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石頭發現自己正在一片河灘岸邊。

細密的河沙堆成一個小圈,裡面燃燒著枯木,一陣陣的暖意從跳動的火焰傳到石頭的身上。

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也蓋著一層河沙,被火烤的有點發熱,非常舒服。

這是哪裡?

石頭晃了晃暈沉沉的頭,努力去辨認周邊的景物,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還坐了一個人,一個披著斗篷的人。

黑……黑斗篷?怎麼回事?

“啊……喂!?”

黑斗篷轉了一個角度:“餓了吧”

說著,遞過來一隻烤熟了的松雞。

石頭本來還沒覺得怎樣,可被黑斗篷一問,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是三天沒吃飯一樣的餓,顧不得再問,接過來狼吞虎嚥,很快就幹掉了那只松雞。

這種慣常棲息於松林的鳥類名字叫松雞,可惜個頭完全跟雞搭不上邊,也只能勉強跟鴿子相仿。

黑斗篷看見石頭一邊抹嘴一邊四處亂看的樣子,站起身來:“我再去捉幾隻來”

“哦”石頭順口答應,隨即喊道:“喂,等等……”

四下一片寂靜,黑斗篷已經消失在夜色當中。

眼前這條河的河道筆直,水流湍急,看樣子很像穿過村子那條河。

可是,這是哪道河灣,石頭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邊想著,石頭站起身來,愕然發現,自己居然是光溜溜的,沒穿衣服!

雖然石頭向來在這小河邊上光慣了身子,只是自從前年腋下和小鳥上開始長出黑黑的捲曲的毛之後,石頭和常空他們幾個就再也不肯光著屁股在有村人經過的地方玩水。

此刻發現自己居然光溜溜埋在河沙裡,不由得臉也紅了,趁著現在沒人,趕快四下找自己的衣服。

好在沒走幾步,便在一旁的灌木上面發現了自己的衣服,還是溼的,似乎洗過了。

沒辦法,先穿上吧。

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夜色,石頭又走回了火堆旁,抱著肩膀坐了下來。

最後的記憶,是在跟大家追趕妖魔,中了妖術,動彈不得,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家都怎麼樣了?

哥哥怎麼樣了,常空怎麼樣了?

黑斗篷的女人不是已經走了嗎?為什麼會在這?

亂七八糟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從他的腦袋裡閃過,卻沒有一個能想出個頭緒來。

枯木上的火焰輕輕的跳動,不時發出噼啪聲響。

不知道什麼時候,黑斗篷又安靜地出現在火堆旁,完全悄無聲息,好像是從四周濃稠的黑暗之中自然流出來的一樣。

黑斗篷看著坐在火堆邊,穿著溼衣服的石頭:“不等衣服幹就穿?”說完拎著手裡的兩隻松雞,自顧去河邊收拾,根本就沒指望他回答。

石頭藉著火光,想要看看黑斗篷的臉,隱約能看出來,是個女人,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石頭在村子裡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女人,就算是孔雲姐姐,似乎也沒有黑斗篷這麼美。

很快,兩支剝了皮的柳枝穿著松雞駕到了火上。黑斗篷也坐到了火堆旁邊,默默地坐著。

剛剛石頭已經把他能記得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他那小小的腦袋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他決定問問這個披著黑色斗篷的漂亮姐姐。

雖然她一副非常不愛說話的樣子。

“姐姐,請問我……”

“我不是你姐姐。”

“……”石頭碰了一鼻子灰,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就想走。

“等到天亮吧,現在危險。”黑斗篷還是一副冷面孔。

石頭倔強的脾氣上來,也不管黑乎乎的夜裡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走,狠狠地盯了火堆上的兩隻松雞一眼,咽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走。

此刻他小小的心裡,又覺得孔雲姐姐比黑斗篷美的多了。

離開了河灘,前面是一片松林,這種高大的松樹林,便是在白天也一定是蔽日成蔭,何況是月黑風高的夜晚。

石頭折了一根樹枝拿在手裡,一邊幻想路上會遇到怎樣的妖魔自己又該怎樣對付,一邊往松林深處走,心裡越來越怕,只憑一股倔強的脾氣支撐著,才沒有掉頭跑回河灘的火堆邊。

走了一會,忽然發現前面有點點的火光。石頭心裡一陣高興,有火光,那就是有村子,自己先借宿一夜,問明了家鄉的方向,就可以回家了。

再走幾步,石頭心裡漸漸不安起來。

那些火光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燈火之光,而是不斷在移動的,並且也不是人拿了火把在走路,因為跳躍浮動的跨度非常的大,最讓石頭不安的是,所有的火光都是兩個兩個在一起。

那讓他想起一種東西:狼!

可是,狼的眼睛是綠色的,而眼前的亮光是像火光一樣的紅色。這一點讓石頭還抱著最後一點幻想:可能是每個人都拿了兩支火把的原因。

正考慮時,那些火光彷彿也發現了石頭,開始朝著他移動,並且速度非常之快,快得讓石頭迅速放棄了他的美好幻想,找了個松樹爬了上去,打算先躲起來再說。

可惜等他發現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東西時,已經晚了。

是烏鴉!血眼烏鴉!

