向,威信也高漲起來。

對付這種情況,唯一的方法就是轉換思路,把老百姓從單純的土地收成中解放出來,開闢第二產業,而這恰恰是鎮長的職能範圍之內。平山鎮內暫時打不開局面,但是可以尋找上級幫助。

當然,這個幫助絕對不是哭訴,而是要按照正常的程式,找正管領導去尋求施政方面的支援。

地委在平山鎮準備搞個致富方面的試點,你平山鎮還能說不支援?官場規矩都不遵守,你老王膽子也太肥了!只要支援,作為主管領導的柳妍,就有了和上級對話的權力,在平山鎮上,也可以開始說話了。

這也是顧詔為什麼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讓柳妍做好本職工作的內在含義。

看著柳妍越來越亮的眼神,顧詔笑眯眯的說道:“所以我說吧,你應該去白專員那邊,把你未來對平山鎮的經濟發展思路向他彙報一下。”

柳妍撇了撇嘴,說道:“吃你的飯吧,笑得真難看。”她自己都沒發現,嘴裡雖是這麼說,但實際上已經眉開眼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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