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親沒有見過世面、瘦弱可憐的樣子,這次被帶到公安局,一定會吃不少苦頭,林溪楓再也忍耐不住,眼淚如同噴泉一樣奔湧而出,他撲倒在李有志的肩頭,劇烈抽搐起來。

李有志輕輕地撫摸著林溪楓的後背,一言不發地安慰著他。

等了好大一會,林溪楓才平靜下來,離開李有志的懷抱,輕聲問道:“我哥哥嫂子呢?”

“出這麼大的事,這個家還怎麼住?你嫂子早就帶著寶寶回孃家去了。你哥溪水剛剛跟著警車去公安局了,他得在車上安慰你媽,別出個什麼意外怎麼辦呢?”

林溪楓聽不得這話,眼淚又從臉頰流下,不過他很快控制住了:“姑父,我媽是因為什麼被帶走的?公安局說了沒有?”

“警察只說叫你媽去公安局問話,也沒有具體說因為什麼。唉!你爸活了大半輩子,方圓十幾裡,誰不知道他是個大好人?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現在眼看把你從大學供應出來,該享福了,卻出了這事,你爸這是老糊塗了啊!”李有志感嘆著。

林溪楓也為父親的行為羞赧地低下頭,有些惱恨父親,恨他做下如此糊塗之事,連累了整個家庭。不過,想到父親現在在公安局可能受到的苦楚,心中更是充滿對父親安危的擔憂。

“警察這兩天在村裡的調查情況怎樣?”林溪楓關心著案件的進展,這也是他到公安局做工作需要掌握的內容。

“我聽說,案發當天晚上,李大蔫當晚遇到你爸朝許廣蘭家方向去,不過當天晚上有點黑,兩人沒有打招呼。”

林溪楓心道,怪不得李大蔫剛才見了自己像見到仇人似的,原來他還給公安局作證了。

林溪楓回想和母親的通話,知道母親一定在警察問話中迴護過父親,她說父親案發當晚沒有出過家門,警察一查和實際情況不符,那母親就有偽證的嫌疑,今天公安局來帶人也就有情可原了。

父親去了許廣蘭家,父母面對警察都予以否認,這當然會令父親成為重要的嫌疑人員。

“他們到處找人問話,問你爸案發那天穿的什麼衣服、鞋襪,案發後穿的又是什麼衣服鞋襪。我聽說有幾個人證實,案發前後,看見你爸穿的都是一件的確良白色襯衣,青灰色褲子,白襪子,黑布鞋,沒有換過衣服,但是公安局還是認定是你爸做的案,不知道為什麼。

他們把你家房前屋後都翻遍了,說是找血衣。還問你家鄰居當天晚上聞到有燒衣服的氣味沒有,公安局懷疑你家把血衣等罪證給燒掉了。不過,東西兩家鄰居都說沒有聞到燒衣服的氣味。

哦,對了,公安局在村裡列了十多個懷疑對象,一個個地調查,包括我,呵呵!”

李有志尷尬地笑笑,繼續說道:“這十多家,一家家地找鞋子,聽說現場有鞋印。現在警察還在村子裡找鞋子呢,想來也沒有找到和現場一樣的鞋子。”

“姑父,你提供的這些東西很重要,我到公安局找他們說理去。你在家幫我們看好門,我一定要為我父母討回公道。”

“放心去吧,不要擔心家裡。”

等林溪楓風風火火地趕到壽元縣公安局辦案中心的時候,已是夜色闌珊,滿街燈火。

他看到哥哥林溪水正站在辦案中心的院子中,顯得手足無措。一問,才知道母親正在被問話,還沒有被放出來,林溪水卻沒有辦法和辦案民警有效溝通。

他一見到林溪楓,就滿臉焦急地問道:“溪楓,爸媽都被關起來了,怎麼辦啊?”

