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高檔酒樓裡,一群人正有說有笑的吃著早點,其中一位臉上敷著膏藥的貴公子開口說道:“這次讓大家過來,其實是商量一件事。”

聽他開口,眾人下意識的安靜下來,等待著下文。

梁羽似乎很滿意這樣的表現,微微頷首,繼續說道:“還有半個月蹴鞠大賽就要開始選拔了,高衙內對這件事很重視,過幾天也會從禁足裡出來,帶著禁軍的兄弟過來訓練。

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如果做好了,衙內臉上有光,咱們的日子也好過,紈絝子弟嘛,大家都很有這方面覺悟的,舞文弄墨或許比不過他們,但吃喝玩樂輸了的話就有點丟人了,所以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大家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爭取把這件事辦好。”

“銀子不是問題,萬一真出成績了,家裡也會開心,這個蹴鞠大賽我聽說了,好像最後的比賽,宮裡那位也會親自過來。”

“這件事我也聽家裡說過,還告誡過我,這時候不要胡作非為。”

“大家都知道官家喜歡這些……呵呵,投其所好。”

“梁兄放心,此事就交給我們了。”

眾人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或許說在等梁羽開口,組建一支蹴鞠的隊伍並不困難,錢財其實都是小問題,怎麼整合資源和分配利益,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這些人雖然都是汴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但其實人並不傻,能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聊天,就能說明很多問題,梁羽背後有梁世成的關係在,這些人的背景同樣也不容小覷,大家都是官二代的情況下,其實未必能分個高下出來,當然也沒必要。

梁羽在這些人之中很大程度也是充當了中間人的身份,也是高衙內派過來的傳話筒,高衙內背後是高太尉,高太尉身後還有宰相蔡京,一場小小的蹴鞠比賽,展示的也僅僅是汴京官場裡的冰山一角,沒有人會無聊到繼續深挖下去,就像梁羽說的,大家要有當紈絝子弟的覺悟,做好吃喝玩樂的事就行。

吃完早飯,外面日頭已高,眾人也就告辭撤退了,待送到門口目送眾人遠去之後,一直守在梁羽身後的老人才開口說道:“公子,靠這幫人能成事嗎?”

“你覺得呢?”

老人若有所思道:“難。”

“呵呵,一群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然也沒有指望他們能成事,要的是把他們擰成一條線,出錢也好出力也好,把事情辦成了,到時候咱們的計劃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梁羽搖頭笑了笑,“至於高衙內那邊,無非也就是想出個風頭,在他乾爹面前掙些面子回來,一個混吃等死的傻子,整天只知道女人,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資源,倒是他身後的高

太尉是個明白人,嗯,這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好,免得傳出去了,給自己招惹麻煩。”

“老奴明白的。”

“對了,還有沈家的事,那邊繼續給官府施加壓力,再聯絡江寧那邊幾個大的藥商,讓他們先拋一小部分貨,再囤一部分,沈家越是著急,其實事情就越好解決了,根子骨已經爛透了,呵呵,一個女人而已,稍微花點手段,最後還不是要乖乖臣服……”

想起這個,梁羽眼前立刻就浮現出沈有容高冷清麗的樣子來,心中的佔有慾便不斷的膨脹,以至於笑容都有些猙獰起來。

……

打從沈有容病倒了以後,鋪子裡的事也都交出去了,老太爺這次重出江湖,對眾人來說的確是一針強心劑,但真正意義上作用其實未必有多少,雙方的官司到現在還在扯皮之中,投進去的銀子就像打水漂一樣,這樣的過程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對沈有容而言,這樣的等待終歸是有些迷茫的,或許是習慣了每天忙碌的生活,當自己真正有時間閒下來研究女紅的時候,發現連穿針這樣的小事,都已經變得生疏起來……

主僕二人回來的時候,一身淡青色裙裳的沈有容,也正坐在院子的芭蕉樹下刺著繡花,針腳一不小心就刺破了指頭,少女眉頭微蹙,然後把指頭放在嘴邊輕輕嘬了下,這一幕,又剛好被楊林看到了。

少女愣了愣,將手中刺繡放下,說道:“回來了啊。”

“小姐,芸兒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湯餅。”

“唔,相公也吃早飯了嗎?”

