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父親勉強地對她笑了笑,讚揚她長大了,懂得的道理不少。但從表情可以看出,父親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她於是岔開話題,努力講了幾個道聽途說的笑話,終於把父母親笑得噴飯,桌上的氣氛才其樂融融起來。

陸開生嘆了口氣道:“你已經長大了,你有你的自由。我們也不能太多干預你的生活。但是你暑假出去兩個月,把爸媽擔心死了。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陸竹喧看父母真情流露,連忙順著父母的意思回應。

陸開生繼續道:“我們還是那句話,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們希望你慎重對待婚姻,能夠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要頭腦衝動,輕率地做出選擇。”

陸竹喧雙眸凝視著父親,斬釘截鐵地道:“我不喜歡那個王小川,你們別逼我和他好。我寧願出家,也不會嫁給他!”

陸開生陰沉著臉,和辛曉彤對望了一眼。

辛曉彤無奈道:“強扭的瓜不甜,只要你開心、快樂就好,我們不會逼迫你和誰好。不過,王小川家勢力很大,對我們家的影響也很大,希望你能妥善解決和王小川的關係,別把矛盾鬧得太僵。”

陸竹喧想起王小川的執著和陰鷙,心情灰暗下來,暗想:“那個小川拿爸爸的事要挾我怎麼辦?”

吃完飯,想著不可擺脫的煩心事,陸竹喧回到房間悶悶地睡了,下午四五點鐘才醒。醒來後,感覺心情還是灰濛濛的,如同外面陰沉的天氣一般。

第二天,陸竹喧到華北大學醫學院報到,將寄存在學校管理員那裡的行李搬到宿舍,研究生生活正式開始。宿舍裡四個人一個房間,他和大學室友張薇仍然住在一個宿舍。

等了兩天,沒見王小川電話或者簡訊騷擾,才感覺自己似乎有些過分擔心了。

週五下午,陸竹喧和張薇都沒有課,她們宿舍中兩名新室友一位找男朋友去玩,另一位去了親戚家。陸竹喧和林溪楓約好了晚上一塊吃飯,並商定星期六到林溪楓家中做客,所以不急著回家,和張薇兩人躺在宿舍中玩電腦的玩電腦,玩手機的玩手機。

這時,陸竹喧的電話響了,是李璐打過來的,說她已經回到北龍市第五人民醫院上班,今天下午下班後過來看她們。

陸竹喧一聽,連忙在學校附近餐館定了個房間,等待李璐和林溪楓過來。

晚上,幾人先後趕到餐館,到包間中坐定。大家見李璐穿著綠色綴花連衣裙,映襯得玉臂如出水嫩藕,烏黑的短髮剛剛及頸,稍微彎曲,盡顯典雅氣質,手裡拿著一個包兒,神采奕奕,顧盼神飛。

張薇取笑李璐在武當山成為道家居士後,渾身都帶著仙氣,大家都對李璐武當山之行很感興趣,爭相問她在武當山拜師的情況。

陸竹喧更是開玩笑道:“那個瘦高個道士一路上伺候你伺候的怎麼樣?”

李璐反戈一擊道:“林大律師在終南山把你伺候舒服了就行,你還瞎操心別人的事。”

林溪楓聽了仰椅一笑,渾然不以為意。

陸竹喧卻乘機道:“我和溪楓是男女朋友,你拿溪楓和那個瘦高道士相比,就是承認你和那個道士也是男女朋友了?”

