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哭著對人像說:“我的太子殿下啊,你怎麼走的這麼早這麼冤啊,要不是你,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就要被人冤枉入獄了。”

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男兒身份,跪下說道:“太子殿下,謝謝你當年的義舉,懲治那個運州狗官,不然我們現在連田都沒得種啊。”

一位面容清雅的女子提衫而來,白衣素裹,步履輕盈,她並不跪拜,只是將早晨新採的白菊放於人像前,說了句:“不論多久,我都等你。”

穆連榕在人像後尋個乾淨的地方,坐在那兒,聽人們講過去的故事,有關藍君顏的故事。

炸斷橋,修堤壩,懲惡官,歸良田,剿山匪,懸明鏡,顧民生。。。。。。

一樁樁,一件件,穆連榕一直安靜地聽著。

聽見有個婦女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罵罵捏捏:“你當初把我從地主手中救出來不就是看上我了麼,可惜啊,你一直不來娶我,一去不回,真是過分,現在我家那口子還一直吃醋。。。。。。”

穆連榕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太子哥哥呀,你在外面還欠了好多情債呢,這已經是第六個來找你要說法的了,你聽到了嗎?你,還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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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太陽西沉,原本熱鬧的有容港迴歸於寧靜,只有滿地的菊花和豐盛酒菜提醒著白日的熱鬧。

那守靈的老婆子手執一掌白燈,將人像前的各種物件擺放整齊。

夜晚的江風將燈籠內的燭火吹的搖搖欲墜。

穆連榕上去幫忙,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似乎害怕破壞這樣的氛圍。

“小姑娘,你在這待了一天了,可是也與這藍太子有什麼淵源?”老婆子撥了撥燭火,坐在了人像前的臺階上。

穆連榕也隨著老婆子的動作與她並肩而坐,莞爾一笑,回答道:“可能淵源就是,我也曾是那眾多愛慕他的女子中的一個吧。”

老婆子似乎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話,接著問:“曾經愛慕藍太子的小姑娘多的不得了哦,可惜啊。那你現在還愛嗎?”

穆連榕有點詫異,她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談論情情愛愛的東西,但這個婆婆似乎很感興趣,她回答道:“以前我也以為愛慕就是‘愛’,可是卻忘了愛慕這個詞更傾向於‘慕’,那是一種對不可得的東西的一種敬仰,通俗一點就是喜歡。‘愛’這個字太重了,我到現在也不太懂它的含義。婆婆你要是問我現在是否還喜歡藍太子,我的回答肯定是喜歡的。可人這一生啊這麼長,可能會喜歡很多人,有些人會埋藏在心裡,有些人說不定就不喜歡了。”

穆連榕自顧自說著,沒有注意到老婆子的另一邊不知什麼時候也坐了一個人,安靜的聽著她們的談話。

一陣浪風襲來,老婆子似乎有點冷,縮了縮手。那人身著錦服,解下自己的披風,給老婆子披上,穆連榕這才注意到他,他回望過來,眼裡似有化不開的憂傷,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過了許久。

穆連榕問道:“婆婆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在這裡為藍太子守靈?”

“我孤家寡人一個,既無親友,又無子女,承蒙太子當年收留我,一直留我在身邊伺候。太子走後,我也沒有別的去處,便在這有容港旁搭了個破棚,在此守靈度過餘生罷。”

那人開口道:“你一直在太子身邊伺候,那你知不知道太子出事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記得,到死都記得。”老婆子眼泛淚光,眺望虛空,似在回憶一段艱難的往事。

穆連榕聞言看了那人一眼,她也很想知道那天的實況。當年傳回皇都的訊息太多太雜,分不清真假,或許會有謠言掩埋了真相。她說道:“那婆婆可不可以給我們講講那天的事呢?”

老婆子緊了緊披風,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般,開口道:“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隔日便是竣工大典,太子殿下房門的燈卻亮了一晚上,他一直在翻閱信件,我想是宮裡的來信吧,怕他累了渴了,便去給太子送茶水。太子盯著一封信看了很久很久,我出聲叫了他一聲他才注意到我。奇怪的是,那天他跟我說,以後恐怕不能帶著我了,讓我好好保重,還送給了我一個荷包。”

“為什麼不能帶著你,即使他離開運州了,你若真是盡心盡力伺候他,太子殿下也可以將你帶回牧陽呀。”穆連榕開口問道。

“是啊,我當時也是這麼跟太子說的,請求太子將我帶回皇都,但是太子卻搖搖頭沒有說話,我只當太子殿下嫌老奴煩了,不待見我了。”老婆子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太子為什麼要送你荷包?”那人問道。