閃動的火光正是它們妖異的紅色眼睛。石頭曾親眼見到,這些烏鴉見人就會撲到臉上,啄人眼目是虛,利爪割喉是實,隨後盡飲人血,食人內臟。

黑暗中眼見得紅眼烏鴉撲到臉前,石頭嚇得大叫起來,手中松枝拼命揮動,只覺得臉上一疼,已經被一隻烏鴉抓到了。

他下意識往後邊躲,全忘記自己是在樹上,腳下踩空,從樹上直落下去。

猛然間身子一頓,卻沒有摔到地面,石頭睜開眼睛,隱約看見黑暗中倒立的影像,倒立的松林,倒立的雜草,隨即倒立的景象開始飛快地移動,還不時的有紅眼烏鴉摔落到倒立的地平面上。

一小會,倒立的景象裡出現了河灘和火堆,隨即撲通一聲,石頭已經摔在火堆邊。

只見黑斗篷裡的女人此刻已經把斗篷的帽子脫掉,露出一頭柔軟的齊頸短髮,正在身手指摘掉頭發裡面的松針:“天亮再走。”想了想又說:“而且你也走反了”說著把一隻烤好的松雞遞給他。

石頭這孩子,雖然倔強,卻絕不是傻瓜。

剛剛嚇得差點拉出尿來,這回老老實實坐在火堆旁邊啃松雞,很快就啃光了一隻。

穿斗篷的女人只吃了兩口,看到石頭一副沒吃飽的樣子,想了想,寬大的袖子裡面突然伸出一支銀鉤來,在她的松雞上輕輕一削,將她咬過的一小塊削掉,接住了放進嘴裡,然後將剩下的大半松雞遞給石頭。

石頭有些不好意思,問道:“姐……喂,你用什麼打到的松雞?能不能借我去再打兩隻來?”

“附近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你說松雞?不可能,這種松林裡面……”

不等石頭說完,那女人一指遠處地上一隻死了的紅眼烏鴉:“被那東西嚇跑了”

石頭點了點頭,把剩下的一半話嚥進肚子裡,難怪剛剛覺得樹林裡安靜的不像話,看來鳥獸都被這種怪烏鴉給嚇跑了。

看著地上的紅眼烏鴉,石頭靈機一動,一翻身爬起來就想過去拿。

“有毒”一隻手捉住石頭的衣領,一把將他提回來:“吃這個吧”

石頭很不滿意這種把自己拎來拎去的感覺,可是現在他顧不上。他想吃烤松雞,可是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黑斗篷根本只吃了兩口,餘下的近乎三隻都被自己吃掉。

於是……他轉過身去,背對著黑斗篷把松雞吃掉了。

這樣就不會那麼不好意思。

吃飽之後,困意漸濃,不多時,石頭躺在暖烘烘的河沙上再次睡著。

他記得睡著前厚著臉皮跟黑斗篷搭訕,可是只問到了她的名字:銀鉤。

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他,因為石頭很懷疑這是她的武器的名字。

說起來,這女人倒是很厲害,機靈的松雞平日裡村中厲害的獵手用弓箭尚且極難捕獲,這女人一身單薄,只有一隻不知道藏在哪裡的銀鉤,也不知她如何捉住的這三只。

銀鉤看著河沙上睡著的小鬼,這孩子長得實在很像她的弟弟,尤其是白天蹲在草叢裡望著自己的眼神。

夜裡有些冷,北方的森林夜晚還真是難熬,銀鉤收緊了斗篷的領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銀鉤,這個名字自從六年前的那一夜開始,以不可阻擋之勢狂掃整個中原大地,甚至遠至西域邊陲,天山漠北,只要有妖魔出現的地方,都會有人在談論。

可是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面貌,甚至連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確定。

她在月圓的夜晚,穿行在深山的古樹裡,看見尾部拖著磷光的幻火蟲揮舞出流星的軌跡;在晨光熹微的時候,在岸邊看到山溪中逆流而上的食魚蛙。那些蛙舌尖上生著倒鉤,躲在水流湍急的岩石上伺機捕魚;她還見到古老叢林裡的食人樹如何扮成美女而搖曳多姿;甚至在一個山谷深潭裡,還看到了美人魚浮上水面在月光下展示她的嬌軀。

如今她跋涉千里,來到寒冷的北方,是為了追逐一個叫做炎離的妖怪。

但開始是,到了後來,還不如說是她被天下各處的神奇景色吸引,追逐炎離反倒成了次要。

只是,在近些天追蹤炎離的時候發現,似乎有另外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傢伙,也在附近幾次出現,不知道是妖魔還是獵魔師。

在她一路追蹤炎離到這裡之後,炎離那家夥突然銷聲匿跡了,正在奇怪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兩個扮成村民的妖魔。

那兩個傢伙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可是因為沒有接到除掉它們的任務,而午後的陽光正讓自己很舒適,銀鉤就沒有收拾那兩個傢伙,任由一群村民圍追他們去了,何況她能感覺到,那些村民裡面,有一個人擁有絕對的能力收拾那兩個妖魔。

隨後在銀鉤離去的路上,就發現了這個叫做石頭的小鬼。

這孩子躲在草叢裡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跟弟弟真像啊。

那一瞬間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從前。

最後讓她困惑的是,為什麼村民中那個人,會任由兩隻妖魔屠殺了所有人,甚至自己出手的時候,還設了道火牆來阻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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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搞不明白那些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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