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方稿臨出聲,打斷藍拙楷的沉思。

藍拙楷回過神來,順手拿起桌邊一杯花茶,方稿臨虛擋一式:“莫要貪杯。”

藍拙楷道:“年紀大了,便愈發地喜歡追憶過去,茶啊,還是以前的好。人啊,也是以前的好。”

“皇上這麼說,莫不是想洗清過往的愧疚?姐姐,不會再回來了。”

藍拙楷重複道:“是啊,容兮不會回來了。”

“你若待她如初,如今又何苦落寞?”方稿臨道:“家姐為你付出了太多,當初爹爹那般反對,她用盡一切辦法保下你,可惜,在權力和地位面前,你還是負了她。人前風光無限,身後心酸苦楚又與何人說?”

“倘若未曾相識,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姐姐,只是太傻。”

方稿臨將散落的棋局重新擺好,道:“君逸,是姐姐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是我唯一的外甥,陛下若覺得有所虧欠,便請如實相告。這孩子,這些年,吃了不少苦。”

藍拙楷左手撫著右下臂的位置,那裡有一條長長的疤痕,顏色已經十分淡了,想來有些年頭了。他道:“弒君之事,朕已既往不咎。”

“虎毒焉會食子?”

“龜山渡緣,只渡有緣人。”藍拙楷放下左手,從棋罐中拿出一枚黑子,封住白棋走位,道:“朕終於贏了一局,景國公,承讓了。”

方稿臨此局心思未在棋局之上,忽而看時,已被藍拙楷勝了半子。

藍拙楷著人收了棋盤,了無興致,淡淡道:“既已入了一方之地,是運亦是劫,唯有向死而生,方可化險為夷。”

“想來,誤入一方之境,是陛下的運數,卻是姐姐的劫數。”

“龜山四季,隨高不同,若要破鏡,唯有一字。”藍拙楷回憶過往,淡淡說出這幾句話。

“何字?”

“痴。”

“痴?”方稿臨疑惑地看著他,旋即卻突然豁然開朗,龜山乃一方之地靈氣彙集之處,卻兇險異常,無人敢擅闖,只傳聞有幾位仙僧在此修道。方容兮亦曾為了解救瀕死的的藍拙楷三闖龜山,靠的便是一腔痴情。事後他曾笑她徒勞無功,她卻回道:“把酒歡歌何時有,人笑我痴我便痴。”

“奈何當年歡笑已成塵。”藍拙楷眺望虛空,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容兮這一腔痴情,終究是錯付了,朕並不是個好丈夫。”

藍拙楷補充道:“此山若是心智不堅,沒有找到非登不可的目的,自然是到不了的。”

“姐姐當初,非救你不可,這便是支撐她的信念。”

“朕原以為,一方之地的這一段往事,會從此埋在我們幾人的心裡,畢竟已經出境,沒有再回去的必要,沒想到,朕的兒子,也逃不過這一番波折。”藍拙楷感慨道:“是報應啊,是當年的詛咒啊!”

“我原以為,陛下是不喜歡九皇子的,畢竟太子殿下才是您最看重的。”

“太子。。。。。。”藍拙楷情緒有些癲狂,喃喃道:“太子,哈哈哈,太子,我的孩兒,有容。。。。。。哈哈哈哈哈。這萬千花花世界,雲波詭譎,未必比那一隅的一方之地要好,只嘆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哈哈哈哈。。。。。。”

方稿臨想插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由著皇帝“胡言亂語”。

門外太監進來傳話:“皇上,儲秀宮容妃娘娘過來謝恩。”

聞言,藍拙楷立馬收起了瘋狂,神態有些急切道:“傳,快傳!”

外臣與後宮嬪妃不好相見,況且此處乃皇帝的內殿,方稿臨正準備告辭,那邊容妃卻已踏著婀娜的步子款款而來。方稿臨瞟了一眼,就一眼,便在這女子的眼神中沉淪,這女子彷彿有某種魔力一般,能夠瞬間抓住所有男人的眼球。方稿臨擺擺自己的頭,讓自己清醒清醒,一股回憶湧上心頭,記憶裡彷彿和家姐在四季如春的繁花中撲蝶嬉戲。

容妃轉頭,對方稿臨莞爾一笑,“景國公有禮了。”

原來坊間傳聞都是真的,說天子非常鍾愛一名與先皇后相似的妃子。如今聞名不如見面,方稿臨瞧著這音容相貌,全然就是家姐年輕時的樣子,不過比家姐要更嫵媚些。不,與其說是嫵媚,不如說是妖魅,更貼切一些。

方稿臨告辭離去,心中卻多了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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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裡怎麼會有顆小珠子?”穆連榕將頭湊過去,疑惑道:“這匕首跟了我這麼久,我怎麼沒發現,這裡還有顆會動的珠子?”

