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直戳藍君逸的面龐,但卻並無殺氣,藍君逸本是慵懶地斜倚著,見來勢只是微微側身,以手中茶盞碰撞劍身以緩解攻勢,然後順手握住劍柄。

在場眾人皆不知謝真小姐這是何意?下一秒,在藍君逸握住劍柄的當口,謝真突然飛身過去,將軟劍與藍君逸手中的輕劍纏繞,然後向後用力,順勢將藍君逸從座位上帶了出來。

藍君逸感受到手中的力道,被引導著在空中翻了個身。身姿俊逸,動作流暢,一氣呵成,衣隨身擺,美得像一幅畫。正不解時,謝真的攻勢再次襲來,並無殺招,卻在引導他接招。

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原來謝小姐這是在邀他共舞呢!

謝真一襲白衣緊緻,露出傲人的身形,如在田野上奔跑的兔子,機靈且矯健;藍君逸一身白衣飄散,在風中舞動,如雪地裡的白狐,高貴卻不失力量。二人在梅林中過招,揚起飛舞的花瓣,看上去倒有些浪漫。

穆連榕欣賞不了這共舞的美景,只覺得心裡堵得慌,她不懂武也不懂舞,心上升起一抹無名火,當眾又不好發洩出來,只得不斷地喝酒來壓制自己的火氣,不過宮中的佳釀,度數都是不太高的,隨便喝點也喝不醉。

也不知過了過久,音律進入尾聲,二人也做了收勢,雙人屹立在宴席中央,將劍收入劍鞘之中。

謝真道:“獻醜了,多謝逸王配合。”

藍君逸微抿嘴角,道:“謝姑娘好武藝。”

主位上的皇上在一舞之後,鼓了鼓掌,大呼:“真是太精彩了!謝將軍果然虎父無犬女,朕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見這麼精彩絕倫的劍舞,好呀!好呀!”

其餘眾人聽聞聖上如此表態,也是紛紛表達讚美之情,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皇上接著道:“倒也是郎才女貌,退下吧。”

謝真看著藍君逸微微一笑,躬身後退下了。

藍君逸面無表情,從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喝茶,神色卻逐漸凝重。他不自主地看向穆連榕,卻發現她原本晶亮的眸子如今卻有些空洞,她呆呆地望著主位上的皇上,神情有些落寞。

聖上的話,不免會讓人多想幾分,聽著這話的意思,倒有點撮合之意。

酒足飯飽,中途也有些其他的表演,穆連榕也無心再看了,全程低著頭,不發一言。

宴會逐漸進入尾聲,賢妃組織這場宴會,也算是對皇親子弟有些優待了,真正的秀女遴選要等到開春之後,如今這宴席,便是讓這些皇親子弟提前見見秀女,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可以提前同皇上或賢妃說說。別到時候遇到了才學樣貌家世特別好的,卻被外室臣子奪了去了。

皇上年歲愈發大了,早已兩鬢斑白,如今天氣也冷,他便喝了幾口熱酒暖暖身子,漸漸的眼神有些迷離,隨口道:“老五啊,我記得你家中尚未娶妻,可有中意的?”

藍君壤優雅起身,躬身道:“稟父皇,兒臣仰慕丞相府七小姐已久,望父皇成全。”

正在飲小酒生悶氣的穆連榕突然被點到,驚得手中的杯盞都拿不穩,酒撒了一桌,她抬眼,驚恐地望著藍君壤,一臉不可置信。

他居然,堂而皇之,在皇上面

前求親!一時間心裡雜亂不堪,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要怎麼拒絕?他是皇子,我若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拒絕他,當著皇上的面拒絕他,會不會有問題?

她正不知所措,突然,大皇子站起身來,笑道:“五弟這可不厚道了,犬子曾與穆小姐同遊,並朝夕相處,感情甚篤,你這做長輩的也不好與小輩相爭吧。”

突然被點名的藍扶舟也是一愣,他看著自己的父親,臉色並不好看,卻未發一言。

穆連榕在心中腹誹,這大皇子也忒不要臉了,謊話張口就來,好似完全忘記了他將自己囚禁在中樞軍營裡的事情,不過沒有證據的事情她也不好當眾揭穿,免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按照大皇子的秉性,他完全可以否認這件事情,然後反將一軍說她誹謗,皇上嘛,終究還是偏向自己兒子一點的,怎麼會偏信她這個外人呢。

皇上聽著,彷彿覺得有趣,喚道:“穆家小姐。”

穆連榕叩首:“臣女參見皇上。”

皇上:“你可與扶舟投緣?”

“回皇上,臣女與皇長孫不過是幼年時玩耍過幾次,那時還不醒事,臣女及笄後,便再無機會再與皇長孫相見了,恐怕皇長孫也早已忘了我吧,臣女並沒有這個榮幸能與皇長孫投緣。”

這話說得很清楚了,他們根本就不熟!