“別急,我進去和民警溝通溝通。”

林溪楓進入辦案中心的大廳,一個保安模樣的人攔住了他,他平靜地對保安說,他是過來為許廣蘭被殺案作證的。

保安一聽,忙打電話向值班的民警彙報。

不一會兒,一

個魁梧的民警就將等待的林溪楓叫進了一間詢問室。

詢問室中,白熾燈照如白晝。一張桌子裡面已經坐著一個年輕民警,正在面對著一臺電腦敲打著鍵盤,桌子對面放著一把椅子,魁梧民警讓林溪楓在椅子上坐好,準備對他問話。

林溪楓朝四周觀望,他發現詢問室四周牆體都是由棕黃色防撞軟包牆板組成,天花板最裡側和最外側對角分別設有一個監控裝置,它們正泛著紅色的斑點,對室內情況進行實時記錄。

看到這些,他心中稍微放下了一些擔驚受怕,父母親在這樣的環境下接受問話,民警根本不會直接動粗,他們的人身安全起碼是有保障的。

魁梧民警拿著林溪楓身份證看了半天,又在手機中輸入資訊查詢了一下,確認了他的身份,然後開始問話。

林溪楓根據辦案民警的思維,主動提供了父親的為人、人品情況,以及第二天和家中通話的情況,對父母親的反常之處也沒有絲毫保留地說了,他看到兩個民警一個在認真聽,一個在認真地記著。

最後,林溪楓道:“我談一下對這個案件的看法。請你們如實記錄並向領導反映,好嗎?”

魁梧民警只是淡淡道:“你說吧!”

“我先提三個疑問,這三個疑問只是提出來,不過,我可以肯定地說,答案都是否定的。”

“你說。”

“第一,殺人工具是菜刀,據死者丈夫王根生說,這菜刀就是他家的,菜刀上是否有我父親留下的指紋、血跡或者微量痕跡物證;第二,你們警方在我家中是否搜查到有關受害人許廣蘭的任何痕跡物證,尤其是血跡。第三,死者被害死在洗手間,身中多刀,必然進行了反抗,尤其是夏天,人的衣服穿的少,嫌疑人身上可能會被抓傷,死者指甲上應該留有痕跡物證。我父親身上有傷嗎?死者的指甲上檢查出了我父親的痕跡物證沒有?如果這三條你們做到其中任何一條,我都不再給我父親做無罪辯解。”

魁梧警官道:“我們的偵查工作是保密的,這些東西現在都不會向你透露。”

“說不說其實我心中都有數。現在,我就談一下對這個案件的看法,希望兩位警官如實向領導反映。”

魁梧警官點點頭。

“你們把我父親定為嫌疑人,我是有看法的。第一,現場的鞋印是誰的,沒有查清;第二,如果是我父親做的案,那麼死者被砍這麼多刀,我父親身上肯定會濺上大量血跡。現場沒有兇手的血衣,那一定被兇手給穿走了,但是有幾個同村的證人都能夠證實,我父親案發前和案發後都穿的同樣的衣服和鞋襪……”

“這並不能否定你父親作案,你父親當晚如果故意換了一套衣服去作案呢?”魁梧警官打斷了他。

“是,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但是,如果他換了一身衣服去作案,總要對衣服進行處理。現在你們查遍了我家房屋內外和田間地頭,甚至挖地三尺,也仍然沒有發現相關衣物,這說明,你們並沒有找到他犯罪的證據;

第三,我父親犯罪的動機是什麼,你們沒有查清。他是人民教師,有我和哥哥兩個孩子,孫子也有了,許廣蘭家的情況類似,兩個家庭的家庭條件都還可以。說我父親去圖財,顯然說不過去,現場也沒有圖財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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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圖色,有證人證明他們當天舉止親密,那恰恰說明他們關係不錯,如果他們有……有不正當關系,也是彼此傾心,互相自願,絕對沒有強行性侵的可能,也沒有翻臉動刀的可能。如果他們一方逼迫另一方,要求長相廝守,這可能會導致另外一方被激怒,從而動刀。

