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再回首,物是人亦非,窗外桃花笑春風。

藍君逸的頭也只堪堪轉了一瞬,便又將注意力收回於書本之上。

穆連榕胸口不住的起起伏伏,終於將自己滿腔的心事壓抑下來,擦乾眼角的淚痕,轉過身來。像阿奴一樣,匍匐著解開他的腰帶,一件一件,衣裳落地,她看到了他左胯骨位置的奇怪圖案,卻不敢在他的面前多做停留,迅速的繞到他的身後。

他的背上雖然佈滿了似蜈蚣般的傷痕,但好在經過精心的調理,已經差不多都癒合了。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溫暖的後背,藍君逸本能地避讓了一下,當下她也不敢亂動了,迅速將藥膏塗抹於傷口之上,處理的手法嫻熟而溫柔。

“你是方回春大夫新收的藥童嗎?比上次的有經驗許多。”藍君逸穿好衣服,看著她的頭頂問道。

穆連榕低頭不語,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怕一開口就忍不住自己的哭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想他,分開的這段時間,沒有一刻不在想他,想的都快要瘋掉了,恨不得馬上見到他,可是真正見到了,卻又不敢直視,她對他有太多的不確定,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害怕現在的他已經接受了方紫釧,害怕聽到那些她不能承受的回答。

“好了,你可以走了。”藍君逸的語氣毫無溫度。

聽到這句話,穆連榕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停止了跳動,彷彿沉澱了千噸巨石,壓的人喘不過氣。

讓我走?我要走嗎?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他,要相認嗎?你難道沒有認出我嗎?還是裝作不想認出我?

心中堆積著一系列的質疑和疑問,她的腿倔強的留在原地,沒有移動一步。

她原來不是這樣的,原來出了什麼事情都會坦然的面對,有問題馬上就會問出來,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小心翼翼,這麼膽小了。

單戀讓人卑微。

“嚓”的一聲,四周突然變得漆黑無比,屋內的燭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部熄滅了,穆連榕猛然抬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靜,極致的靜,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黑暗中傳來的天籟之音將穆連榕的神思喚回來,“不想見我,這樣便看不見了。”

隨後雙方都是良久的沉默,終於,穆連榕開口道:“你真的要娶她嗎?”語氣中是掩藏不住的落寞。

“按說她紫釧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有以身相許這種說法嗎?”藍君逸回答的平淡無波,彷彿這是一件不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穆連榕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輕鬆與愜意。

“王八蛋。”穆連榕咬牙切齒低聲咒罵了一聲,黑暗中她磨牙的聲音顯異常的突兀。

“呵呵。”是誰輕笑了一聲,充滿了調笑之意。

穆連榕這可忍不了了,滿腔鬱悶傾瀉而出:“呵呵,呵你個鬼!你不是最不屑與以身相許這一套的嗎?當初我要以身相許你不是言辭拒絕嗎?怎麼到你這兒,遇到方紫釧你就要以身相許了?”

黑暗的那頭沒有回應。

穆連榕話匣子一旦開啟就止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你都不知道我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我差點就死掉了,但是我一

直擔心你的身體,一直想要去見你,所以這一切我都挺過來了。而你呢,在這裡好吃好喝的,還有美人相伴,聽說還混了個官職,你怎麼這麼好命啊,一點都不公平。現在,現在居然還要成親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虧我還一直念著你,嗚嗚嗚。。。。。。”

哇,真的是說哭就哭啊,一點準備都沒有,藍君逸搖搖頭,面對女人的眼淚,他也有些無措,只好走到她面前,在黑暗中用手帕替她拭去淚水,語氣好似頗為無奈:“唉,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兒呢?”

感知到了藍君逸的方位,穆連榕也顧不得其他,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控訴道:“不行不行,反正你就是不能娶她,我才不管什麼刀俎魚肉的,這個是原則問題,你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你跟她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藍君逸憋笑的很辛苦,但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麼?”

“因為我一定會破壞的!我一定會大肆地破壞你的婚禮,我會像鬼魂一樣一直纏著你們,我怎麼可能看著你們過幸福的小日子,我很壞的,而且很自私!”穆連榕說的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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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君逸回抱住穆連榕,安撫著她的背,發出一聲輕笑:“我知道。”

“嗯?什麼意思?”穆連榕有點納悶。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破壞的。”藍君逸重複道。

“所以?”穆連榕偏著頭有些不理解。

藍君逸耐心解釋道:“你我皆是方外之人,故鄉之根不在此地,這其間的人或者物都有些詭異,不可全信,我們一起漂流於此,我怎麼可能對這裡的人動情動心。”

“真,真的嗎?意思就是說,你並不是真心想娶方紫釧的?”

“不然呢?”