李璐聽了,裝作恨得咬牙道:“老五,沒想到你的心理這麼陰暗,咱們沒有共同語言了。”

張薇也替陸竹喧幫腔道:“你沾著了仙氣,自然跟我們凡人沒有共同語言。”

李璐說不過兩人,動手就撓兩個人的胳肢窩,房間中一時都是三個女孩子嬉笑亂鬧的聲響。

李璐興高采烈、繪聲繪色地向三人詳細描繪武當山行記,當然她對劉宗伯

的特殊情感是絕口不言的,只把陸竹喧等人聽得羨慕不已。尤其是張薇,見過劉宗伯一面,為其神仙般的風姿折服,又無再見之緣,頗有些悵然之意,聽著聽著,露出一臉的豔羨,讓李璐更加得意洋洋。

原來,那日李璐隨同劉宗伯等三人趕到西安,已經晚上六七點鐘,當晚沒有西安到武當山的大巴,四人買了夜裡兩點多從西安站到武當山站的火車票,先找了一家飯館吃飯,然後直接奔到火車站,在熙攘的站內大廳內等到夜裡兩點,車站才開始檢票放人,四人隨眾人進入站臺,登上K字頭火車,開始長途征程。

李璐平時從來沒有跟隨出家人一塊出行,見劉宗伯道長這樣仙風道骨的人也和大家一樣擠火車,感到很新鮮,她原以為西安到武當山不過四百公裡的路途,來接劉宗伯的兩個道士一定開著車過來接他呢!

不是說現在很多道觀寺院地位較高的出家人都開有豪車嗎?她也相信著名寺院道觀的香火足以購買各種好車。沒有車來接劉宗伯,或許劉宗伯道長在武當山的地位不高?那為何兩個小道士又這麼畢恭畢敬?

李璐剛想到這裡,就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出家的人,還講究什麼地位不地位,看不破紅塵?以劉宗伯道長的為人,也許有車也不願意去坐倒是真的。

她看著坐在身側仰躺在座位上沉入夢鄉的劉宗伯,想著能夠和尊敬愛戴的人這麼近距離在一起,心中感到甜絲絲的。

在亂烘烘的列車車廂中,瀰漫著各種人體和食物的氣味,令人滯悶,但陸竹喧坐在劉宗伯身側,卻聞到劉宗伯身上修行人所具有的獨特汗香,只想多呼吸幾下。

她看到坐在對面的兩個年輕道士已經或仰或伏地睡去,再側臉看看身邊劉宗伯剛毅安詳的面龐,聽聽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不由自主地將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頭及頸秀髮也半側著,幾乎垂到他的臉上,心頭盪漾起一股說不清楚的情意,只希望時間永遠靜止下來,讓她一直這樣靠下去。

半晌,李璐聽到劉宗伯輕微的鼾聲停了下來,似在側頭觀察自己,李璐不敢出聲,不敢假裝鼾聲,也不敢扭頭,只是一動不動地繼續靠在他的身上,儘量讓呼吸節奏正常,一呼一吸地發出聲響,裝作已經睡熟來迷惑他。

她感覺劉宗伯身體稍微挪了一下,避免自己靠的太緊,但他的肩膀卻一動沒動,仍然巋然如山地讓她靠著,不一會,李璐聽到劉宗伯的輕微鼾聲又響了起來。

李璐見劉宗伯對她如此體貼,心中一陣溫暖,敬愛之情再起,很快也沉入夢鄉中去了。

一行人乘坐火車到達武當山站,已是上午八點半左右,武當山道觀的專車已在站臺等候,負責接待的是一名中年道士,對劉宗伯非常尊敬,稱其為師叔,專車載上四人,直接開進武當山景區,抵達紫霄宮前。

李璐一路上從車窗朝外張望,對武當山的壯美景色讚歎不已。

幾人進入紫霄宮裡的齋堂,吃了早餐。

劉宗伯安排中年道士,讓他負責李璐在山上住宿生活等事項,又囑咐了李璐幾句,然後帶領高矮兩名年輕道士到紫霄宮偏殿的道人寢室,即寮房中去了。

中年道士帶領著李璐繼續乘車上山,中年道士告訴李璐,武當山掌門兼道教協會會長林玄道長是其師父,住在紫霄宮偏殿中,因年事已高,近日身體出現不適,食慾不振,臥病在床,劉宗伯師叔修持內丹功法,精通醫道,猶擅經脈運功療法,要立即為師父林玄道長診治。

另外,武當山還要召開道教協會會議,對武當山道教工作作出重要安排,這兩天劉師叔是沒有時間陪她了,等劉師叔忙完了這些事,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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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操持拜師皈依事宜。

李璐忙問劉宗伯道長在山上所居何職,中年道士道:“山上除了師父,就都聽師叔的。他排在第二位,是武當山道教協會副會長。這次師父因為身體原因,可能要讓位,讓劉師叔擔任道教協會會長。”

李璐聽罷,呆若木雞。中年道士忙問:“怎麼了?劉師叔要當會長,你不高興嗎?”

