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攆的隊伍啟程,順著來時的方向,緩緩行進。彷彿來此一遭只是為了一種形式,一種面子工程,並沒有派人去親自考察沼澤之處的具體狀況。他們任由著謠言滿天,卻並沒有想要去制止,任由著這些謠言發酵,席捲整個一方之地,整個一方人都不敢靠近這一片區域,就連穆連榕這個剛剛親探沼澤邊緣的人,他們居然都沒有絲毫興趣對她詢問一番。

跟在隊伍身後,四股原來分流的隊伍重新匯聚到一起,前往半夏府。

穆連榕告別庭寶,穿過人流,回到仙茗閣的人群中。這一來一回地,黃昏的日頭如金桔一般掛在天邊,氛圍顯得有些蒼涼,整個隊伍匯成一束,沒有了來時的交談聲,整個隊伍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氛圍,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藍君逸挑開簾布,看見迴歸的穆連榕,心中好似吐了一口氣,太平不少。

回到半夏府時,天色已大暗,眾阿奴有條不紊地伺候自己的主子進行梳洗,穆連榕也不例外。

“你背後不能沾水,我去打點熱水將你的前身擦一擦,然後再泡腳疏通經絡。”

“好。”藍君逸。

穆連榕打水提著兩個重桶走回,踉蹌著一步一步,好巧不巧的,庭寶又恰巧路過,他一手便拿起一個桶臂,將木桶提起,大步向藍君逸的房間走去。沒想到他年紀小小,力氣卻不小。

藍君逸正坐在桌邊飲茶,等候穆連榕的歸來,不想卻等來了一臉興奮的方治庭。

穆連榕跟在後面踏步進來,有些心虛地不敢看他,儘管自己並沒有做什麼錯事,卻總有一種背叛了他的感覺。他的臉上看起來倦容甚重,想來是一天的趕路讓他十分睏倦。

“方逸公子是仙茗閣的貴客,自然也是我半夏府的貴賓,這是要梳洗嗎?公子稍等,我這就去喚兩民男阿奴來給公子洗漱。”庭寶將木桶放置在一邊,還頗關切地將面盆取下。

沒想到他卻頗有氣勢地看著庭寶忙前忙後,淡淡說道:“謝謝半夏少主的好意,在下粗人一個,並不習慣被人服侍,自己一個人便好。”

聽聞此言,庭寶也不好再說些什麼,提步出門,順便把穆連榕也拐出門,然後替藍君逸關好門,自己則在旁邊守著,不讓旁人在進入這間屋子,至於這個“旁人”指的具體是誰,恐怕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現在的這個“旁人”心底十分焦急,九郎重傷未愈,要是自己一個人處理不當,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穆連榕仔細聽了許久,屋內都沒有別的動靜傳來,她默默看著眼前飄著綠光的螢火蟲發呆。

“姐姐,你想什麼呢?”庭寶順手抓住一隻螢火蟲,展示在穆連榕面前。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沼澤地的事兒?”穆連榕問道。

“八族族長和城主大人會相處辦法的,我憂心也沒用,徒增煩惱。”

“你倒是看的開。”穆連榕伸出手,有一隻螢火蟲盤旋在上空,而後明滅著飛到了穆連榕的手上。

“姐姐喜歡螢火蟲嗎?”

“嗯,喜歡。”穆連榕不經意地說道:“要是能抓一千只螢火蟲做成燈籠,掛在門口就好了,這樣夜晚就不會在害怕了。”

“既然是姐姐的心願,那庭寶這就去替姐姐抓。”庭寶無憂無慮地跑遠,邊跑還邊叫著:“榕姐姐要一千只螢火蟲做成的

燈籠,燈籠。”他雀躍地向著遠處的螢火蟲森林而去。

穆連榕見他走遠,立馬轉身,推門進入藍君逸的房間。

而一旁的庭寶在穆連榕進門之後卻停止了大叫,他眼眉中透出一抹委屈,還有一絲神秘。他將飛過的一隻螢火蟲捏在手心,化為飛粉。

穆連榕急忙走進藍君逸的屋子,卻見他口吐鮮血,側倒在床鋪之上,有些神識不清。穆連榕一下慌了神:“這是怎麼了,九郎,九郎,你怎麼了?”

她輕身喚她,卻並沒有回應。他的口中一直往外吐著汙血,背後的傷口處也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混雜。

穆連榕想扶起他,力道卻不夠,反而跌倒在他的胸前,惹得他吐血的狀況更嚴重了些。

“對,對不”

以吻封緘。

穆連榕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被藍君逸反身壓在床下。穆連榕睜大眼睛,這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他的身體這麼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若是在往常時候,被藍君逸按住強吻,穆連榕心裡自然歡喜地不得了,但是現在的他雙眼迷離,微睜不睜,體溫奇高,明顯就不對勁。她現在腦子裡哪還有那些風花雪月的情節,只想快點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推了推了巨大的身形,推不懂,看著挺瘦的,為什麼這麼重。

穆連榕的唇瓣已經被嘶咬破了,穆連榕只感覺嘴間兩股不同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失了方寸,掙扎不得。

