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滿面震驚,不知所以。

方回春捋著自己花白的鬍鬚道:“老夫從醫數十載,未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雖說此人突然在醫館外暴斃,但也並非老夫意願,山主作甚要抓我?總得給個由頭,否則恕老夫不能甘心情願地跟你走。”

方長卿沒有絲毫動容,命令已下,帶來的皆是城主的守衛,各個身強體壯,一把將方回春扣押下來,他淡淡道:“這可就由不得大夫了。”

穆連榕見方回春大夫被抓,心驚且疑惑,攔住方長卿,道:“山主這人抓的不明不白,縱使是為了替方婉婉洗清冤屈,也斷沒有隨意抓人陷害無辜之說,難不成山主不過只是想找個頂包的,快些結案不成?”

方長卿微微動容:“方榕姑娘原已不信任我到了這般程度,在下尚未解釋,你便私自給我定了罪,將我想象成宵小之輩,隨意處理案情,冤枉好人。”

穆連榕被說得愣在原地,不再言語。

沒想到這時,方婉婉卻開口道:“山主為何要抓方大夫,可否給大家解釋一下?”方婉婉這次站在了方回春這邊,她還指望著方回春給她看臉呢,先前得罪了他,如今要為他開脫開脫,說說好話。

方長卿道:“此人不是婉婉打死的,他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什麼?中毒?”穆連榕疑惑道:“既是中毒,便去找出這下毒之人,方回春向來醫德甚高,也不曾與人結怨,斷不會下毒害他這個無辜之人。”

方長卿挑眉,將視線轉移道方回春身上,淡淡道:“是嗎?”

方回春回道:“那是自然!老夫作甚要下毒害人!”

方長卿卻也不急不緩,道:“大夫之前可曾見過此人?”

“見過,此男子滿身上都起了紅疹,曾經來老夫的醫館瞧過病,今日是來複查的,老夫還替他寫了方子抓了藥。”

方長卿一個眼色,身旁的仵作將一包男子手上提著的藥包開啟,道:“這可是在大夫這兒抓的藥?”

方回春手腳被束縛,無法檢視,方長卿便示意抓人的侍衛先鬆開些。

方回春走上前,細細分辨,點頭道:“沒錯,是老夫開的藥。”

穆連榕亦上前,仔細檢視,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館,對這些藥材也頗為熟悉,確實是大夫開的治療紅疹的普通的藥材,沒什麼大問題,她走向方紫釧,問道:“可否將少主頭上的銀釵借予一用?”

方紫釧心下納悶,但還是依言拔下頭上束釵,遞給穆連榕。穆連榕將銀釵在所抓之藥中微微攪動,除了沾上了些許碎渣,銀釵依舊光潔如新。

穆連榕道:“山主的意思可是這藥材有什麼問題?暫時看來,應該是無毒的,不大可能是大夫下毒吧?”

方長卿道:“若不是大夫下毒,那便是大夫醫術不精,治死了人罷!”

“荒謬!”方回春憤怒拍桌,他這人一向看重名聲,自詡醫術超群,如今被人這樣誣衊,自是怒火攻心:“黃口小兒,你莫要胡說!毀我聲愈!”

方長卿道:“大夫且隨我來。”

後邊

的停屍間已經散發出腐敗的氣息,氣味頗有些難聞,這才二月的天氣,而且仙茗一方四季如春,溫度沒有很高,這人才死了沒多久,怎麼就腐爛的這麼快?

儘管味道噁心,但是為了方回春的清白,她還是跟了進去,方治庭見穆連榕眉頭緊皺,捏著鼻子也要進去,想來這位方回春大夫對於她來說頗為重要,便一同跟了進去,方婉婉被裡面的腐敗氣味燻的眼冒金星搖搖欲墜,但見方治庭已經走進去了,自己一跺腳也跟了進去。

藍君逸和方紫釧自是不必說,皆是見過大場面的,對於屍體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方長卿掀開屍布的一角,露出一截紅黑相間的手臂,乍一看確實是中毒的樣子。整截手臂也就只有手掌的部分還處於正常的狀態,上面還冒著兩三點紅疹。

穆連榕道:“既是中毒,那可知道中的是什麼毒?”

方長卿搖頭:“仵作驗屍雖強,但也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毒都見過,在場八個仵作,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毒。”

穆連榕道:“那緣何就料定是方回春大夫下毒?”

“這些紅疹處理的傷口手法和所敷藥材可是你們醫館的?”