“吃了,這裡的麵食挺好吃的,如果能潑點油辣子就更好了。”

沈有容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問道:“油辣子?”

“一種調料,做法是將熱油倒進辣椒粉裡……唔,辣椒也是一種調料,不過應該還沒傳進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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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林隨口解釋道,忽然想到辣椒是明末才傳到國內的,差點就說漏嘴了,不過她們似乎也習慣了楊林偶爾講幾個旁人不太懂的現代用詞。

“關外啊,相公以前去過?”沈有容有些詫異問道。

“沒有……以前在老家的時候,遇到的一個胡人送給我的。”楊林頓了頓,遺憾說道:“後來那個胡人得瘟疫死了。”

先把話題堵死了,免得她好奇起來刨根問底。

“妾身錯了,不該說這些。”沈有容面帶歉意的說道,才想起來他一家老小是在瘟疫中死去的,自己方才一番話,只怕讓相公又想起了傷心往事。

“額,沒事的。”楊林倒沒想到撒了個謊,她還替自己圓回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費力解釋一些東西了,以後要是再有什麼

發明,推給那個莫須有的胡人倒是不錯的主意。

吃完早飯,楊林回屋子裡看書去了,這年頭沒有廣播也沒有電視,除了勾欄裡縱情酒色外,其他能娛樂的方式少的可憐,或許可以考慮發明個麻將出來消磨時間,但眼下只有三個人,搓起來感覺總少了點激情。

鬥·地主好像還可以,不過肯定要換個名字,這年頭地主階級才是社會的主流,要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喊出鬥·地主的口號,恐怕不用別人出手,沈家老太爺第一個就要滅了自己、

另一邊,沈有容和小芸在芭蕉樹下研究著刺繡,輕聲的說著什麼,時不時抬頭看向楊林的房間。

“下次不允許這麼胡鬧了,你也是,不知道勸勸夫君,哪裡有讀書人親自下廚的說法。”沈有容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反倒是對楊林作的那首曲子比較感興趣,“你說是夫君他自己寫的?”

“對啊,姑爺就是這麼說的。”小婢女信誓旦旦的說道。

“從前慢,很奇怪的詞牌名,以前倒是有聽說過聲聲慢……唔,曲調還不錯,就是詞譜有點奇怪,平仄押韻也很隨意,或許真是他獨創的吧?”沈有容聽小芸輕輕哼著那首從前慢,心裡琢磨了下,不確定道。

雖然出身商賈世家,又是女兒身,但其實她從小就被送進私塾裡讀書的,關於詩詞歌賦經義策論,雖然談不上有多精通,但大體上也知道一些,像柳三變、周邦彥、晏同叔之類的詞作大多為世人傳唱,自己私下裡也都有抄錄謄寫過,比起那些詞作來,這首從前慢。

或許根本算不上詞,想來應該只是遊戲之作,倒是曲調上比較新穎,旋律也挺抓耳的……嗯,想來相公經歷過幾次科考,或許心裡還沒能徹底放下,打算另闢蹊徑也不是沒有可能。

按道理來講,一旦上門為婿,其實已經算是斷絕了科考的前途,不過事無絕對,當今聖上也算是開明仁厚,任人選才上向來不拘一格,聽說就有書法出眾的被破格錄用了,但那也是很極端的例子了,若真要走這條路,首先老太爺那一關就過不了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最初的時候也不會答應入贅了。

想到這裡,沈有容抬頭看向遠處二樓的房間,剛好楊林也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後者笑著點了點頭。

自己這個相公啊,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了。

少女在院子裡繡了半天的手帕,感覺有些累了,隨後便回屋子躺著去了。

病來如山倒,病區如抽絲,想要徹底痊癒恐怕還要一段時間,只是在屋子裡待久了,便想要出來走走,這樣的日子可能還要持續很久,終歸是要慢慢適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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