藍君逸卻輕巧地鉗制住她的四肢,像是一頭猛獸一般,汲取的她嘴間的甘甜。

他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如剛才的那番放肆之態,卻依舊不從她身上下來,他附在他頸間,用極低極輕的聲音撩動她的耳膜,撞擊她的心扉,他說

“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初聞此言,穆連榕心神震驚不已,原來,九郎也是一直在意的啊。

她以為只有自己在擔心,擔心他會因為搭上高枝與她分道揚鑣,擔心自己一腔春心錯付,從此無法挽回,她卻不敢將這種擔心寫在臉上,她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在不熟悉的地盤,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其實比誰都成熟。但是一旦在信任的人面前,她便會顯得很隨意,喜怒隨心,這樣大家才好猜一點,知道做什麼她會高興,知道做什麼她會難過。

是啊,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們才是一路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儘管小心維繫著表象,卻一直如履薄冰。

在這裡,他們只有彼此了。

穆連榕一直憂心藍君逸病情安危的同時,又擔心他早已熟習了這裡的生活,可以收放自如,從此不再需要她。其實藍君逸也一直在擔心啊,看她和半夏少主走的那麼近,擔心自己殘軀一身,走得悲涼。

兩人都有些對對方的不信任,儘管一起歷險遇難,但是在這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裡面,他們分別用一顆利用之心換取了靠山。

可是這靠山是別人的人心。人心易變,真誠才無價,他們倆捫心自問,對方紫釧和方治庭感激是真,但是都都沒有絕對的坦誠,總會掩蓋一些東西。

藍君逸的神識在逐漸迴歸,他從穆連榕的頸窩處抬起頭,目光中有一絲閃躲和慌亂,他第一次向穆連榕道了歉:“抱歉,連榕。”說完這一句便欲從穆連榕身上起開。

穆連榕卻抓住她頸間的衣物,將他拉回,視線與她平視,曾經在她焦慮不安逃亡的時候,是他說了那一句話,讓她愁雲盡散,如今,在他如今生死攸關的時候,她怎麼忍心放他一個人,她說:“相信我。”目光堅定,磐石不移。

兩人的目光交匯,仿若有絢爛的流星從他的星眸中划進她的杏眸中,兩人相視而笑,都堅定地選擇了彼此,不論在這裡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都要一起面對,不會讓另一個人孤獨。

穆連榕雙手環在她的脖頸間,頭微抬,蜻蜓點水般地在他唇上掠過,然後迅速推開他,轉到一旁說:“你剛剛說抱歉,我原諒你了,但這是利息。”

藍君逸搖頭失笑,語氣寵溺道:“隨你。”

穆連榕聽到這一句話,心裡的小草在撓瘋狂的生長,心窩處有羽毛在撓啊撓,完全沉淪在他的溫柔鄉裡:“九郎,你可真是太會撩人了。”

撩人歸撩人,不過看著穆連榕滿嘴的血汙,他走到臉盆出,拿出毛巾浸了水,走到她身邊小心替她將嘴巴擦拭乾淨。

穆連榕的招牌星星眼就從來沒停止過放電,藍君逸擦完最後一片血汙,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好了大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替我上藥呢?”

穆連榕從晃神中回過神來,“馬,馬上,稍等。”

穆連榕走到他身前,替他寬解著衣物,為什麼今天又突然害羞了呢?不過有一件重點的事情她還沒忘,問道:“你今天怎麼了,有按時內服方大夫開的藥丸嗎?有沒有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藍君逸搖頭,“一切如常。”

“那就怪了,等我們回到仙茗閣,再去問問方大夫吧?”

“好。”

從藍君逸那兒出來,看月色偏移的方向,應該快三更天了。

等等,穆連榕好像還忘了一件事情,把庭寶忘了!他去捉螢火蟲回來了嗎?她心下焦急,立馬提速往自己的阿奴房趕,一走到門口,便驚得既感動又心酸。他居然一直在這裡等著她,她說想要一千只螢火蟲組成的燈籠掛在門前,他便真的去捉了這一千只螢火蟲掛在她的房門前,在此等候著她的歸來。

穆連榕見有人對自己這麼好,把自己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絲毫不考慮她是不是另有目的,極為認真地完成她想要完成的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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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寶,謝謝你。”

“榕姐姐不用客氣,庭寶回去睡了。”

穆連榕揮手作別庭寶,心中甘味如蜜。

庭寶走出阿奴房,進入一處拐角,朝地上扔了一片銀帛,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第二日起床,今日的行程雖然簡單,卻也艱鉅,那便是跟著馬車走回仙茗府。

穆連榕嘆氣道:“我的鞋子又要破了。”

城主來這邊就視察了一天就走了?這能視察出個什麼結果?穆連榕納悶不已,不過這次同回一方城的,除了仙茗區本來的兩族以外,其餘六族皆聽從城主號令,一同返回一方城。

也不知他們在一方城都內到底討論了個什麼名堂出來。

回到仙茗閣的第三天,有巡良守騎著飛奔的駿馬而來

“城主誥令,順測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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