“太子知道我有喘疾,但一直治不好,說那個荷包是他夫人繡的,裡面裝了很多名貴的中草藥材,讓我戴在身邊每天聞一聞,說不定對病情有所緩解。”說完她便從懷裡掏出一個老舊的荷包,放在手裡,眼睛裡似乎在看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這荷包是真的管用,老奴戴了幾年,這喘疾竟自愈了。”說道這裡的時候,老婆子發出了欣慰的感嘆。

“那第二天呢?”穆連榕接著問。

“太子一夜未眠,將桌上的文書信件收好,鎖在了一個櫃子裡,就喚我梳洗了。那天的太子穿著一身明黃的宮服,老奴給他梳了一個漂亮的髮髻,戴上琉璃玉冠,走時太子殿下還擁抱了老奴。”

老婆子似在回憶一件幸福的事,擦乾了眼淚,接著說:“雖然我只是個下人,但太子一直都待我是極好的,在老奴心中,真是把太子殿下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看待的。但太子走後,我一直覺得心慌,便跟去現場了。”

“聽說太子當眾斬殺了丞相,雖然太子手持尚方寶劍,可以隨意處置官員,但是丞相畢竟為百官之首,為什麼非要急於一時砍了丞相,不等回宮稟明聖上?”穆連榕疑惑道。當年原丞相葛諸因貪汙一事被太子斬殺於運河之濱,而自己的父親穆華擎因賑災救濟有功被皇帝提升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老婆子聞言臉上出現一抹痛色,接著說道:“那麼親切和藹的太子,那日像是發了瘋一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當隨行官員跪下拜禮時,突然拔劍,砍了丞相的腦袋。然後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連砍了四個腦袋。現場頓時混亂起來,太子像是殺紅了眼,追著那些剩下的官員砍,大家哭的哭逃的逃,我被侍衛擠了出去,也沒看見後面發生了什麼。”

“聽說太子是因為被丞相的兒子報復才死的?”穆連榕又問道。

“那老奴就不知道了,當日太子殿下砍完那些官員後,宣佈儀式繼續,然後就踏到官船的甲板上試水,爆炸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船也在炸,河岸也在炸,濃煙淹沒了天空大地,老奴離得遠,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等到跑過去的時候,整艘船被炸的面目全非,整個河岸變成了一片廢墟。聽侍衛說抓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身上綁著炸藥,侍衛也不敢靠近。”

“然後呢,那人最後怎麼樣了。”穆連榕問。

“可能是看跑不掉,投河自盡了吧。”

“那人的屍首找到了嗎?”那名錦服男子問。

“有說是找到了的,也有說沒找到的,老奴並不知曉。”

“那有沒有人過來調查?”錦服男子接著問。

“剛出事的那兩年有人過來探查,聽說也是個什麼皇子,後來就再也沒人來了。”

穆連榕心中存疑,問道:“聽婆婆這話,太子斬殺官員和太子登船殞命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傳聞都說丞相之子是因為為父報仇才埋下炸藥謀害太子的,可這麼短的時間他是怎麼在眾多侍衛的巡邏下埋下炸藥的?”

那老婆子聽完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聲。

錦衣男子說:“除非,炸藥是早就埋好了的,不管當天有沒有發生誅殺丞相這件事,只等太子上船,炸藥就會被引燃。”

“那太子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天是個死局,所以才。。。。。。”穆連榕馬上意識到不對,想接著分析。

老婆子打了個哈欠,打斷了穆連榕的話頭,似有些乏了,解下披風還給錦衣男子,說:“好久沒人陪老奴說這麼多話了,老奴也困了,你們回去吧,想聽故事下次再來吧。”

聞言,穆連榕也不好多說,將老婆子從臺階上扶了起來。

穆連榕從袖中掏出哪個在小攤那裡買的紅豆手鍊,放在人像下的白菊上,那錦衣男子默默看著,一言不發。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兩人轉身欲走,卻又被老婆子叫住了。

她走上前,手裡拿著那個老舊的荷包,遞給那名錦服男子,對他說:“老奴看你是個有眼緣的,這個荷包老奴也用不到了,就贈於你。”

錦服男子接過荷包,道了一聲感謝,那老婆子便提著那盞殘燈,顫顫巍巍地向屋棚走去了。

雖然此事疑點甚多,但卻莫名的不知從何下手去探尋真相。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穿過樹林。

“我覺得太子的死可能沒那麼簡單。”穆連榕說。

“嗯。”他回答道。

之後一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直到走到一個岔路口,她向西,他往東,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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