不過,從兩人的家庭背景、平時為人以及提出要求的可能性和在農村可能造成的後果來看,他們都不會不顧家庭,提出長相廝守的要求,否則我們做兒女的臉往哪擱?他們還要不要我們這些

兒女了?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他們的行為在我分析,可能只不過是因為一時糊塗,做了不該做的超出道德約束的事情。這種行為雖然令人痛心,但還不至於因此被追究刑事責任。

所以,我認為,沒有作案動機,沒有作案物證,僅僅因為具有作案時間,到過現場,和死者有過可能的曖昧關系,就將我父親定為嫌疑人顯然是不妥當的。

我希望公安局能夠重新梳理偵查方向和偵查思路,重點查詢血衣、鞋印和性格上有著暴力傾向的人員,範圍可以進一步擴大,延伸到周邊村莊的相關人員。而且,死者身上被砍了這麼多刀,嫌犯身上、手上極有可能也會受傷,我們公安局應該重點查一查,包括對死者指甲裡的微量痕跡做檢驗。”

說到這裡,林溪楓發現魁梧警官的眼中露出了亮色,但很快就又歸於平淡。

魁梧警官沒有再發表什麼意見,只是看著另一民警將林溪楓所述的內容記錄下來,讓他簽字捺押,就讓他出去。

林溪楓邊起身邊道:“請警官向領導好好反映一下我說的問題,對案件進行全面核查,還我父親清白。”

警官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林溪楓只好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夜已經很深了,林溪水等在外面,給他帶來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作為晚飯。

林溪楓本想給慶州市公安局副局長陶正律打電話,求助於他,但看到夜色已深,只好作罷。

他和哥哥林溪水來到公安局對面的一家賓館,開了一個房間,就在裡面等待並休息。兄弟兩個分成上下兩班,一人休息,一人等待。

等到半夜時分,他們沒有看到父母從公安局出來,也沒有等到公安局通知他們過去接人的訊息,知道當夜父母親是不會被放出來了。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兄弟二人就從賓館中出來,跑到公安局詢問情況,值班民警告訴他們,他們的母親很快就會出來,讓他們耐心等待。

等到大約七點多鍾,母親還沒有從公安局出來,林溪楓撥通了陶正律的電話,電話中傳來陶正律爽朗的聲音:“兄弟,我正要找你,你電話就打過來了,你昨天的事情是見義勇為,我們正在給你朝上申報呢!”

“陶局長,那只是我應該做的,算不得什麼!一大早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忙。”

“說吧,兄弟!”

“這是家門醜事,說出來讓人面上無光,但事關父母安危,我又不能不求助於陶局長,所以還請陶局長多多見諒。”

林溪楓就把村中許廣蘭遇害,父親的遭遇和自己對案情的分析向陶正律說了一遍。

陶正律對林溪楓家遭遇的厄運表示了同情,並很體貼地進行了勸慰,他的態度令林溪楓的擔憂羞慚之心減輕了好多。

陶正律沉吟了一會,對林溪楓道:“我給壽元縣公安局主管刑偵的任副局長打個電話,說說這個事,確定嫌疑人是個慎重的事,確實不能憑到過現場就進行簡單認定。”

等了大約將近一個小時,陶正律才把電話打了過來,他給林溪楓帶來了不好的訊息:

“兄弟,我給任副局長和壽元縣局一把手趙局長都打了電話,他們說,他們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你爸爸做的這個案件,具體的內容我不方便和你說。不過,DNA鑑定意見已經做出來,我可以和你說,死者身上有你爸爸的……痕跡物證。”

林溪楓聽得頭腦中“嗡”地一聲,最不願意去想,最不願意聽到的事還是被陶正律給說了出來。這句話聽到耳中,他都為父親的行為感到羞恥,此時如果有個地縫,他寧願立刻鑽了進去。他拿著放在耳邊的手機,感覺整個人跟傻掉一樣。

“還有,他們說,你爸爸已經招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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