大皇子面容有些緊繃,雙眉擰做一團卻又不好發怒,沒想到這小丫頭竟敢當眾駁他的面子,最後也只能憋出一句:“那可能是兒臣誤會了。”

皇上聽聞便也發話了:“扶舟年齡尚小,個性又貪玩,娶妻之事不必操之過急。”

藍扶舟倒向是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沒過多久便藉口如廁離開了後花園,他只覺得待在這裡窒息。

隨後,皇上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頭向藍君逸道:“逸王可有中意的姑娘?”

穆連榕低著頭跪在地上,心裡卻咯噔一聲,她此番為他而來,那麼他呢?會爭取她嗎?她攥緊了拳頭,心越跳越快,等著他的答案。

他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聲音依舊是那般溫柔如水,話語卻傷人不淺,他道:

“隨緣。”

穆連榕的指甲嵌進肉裡,心中一時間怒氣橫生,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覺得心痛無比,隨後內心又充滿了失望之情。

人的成長,往往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痛才讓人成長。

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這一年多以來,她都在幹什麼?她丟失了自尊,追在一個男人身後,失去了自我。她和進宮那天在樹後哭訴挽留的女子有什麼不同?一切好像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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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眼中熨平所有波瀾,看不清任何情緒。他以前曾對我好過是真的,但他無數次的推開我不辭而別也是真的,如今我奔赴而來他沒有爭取我選擇我也是真的。我不過是不甘心,非要尋一個答案,其實又何必呢?回頭想想,你對我做的事情,就是答案。

這一路,她追求的真的是那個人嗎?或許,她追求的只是愛情,而那個人剛好出現了在她愛幻想的年紀裡。

五皇子未必喜歡她,大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可是不論出於什麼原因

,他們都爭取了,可是他,她心心念念的他,沒有任何表示,他一點爭取的意思都沒有。

“隨緣”這輕輕的二字,在當下的環境裡便是放棄,現在只有五皇子一人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皇上不免記在心上,很可能當場就賜婚了。

後花園中突然吹起一陣北風,揚起簌簌落下的花瓣,她的長髮被吹動,弱小的身形跪立在那裡,有一片梅花落在她的髮間,她在那裡獨成一道風景,居然有一種悲涼之意。

主位上的人緊了緊衣袍,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容妃馬上緊張起來,跑到皇上身邊,道:“皇上,外邊風大,還是回去歇息吧。這選秀女的事情也不急於這一時啊,等到開春了暖和了再說也不遲,這皇子們的終身大事嘛,總得嚴謹著點不是。”

皇上拍著容妃的手:“倒也有理,外面確實有些涼了。”

他站起身子,回身對賢妃說道:“朕讓容妃先陪朕回去,這後花園裡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賢妃了,你辦事,我放心。”

賢妃躬身道:“皇上放心,快去歇息吧,皇上身子要緊。”

皇上和容妃走後,宴席顯然輕鬆了不少,大家都放開了一些,後花園裡飲酒作樂追逐比試。

穆連榕回到座位上,隱隱聽見後面秀女的竊竊私語。

“沒想到逸王殿下還沒有心上人呢,那我不是有機會了?”

“哈哈,你有什麼機會呀,人家謝將軍的女兒才算是有機會呢,主動出擊,肯定給逸王殿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穆連榕順勢望向謝真的位置,只見她正經端坐,一派淡定之色,倒有些成竹在胸的氣概。她回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想我堂堂穆府千金,家財萬貫,聰明絕世,要個什麼樣兒找不著,偏偏去撞逸王那個南牆。

她灌下一口酒又嘆了一口氣,真是太丟人了!

其實這一路追著他,主要就是因為她太閒了,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滿腦子除了談戀愛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回到秀女寢宮,就著昏暗的燭火,她看著手中的醫術,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牽引著她一般,她突然頓悟了,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傳承這些醫者的衣缽,她不想再體會無能為力的感覺了,她不想再患得患失了,她也不想再當一個滿腦子都是男人的廢物了。

夜色漸深,燭火一直亮著,她在看書的同時,也在等靈兒。

靈兒去參加那些普通秀女的宴席還沒回來,她有些擔心,聽見外面有聲響,她開門出去,正瞧見靈兒正小心翼翼地準備回房。她出聲道:“靈兒,怎麼這麼晚。”

靈兒眼神飄忽,神態有些侷促,開口道:“我,我,我有點餓,出去找東西吃。”

看著靈兒的樣子,穆連榕便猜到了七八分,定是今日在秀女中受了欺負沒吃飽,這才半夜出去覓食。她安慰道:“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可以和我說。”

靈兒卻連忙擺手道:“穆小姐我沒事,真的沒事,天色很晚了,小姐快去睡吧。”

瞧著她也不願多說的樣子,穆連榕也不勉強,安撫了幾句便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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