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渺渺,如虛無幻境,來人一襲蓑衣,頭戴斗笠,於清晨的霧氣中走來,一手提著一條鮮魚,姿態模樣倒似普通漁翁,卻自成一副道骨仙風之氣。

穆連榕從藍君逸身後走出,瞧這老翁的姿態,彷彿在哪兒見過一般。

那老翁開口道:“高人談不上,不過是山野之中一普通漁夫罷了,瞧著這邊有炊煙,便想來討口茶吃。”

“那請問閣下怎麼稱呼?”藍君逸並沒有放鬆警惕,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探究。

“老夫有個諢號,名喚‘渡緣’。”

穆連榕道:“肚。。。。。。肚圓?”說完還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老翁聽聞,並無氣惱之色,反而大笑起來:“此‘渡緣’非彼‘肚圓’,渡河的渡,緣分的緣。”

穆連榕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鬧笑話了。

藍君逸道:“我們正準備去吃早茶,可否有幸請渡緣大師一起?”

渡緣道:“如此甚好。”

茅屋雖破,但桌椅茶几一應俱全,穆連榕引渡緣至客廳,小殼早已將做好的早飯擺放好,穆連榕喚小殼一塊兒來吃,小殼卻道已經吃過了,見家裡有客人,便接過老翁手上的鮮魚,說要再去做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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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見此頗為讚許:“這小孩有眼力。”

穆連榕見此也不再勉強,主動替渡緣和九郎盛了飯,屋子角落的缸中,有新釀的米酒,穆連榕也盛了來,道:“鄉郊陋室,招待不周。”

老翁眯著眼睛頗為享受,連連搖頭,道:“甚好甚好。”

藍君逸問道:“渡緣大師從何處來?”

“大師二字,嚴重了,嚴重了。”渡緣喝著米酒,有些微醺,並未回答藍君逸的問題,只是感慨道:“這裡,好久沒人住了。”

穆連榕道:“渡緣大師認識這裡曾經的主人?可知他們到何處去了?”

渡緣卻依舊搖頭,好似並未想要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掰著指頭自語道:“十年,二十年,不,三十年,時間過得真快啊,老朽都忘了多少年了。”

藍君逸和穆連榕面面相覷,疑惑不已,這老翁莫不是醉了?幾碗米酒不至於吧?

老翁卻突然睜開雙眼,看著坐在面前的兩人,暗自打量:“像,真像,真像啊!”

“像什麼?”穆連榕小心問道。這老翁有些胡言胡語,讓人摸不著頭腦。

下一瞬,渡緣卻雙手突然發力,一邊一個,分別握住藍君逸和穆連榕的腕脈,乾枯黑黝的指甲彷彿要嵌入皮肉,讓人無法動彈。

藍君逸和穆連榕不敢妄動,卻同時感覺到,一股寒流至經絡流向周身的穴位,貫穿全身,穆連榕嘴唇發紫,凍得瑟瑟發抖。藍君逸看起來稍微好些,但是身上卻也僵化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穆連榕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彷彿赤身裸體置身於冰湖之中,所有的感官在寒水的沖刷之下漸漸失去了知覺,自己好像要超脫了。

終於,老翁放開了兩人,藍君逸身體不支,側倒在飯桌之上,而穆連榕直接摔倒在地上。

藍君逸勉力喚回自己的神思,強撐著,走到穆連榕身側,想將她扶起,可是自己的力量彷彿一下子就被抽

空了一樣,自己也跌落在地。他望向老翁的眼神中有兇光:“敢問閣下,這是何意?”

穆連榕縮在地上打著哆嗦,藍君逸將她抱住,瞧著她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渙散,嘴裡不住地說著:“好冷,好冷。”

老翁瞧著他們二人,好像依舊在自語:“像啊,真像!”

藍君逸還想質問些什麼:“閣下。。。。。。”

“不用擔心,一刻鍾便會恢復。”老翁說完這一句便不再言語,自顧自地又舀了一碗米酒,喝的頗為愜意。

藍君逸看著他,將信將疑。

果然,不消一刻鍾的時間,他便感覺自己的力量回來了,不似原先那般沒勁。他瞧著穆連榕雖然還未完全清醒,但身上的症狀亦有了好轉,只是手腳依舊冰涼。他將她抱回床褥,將被子掖好,轉頭問道:“這是為何?”

“這女娃娃天生沒有五行,自然受不住這水行之力,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完全清醒。”

“在下亦無五行。”藍君逸說道,他們都沒有五行,為何榕兒的症狀要比他嚴重許多。

“你不過是後天喪失五行,本行屬水。”

這老翁說的沒錯,他以前雖是五行皆優,但出生時最初始的五行之力便是水行之力,其他四行不過是在後天的不斷探索學習後,打通了關竅,終已五行並行。世人皆道五行皆優是修行的天才,殊不知他在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冷靜之後,藍君逸看出這位老翁並無惡意,若是想要致人於死地,那方才便是最好的機會,他好像只是單純地在探查他們兩個的資質而已。

藍君逸微微拘禮:“前輩。”

渡緣道:“這女娃娃曾經被霸道的水行之力侵蝕過,你莫不是為了救她才散盡五行之力?”