“是的。”方回春點頭,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問,但還是老實回答了。

方長卿眼神示意,一旁的仵作便將剛才那包藥材搗碎了,再將手掌上的痘疹挑破了,將藥材敷在在這露出的相對完好的手掌之上。

一刻鍾,沒有反應。兩刻鐘,依舊沒有反應。除了被挑破|處有些許泛紅以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症狀出現。

方治庭道:“山主這是何意?以此看來,大夫開的藥並沒有什麼問題。”

方長卿見時間差不多了,又點頭示意另一個仵作,沒想到那仵作手法利落,竟生生將那一個手掌砍成兩段。人已死,血液早已凝固,自然是不會出現什麼血流如注的場景,但是如此分屍,對大家的視覺衝擊還是很大的。

穆連榕退後一步,著實嚇了一大跳,人都死了,還要經歷這番不得全屍之虐,罪過罪過。穆連榕心怦怦直跳,唸叨著阿彌陀佛,腳底虛浮有些站不穩。方治庭一直便站在穆連榕身側,見此趕緊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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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婉婉更是許久沒有動靜,過了許久才緩過來,踉踉蹌蹌,嚇哭了,等哭的累了,便暈倒在了方紫釧懷裡。

穆連榕遏制住自己強烈的不適感,站穩身形,拂開了方治庭扶著她的手臂,走上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仵作拾起斷掌,又用切割刀將裡面皮肉翻開,諸位瞧:“方才挑開紅疹敷過藥材的皮肉下方,顯現出紅黑色,而其餘的未敷過的地方則完好無損,顯現出正常死者的狀態。”

方長卿走到穆連榕身旁道:“借銀釵一用。”

穆連榕許久未動,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但最後還是將剛才向方紫釧借的銀釵遞給方長卿。

果然,銀釵變色了!光潔的銀釵在插進那團皮肉之後,剎那間變成了黑色。

“這下,諸位可信我了?”方長卿舉著銀釵,環顧四周,問向眾人。

沒有人敢反駁,事實擺

在眼前,這具屍體上的紅疹確實是使用了方回春開的藥才變成這樣的。

方回春滿臉的不可置信,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開的藥怎麼可能有問題呢?”

方長卿解釋道:“想來大夫開的藥並不是什麼烈性毒藥,所以一段時間內,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可是早已傷害了病人的內體,等到發現的時候,毒性早已像這具屍體的其他地方一樣,蔓延至皮膚表面,而此時,病人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方回春一下子沒了主意,看看自己的藥方,又看看藥材,確實沒問題啊!又看看那具屍體的傷勢,嘴中不住的念道:“怎麼可能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方長卿接下來又鄭重的說道:“這名男子看起來是突然猝死,實則是長期的變相謀殺!”

方回春跌落在地,無法反駁。

“方回春大夫,這下,可以跟我走了嗎?”方長卿又轉頭對穆連榕說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姑娘可還要攔我?”

穆連榕不語。

此時,外面突然闖進來一個侍衛:“山主,又要事稟告。”

“說吧,什麼事情?”

那侍衛道:“一方城各地均出現了紅疹病人死亡的案例,去其他醫館看的病人沒什麼大事,而偏偏,死的都是曾在這所醫館看過病的病人,如今,他們的家屬已經聚集在了醫館外面,要來討個說法。”

穆連榕心下一驚,怎麼會這麼巧,偏偏都是今天?!

眾人走出停屍間,方回春已經心如死灰地被兩名侍衛給控制住了,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念頭,嘴裡說著:“我的一世英名啊,毀了,全都毀了!”

醫館外面越來越熱鬧,情緒激動的家屬,大叫著:庸醫,滾出來,殺人償命等字眼。

要不是方長卿早早地便將醫館控制住了,恐怕這會兒,醫館早就被掀了個底朝天。

穆連榕心中複雜,不知該如何為方回春進行辯解,治療紅疹病人一事,她也參與了,她先前在醫館幫了不少忙,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這些人的死也和她脫不了干係?

手上火辣辣的疼,穆連榕低頭,卻瞧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許多死皮,原本如玉的雙手現在看起來竟慘不忍睹。不知從哪飄來一粒飛灰,穆連榕覺得眼睛有些癢,下意識地便要用手去揉眼睛,卻被藍君逸一把捉住。

他語氣溫柔道:“別揉,我給你吹吹。”

穆連榕總覺得眾目睽睽之下這樣不好,她眨巴了幾下眼睛,緩解了不適感,說道:“好了,沒事了。”

穆連榕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現在不知道這病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能和他有過多的直接的身體接觸。她這手上的異樣,怕是在給那些紅疹病人上藥的時候染上的。

穆連榕嘆了口氣道:“我有點亂。”

“亂就別想了。”藍君逸接道。

“還有點困。”穆連榕說的是真的,眼皮很沉很沉,迷糊之間睡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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