“以你的腦子,不奇怪。”

“。。。。。。”穆連榕覺得九郎對她說話愈發的沒風度,會挖苦人了,小聲反駁道:“我很笨嗎?”

藍君逸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擺弄著手上的匕首,他將底部鏤花處微微旋轉,那裡面的珠子運動的便愈發激烈了。然後又朝另一個方向旋轉,反正就是坐轉轉右轉轉,看得穆連榕眼花繚亂。

“你好像比我還瞭解我的匕首。”

藍君逸抬眸:“你的匕首?”

“對呀,一直跟著我不離身的。”

“是嗎?你好像得到它沒多久吧。”

“你怎麼知道。”穆連榕脫口而出,隨即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睜著大眼睛質問道:“你是不是曾經想要殺我來著。”

“。。。。。。”

“回答我,去年七月,南瓜棚下,是不是你?!”

“。。。。。。”

“那個來無影去無蹤,大街上把我劫走威脅我的是不是你!”

“。。。。。。”

“你為什麼不說話?!預設了嗎?心虛了嗎?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小可愛!”

“。。。。。。”

“為什麼要殺我,你知不知道當時我都快要嚇死了,剛剛出世便遭受身死考驗,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嗎?”

“。。。。。。”

“那個。。。。。。”藍君逸在努力地組織語言,穆連榕一連幾問,氣勢洶洶,他少有的出現了懼怕的心理。聽說,女人吵架時,是很恐怖的,不能講道理,不能辯解,否則只會越來越兇。可是要怎麼辦呢,他支支吾吾,最後只道:“榕兒。。。。。。”

穆連榕卻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你不

哄我嗎?”

“什麼?”

“好了,我原諒你了。”穆連榕默默自己的腦袋:“沒事,你當時也不認識我,想殺人滅口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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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藍君逸有任何的反應,穆連榕就自己默默地治癒了自己,還替他把解釋的話都想好了,生怕他有一絲不悅和惱怒。不敢生氣,不敢要求,卑微地讓人心疼。

不過這樣也好,他並不是那種擅長哄人的男人,她能能自己想通,不過多地在此事上糾結,無理取鬧,也是極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與鬼谷的聯通信物是什麼嗎?”藍君逸舉過匕首。

“我記得左大哥的信物是一鈴鐺,重珂前輩贈與我的是一玉簫,難道,你的就是這把匕首?”穆連榕驚奇地問道。

藍君逸點頭。

這下穆連榕更驚奇了:“這麼重要的信物,我當時找你要,你就那麼給我了?”

藍君逸有些哭笑不得:“許是當時覺得你太好玩,腦子一抽,便扔那兒了。”

“我?好玩?”穆連榕額頭降下三條黑線:“九郎,你心也挺大的。為什麼我和左大哥的都是樂器,你卻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藍君逸不欲解釋,轉而說道:“師父傳話了。”

“什麼?這玩意兒真的能千里傳音?我們現在正在一塊兒與世隔絕的地方,這都能傳來嗎?這麼厲害?這麼新奇?”

“不過是能透過共鳴傳些簡單的詞句。”

“那也挺厲害了。”穆連榕由衷地感慨,來日若能出去,定要將那玉簫討了來,莫醉那老頭還沒送過她這徒兒什麼大禮呢,反而把她的銀票都給誆走了,一想起便氣癢癢,她詢問道:“說什麼說什麼?這老頭說什麼?”

藍君逸淡淡道:“師父怎麼知道我們在龜山?一方之地這裡不是與外界隔斷的嗎?”

穆連榕亦是不解,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怎麼才能爬上龜山啊?”

藍君逸臉色卻突然變得很奇怪,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怎麼了怎麼了?老頭說什麼?”穆連榕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發現了與外界交流的信物,她還有好多問題要問,比如說怎麼才能從一方之地出去。

“說了些廢話。”藍君逸臉色一黑,將匕首底部用力旋轉,那裡邊的珠子便停止了轉動,隱藏於匕身之下。

穆連榕湊近看,“咦?怎麼不動了?壞了嗎?你快轉啊?”

“我們還是自己找路吧。”

“老頭究竟說了些什麼,九郎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沒什麼,就是些嘮叨。”藍君逸站起身來,天氣悶熱,他喝了一口紅漿,頓時覺得十分清涼,接著道:“龜山亦分四季,隨海拔不同而變幻季節,此處雖十分炎熱,但是若是過了這半山腰,天氣便要轉涼了。”

穆連榕看著藍君逸破破爛爛的衣服,弱弱問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渡過這一關,到了山上,冰天雪地的,你豈不是要凍死?”

“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幹什麼傷筋動骨破皮的事情了,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吧。”

“哦。。。。。。”穆連榕小聲應承,不過下一秒眼睛卻突然瞪圓,手指打顫著指著藍君逸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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