“前輩一眼看破,晚輩惶恐。”

渡緣搖頭嘆道:“你呀,跟他一樣傻,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中似有淚花閃爍,他眺望虛空,彷彿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之中。

“他?”藍君逸不解,他是誰?為什麼渡緣一直說像,像什麼?

渡緣放下碗筷,緩緩走近藍君逸,右手微抬,似要觸碰些什麼。不過還沒等他走近,穆連榕睜眼看這態勢不對,從床上翻身下床,一把將藍君逸拉到身後,將渡緣抬起的右手打掉,顫顫抖抖又頗有勇氣的說道:“你,你,你想幹什麼?你個老頭奇怪的很,我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倒好,知恩不報就算了,居然恩將而仇報!你想幹什麼,衝著我來!”

藍君逸看著她的後腦勺,有些好笑,突然感覺這樣被人護著的感覺也還不錯。

渡緣也愣住了,一時之間,剛醞釀好的情緒不知該如何釋放,右手有些無所適從,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

穆連榕瞧著這個超級厲害的老頭什麼話也不說,右手好像在施展什麼功法,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罵他了,他不會氣急敗壞吧,下一秒,又頗為沒原則的抱住渡緣的大腿,睜著無辜的含著水光的大眼睛:“大師,大師,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師,你饒了我們吧,我給你當牛做馬洗衣做飯,你不要殺我們啊!”

藍君逸扶額,就不能奢望她做出有骨氣的事情。他扶起穆連榕,輕聲安慰道:“沒事的,不用擔心?”

穆連榕一臉

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看周圍也沒什麼殺氣,暫時放下心來,小心道:“您出來這麼久了,家裡人該擔心了,您住哪兒?我們送您回去?”穆連榕現在只想趕緊送走這尊大佛,隨隨便便就把人弄的昏迷不醒,段數太高,待在身邊會一直害怕的。

“家人?”老翁淺笑,無奈搖頭:“孑然一身,從山中來,歸山中去。”

穆連榕接著問道:“哪座山?”

“身後龜山。”

穆連榕一個踉蹌,噴出一口老血,這老頭就住這附近?真是一顆隱形的定時|炸彈。“天色不早了,您該回去了?”

“山中寂寞,無人相伴,方才你可說,要為我當牛做馬,洗衣做飯?”

“這。。。。。。”穆連榕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刮子,道:“哈哈,我就隨口那麼一說,您別當真,前輩定要耐住寂寞,方可守住繁華。”

“如此,甚好。”渡緣好像並沒有聽見穆連榕說什麼,便下了決定:“如此,老夫便在山中靜候,等姑娘來履行諾言。”雖然後來,渡緣無比後悔今時今日提出了這番要求,等到後悔已經來不及的時候,他只能暗自垂淚,怎麼就信了這小娃娃的邪!能不能把這禍害給送走?!

“不,不是,您別介啊。。。。。。”穆連榕萬萬沒想到,一句戲言被當了真。她還想要再掙扎掙扎,門外卻又起一股無名之風,老翁早已披好蓑衣戴好斗笠,消失在了朝陽之中。

穆連榕望著天邊那一輪紅日,恍惚聽見風中傳來的話語:“物極必反,五行可修。”

穆連榕細細思酌這八個字,一雙梨渦在臉上旋開,她欣喜不已,轉身道:“收拾東西,去龜山!”

早晨還在出著太陽,此時天空卻飄起了朦朦微雨,藍君逸和穆連榕在小殼的指引下,前往龜山之中,方回春便葬在此處。

陰鬱的天氣讓人的心情都沉悶了許多,白色的葬花漂浮在空氣中,想逃離兇猛的火光的吞噬。

穆連榕在那一塊兒無名碑上立足久望,冤屈不洗,碑不留名。

藍君逸將傘撐在墓碑之前,怕剛點燃的火堆被降下的雨水熄滅,碑前俸一壺老酒,穆連榕和小殼三扣而起,雨水打溼了面龐,師恩不可忘。

“小殼,你且回去,這裡離茅屋也近,你便留在此處替大夫守孝吧。家中櫃子裡還有些散帛,你若是需要,便拿去買些東西。你的鞋子壞了,我去買了些鞋底和厚實的布料,姐姐不會手工刺繡之類的活兒,本想學著做做,但是現在卻只能讓你自己給自己做了。昨日我還在城中買了些種子,你在門前門後撒些,買的牛也能幫忙耕些地,應該能自給自足了。。。。。。”穆連榕一一安排著,最後有些愧疚道:“姐姐暫時不能照顧你了。”

小殼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壓下隨行或者挽留的那些話,榕姐姐已經對他很好了,讓他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東西吃,這些已經足夠了,他最後只淡淡道:“榕姐姐一路小心,我會把家裡給照看好的。”在他的眼裡,這個破敗的茅屋已經是他的家了。

方回春的埋葬之地在山腳的位置,穆連榕看著遠處重山中有升騰的雲霞,此行,怕是要登高才能尋蹤。

“榕兒,我們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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