穆連榕的心放下了些,接著問道:“可是不管真心不真心,你們二月初二大婚的訊息已經傳遍的一方之地的每個角落,你不娶也得娶了。”

藍君逸挑眉:“這不是還有你嗎?”

“我?”

“你不是說會破壞嗎?”藍君逸說的一派理所當然。

“嗯?”穆連榕略作思索,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藍君逸嘆了口氣,“你終於想通了。”他將穆連榕抬起的頭按回懷裡,接著道:“當時我一身殘軀,眼睜睜看著你被綁走,拿去獻祭,卻無能為力,後來好在身體逐漸恢復,但是我內力早已散盡,每日相當於被軟禁於仙茗閣,想去尋你卻苦無門路,不知你是生是死,身在何處。但是我的位置是確定的,既然我不知道你在哪裡,但是你一定知道我在哪裡,便散出成親訊息,你若還在這世上,不論發生什麼,你一定會來找我,破壞這場婚禮。”

穆連榕哼了一聲:“你可真自戀,就算準了我一定會來嗎?”

“是。”藍君逸的聲音突然變的很輕很柔,如一片羽毛劃過心扉,讓穆連榕的心彷彿浸入蜜罐中般甜蜜,原來,他是這麼信任我的感情嗎?

“等等,不對!”穆連榕略做思索,問道:“即使你不成親,我也知道你在這裡,我若活著,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方紫釧成親?”

藍君逸的語氣變得嚴肅:“不是我一定要和方紫釧成親,是你一定要在二月二之前回來。”

“為什麼?”

“或許,那一天,將是我們離開此處的契機。”

“真的嗎?”穆連榕語調突然升高,興奮到忘乎所以。

但下一瞬,便被藍君逸捂住口鼻,“噓,別出聲。”

門口傳來阿奴的敲門聲:“公子可歇下了,可否有聽見什麼怪聲?”

門內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傳出,那阿奴見沒人回應,以為藍君逸已經歇息了,也不好再擾,便離開了。

聽著門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穆連榕的心怦怦直跳。

離別甚久,除了成親的事情,穆連榕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你捧著書看了那麼久,你能看懂嗎?我可一個字都不認識。”

“我仔細研究過這裡的文字,發現它們與汝南國的文字有許多共性,感覺這些文字應該是從汝南字型中衍生而來的,一通則百通,自然就看的懂了。”

“你真厲害。”穆連榕由衷感嘆,下一秒卻又不敢說話了。

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徒兒啊,你可給方逸公子上好藥了,我們該走了。”是方回春的聲音。

儘管心中萬般不捨,但是為大局著想,她現在也該走了,仙茗府有些阿奴認識她,她不能在這裡久待,萬一被發現不知又要鬧出什麼風波,畢竟,她應該是個被獻祭的人,現在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好在今日過來解開了心結,還算有點收穫。

藍君逸輕聲道:“一切小心。”

短短的四個字,但是穆連榕聽得出他對她的擔心,心中樂開了花。

穆連榕從房間內走出,四下觀望,小心掩門,然後跟在方回春後面,頭深深低下,準備走出仙茗府,卻沒發現身後疾如風的殘影。

側門的守衛阿奴已經輪換了一班,兩人走到門口卻被攔住了。

“大婚在即,所有出入仙茗閣的人都要嚴加盤查。”

穆連榕識得這個聲音,是方紫釧的貼身阿奴,小凝。

方回春道:“今日過來給方逸公子定診,一切已經收拾妥帖了,正準備回去呢。”

小凝道:“辛苦大夫了。”

夜色漆黑,穆連榕站在方回春身後,臉埋在帽子中,小凝走過來,道:“這位小哥的身形不像是上次來的那個藥童,可否抬起頭來檢查檢查?”

穆連榕低頭不語,這一遭是穆連榕沒有料到的,怎麼會好巧不巧,就碰上小凝了呢,小凝可太認識她了,她也不敢出聲,要是被她發現了,自己還能活著出去嗎?一時間腦中千迴百轉,竟想不出一條脫身之計。

小凝越來越靠前,怎麼辦。

正焦心之際,仙茗閣內卻突然飄出長煙,隱隱有火光閃爍,裡面有阿奴大呼:“不好了,東廂房走水了!”

小凝前進的腳步頓在原地,然後馬上向府內奔去,並指揮附近阿奴去救火。

方回春見此,馬上帶著穆連榕,走出了仙茗閣。

踏出府門,穆連榕長吁一口氣,好在脫險了。

不過還沒等穆連榕的心跳恢復正常,下一秒,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殘影將她擄至半空中,在皎潔的月色下奔赴於屋頂的簷角。

而殘影身後的仙茗閣內,突然湧出大量的侍衛,向這個方向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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