李璐回過神來,忙道:“沒有,我只是沒有想到師父官當的這麼大。他告訴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道士,從來沒有說起他擔任的道教職務。”

中年道士道:“劉師叔從來都是非常低調謙虛的,出家人不看重名利,他的的確確是表率。我師父就怕他不肯擔任會長,才安排兩名師弟親自到終南山請他回來的。”

李璐“嗯”了一聲,不再接話。聽了中年道士的話,她內心又是一陣波瀾。一方面她對劉宗伯道長的人品學識尊敬無加,早認為劉宗伯德行過人,是令人尊敬的長者,必然在武當山享有崇高威望和地位,中年道士的話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她也為劉宗伯道長感到驕傲;另一方面,劉宗伯道長人品地位越是出眾,自己越難接觸他,越難親近他,讓他像姜子牙那樣出世的願望越不能實現。

自己上終南山之前,還真的以為劉宗伯道長是一個雲遊八方、四海為家的道人呢!果真那樣,她的願望也許會更容易實現。她現在才認識到,那時潛意識中已經有所想法,當初為何送一副姜子牙垂釣圖給劉宗伯,其中的深意,只有自己知道。

現在劉宗伯馬上要當武當山上道教協會會長了,甚至不久還會被宗教界選為全國政協委員或全國人大代表,地位日隆,聲名日盛,他會不努力做好一個道教界領袖的職責嗎?他會不潔身自好嗎?自己的一腔戀情還能找到依託嗎?

李璐感到一陣歡悅,一陣自豪,一陣苦楚,又夾著一陣茫然,這些複雜的感情纏繞在一起,令李璐有些懷疑此行的意義和價值,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道士帶著李璐換乘纜車直達武當山金頂,又徒步下到金頂下面的道觀裡,他將李璐安置在依山而建的四層樓的一個客房中,並交付給一個青年坤道專門照顧後就離開了。

青年道姑為人淑靜,和李璐非常敘得來,李璐在山上閒來無事,在青年道姑引領下,逛遍了武當的主要山水,什麼玉虛宮、太和宮、遇真宮、朝天宮、五龍宮、紫霄宮、天上故宮紫禁城,什麼逍遙谷、太子坡、南天門、南巖、瓊臺等地,一一履跡。但見山勢巍峨雄壯、天氣晦明奇詭、建築富麗堂皇、人物英武挺拔,李璐一時醉心於武當山的山水樓觀,倒也不覺寂寞無聊。

每天到齋堂和眾男女道士吃飯時,李璐學著其他道士的模樣,當盛飯的胖大行堂手拎飯菜鐵桶左右巡視添飯添菜時,李璐需要添些菜,就微微一笑,目視行堂,將一雙筷子指向面前右碗;需要添些飯食,則將筷子指向左碗,並在碗內用筷子劃圈告知添飯添菜的數量。

晚上睡覺前可以到道觀的公共澡堂洗澡,澡堂裡既有女道姑,還有住在山上的女遊客,出家人、在家居士、遊客混在一塊沐浴,那種感覺真是特別。

這些新穎奇特的生活是李璐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到非常有趣,尤其是這些自然風景及人文氣象又都和劉宗伯道長密切相關,更讓李璐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溫暖。

有時她想,乾脆就在武當山出家算了,整天陪著師父,不也很好嗎?但想到家中的父母親,想到北龍五院的工作,想到來到武當山數日,竟然沒有碰到師父的面,又感覺這想法有些荒唐和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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