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問:“你們昨晚值夜有沒有打盹?”

這麼問,其中一個面色就變了一下。

姬淵眼神一厲,道:“隱瞞一字,軍規處置。”

一個撲通跪下。

昨晚值夜,過於睏倦,確實不小心靠在門口迷糊了那麼一回。

朝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轉身就又回了屋,在林天身上搜了起來。

姬淵讓這人下去領五十軍棍。

交待完事,他跟著進屋,見朝歌正在林天身上一通亂翻。

小姑娘家,在死人身上亂翻,都不知道怕的嗎?

問她:“你在找什麼?”

朝歌說找找看林天身上會不會有什麼遺物。

還真讓她找到了,她從林天身上摸出一個荷包,開啟,裡面裝的是金步搖。

這金步搖,她太熟悉了,是她送玉瑤的。

當初玉瑤跟隨墨蘭到廣陵沈府住過一段時間。

那時,她頭戴了霽月送她的金步搖,引得玉瑤生了嫉妒,把她的金步搖扔到了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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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騰,玉瑤自個也被折騰出病了,染上風寒,好一段時間才見好轉。

再後來,她買了個和自己差不多的金步搖送給玉瑤。

多少有點想刺激她的想法,她貪戀這金步搖,也就收下了。

倒是沒想到,會從這林天身上搜出金步搖。

姬淵說:“這金步搖看著有點眼熟。”

朝歌再讓他仔細看看。

姬淵默默的數了一下上面的明珠,有十四顆。

他當初送朝歌的金步搖,也是純金打造,上面是鑲有十三顆明珠的。

考慮著她13歲生日就到了,特別定製了十三顆明珠。

姬淵問她:“你知道這是誰的金步搖?”

朝歌回他:“這是我送玉瑤的金步搖。”

倒是想不到,這金步搖有一天會給她帶來線索,也不枉她當初花了那麼多銀子。

兩人一起前來找玉瑤。

乍見皇上皇后親自過來了,這邊的婢女趕緊進去通報。

暮詞心裡一怔,問:“他們來你這作什麼?莫不是你露出了什麼馬腳讓他們給發現了?”

玉瑤篤定:“不可能。”

兩人起身一塊朝外走,迎了進來的姬淵與朝歌。

雙雙行了一禮。

玉瑤說:“皇上皇后親自到我這來,如天神降臨,令我受寵若驚了。”

陰陽怪氣。

朝歌也是莞爾一笑,假裝聽不出她話裡的諷刺,道:“姐姐這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我是來給你還一樣東西的。”

她把金步搖遞給了玉瑤。

玉瑤面上一怔。

朝歌解釋說:“我送你的禮物,你還能給弄丟掉,你未免太過粗心大意了,幸好是被我撿到了,若是被哪個奴才撿了去,這般貴重的東西,鐵定是要私藏起來了。”

玉瑤面上一陣變幻,還是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

被朝歌撿了去?

這金步搖,她本是送給林天的。

這林天的確是她父親麾下的將士。

有一段時間,她常去軍營見霽月。

霽月待她冷冰冰。

這林天格外開朗,總是笑嘻嘻的喚她大小姐。

再後來,她父親前去營救霽月,被殺害。

同她父親一起去營救霽月的將士中,就有林天。

她父親去世後,她獨自在府上住過一段時間,這林天便常來看望她。

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悉了。

她恨沈朝歌,想毀了她,又無人可用。

第一次的時候就找了這林天,讓林天散佈煞星轉世的歌謠在民間。

當時,她就送了林天一樣禮物,就是這金步搖。

讓人辦事,總是要給些好處的。

林天本是不想收的,她好言相勸,他也便收下了。

她知道這林天是喜歡她的。

也就是藉著林天對她的這份喜歡,差遣他為自己做事。

林天因著對她的喜歡,也是對她言聽計從。

那一次,幾乎就要成功了,沈朝歌卻讓一個說書的給化解了。

這一次,她又派了林天想辦法把那刻好的石頭給送到蒼巖山,想辦法讓這些人發現天降異象之事。

林天剛好參與營救皇后一事,對蒼巖山周邊的環境再熟悉不過。

趁著夜黑,偷偷摸摸的就把這事給做了。

本該天衣無縫的,偏又出了紕漏,皇上把林天傳了過來,藉著保護他的名譽,把他軟禁在沈府。

怎麼看都是懷疑上林天了。

就在昨天,林天又找機會來見了她,讓她不要怕。

她請他喝了口茶,吃了些點心。

點心夾了些砒霜,茶中也下了些砒霜。

雙管齊下,林天還能不死嗎?

為了掐斷林天這個線索,林天也只能死了。

林天若死,那也是畏罪自殺。

~

現在朝歌把這金步搖還給她,玉瑤也假裝仔細看了看,說:“你送我的那個金步搖,確實已經丟了好一段時間了,還請娘娘莫怪。時間久了,我幾乎都快記不得我那金步搖的樣子了,這真的是我的那支嗎?”

她心思轉動著,猜著莫不是林天不小心把這金步搖給丟了?

朝歌說:“自然是我送你的那支,你的這支上面有14顆明珠,皇上送我的那支上面有13顆明珠,除了珠子少了一顆,旁的一模一樣,我是不會記錯的。”

“娘娘說得是,難得娘還記得這般的清楚,也是我玉瑤的榮幸了。這次,我得好好保管了,萬不會再弄丟了。”

兩人裝模作樣,言不由衷。

話上也是滴水不漏了。

朝歌若說這金步搖是從林天身上拿到的,她就可以說是這林天撿了去。

朝歌在她的話上也拿不到話柄,再問她說:“你知道這金步搖是在哪裡撿到的嗎?”

玉瑤說不知,還請娘娘相告。

雖是義結金蘭的姐妹,兩人之間卻是客氣又生疏。

朝歌說:從林天身上找到的。

玉瑤一怔。

果不其然。

想必,他們已知林天死了。

玉瑤便道:“竟讓他撿了去,那一會得好好謝謝人家了。”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與林天的往來,除了她身邊的一個婢女,也沒有什麼人知情的。

那時候她雙親去世,府上的奴才該打發的都打發走了,就留下幾個貼身的婢女伺候她。

再後來,她入宮為公主。

後來嫁到這沈府,林天來見她的時候也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來的。

確定不會有人發現她與林天的這層關係後,玉瑤底氣又足了些。

朝歌說:“林天已經死了,是被人下了砒霜,毒死的。”

玉瑤又是一怔,道:“莫不是畏罪自殺?”

朝歌呵了一聲,問她道:“林天是我們要保護的證人,何來畏罪之說?”

玉瑤解釋說:“若非畏罪自殺,他人在這沈府,他又是個將士,誰能殺得了他。”

朝歌直言:“你能殺得了他。”

玉瑤又是一怔,問她:“娘娘,您這話是何意?”

沈朝歌忽然就冷呵一聲,道:“玉瑤,你自認為自己說話滴水不漏?實則漏洞百出。”

玉瑤心裡發冷,她的話哪裡漏洞百出了?

她沒想明白。

朝歌看了一眼姬淵,讓他來說。

林天的事情,姬淵比她更清楚。

姬淵這才接了口,說:“稍等。”

他轉身走了出去。

隨著姬淵離開,玉瑤底氣就更足了些,諷刺道:“聽你這意思,是想要把林天的死賴在我身上了?”

朝歌淡淡的道:“無需賴,根本就是你殺的。”

暮詞一邊嘖了一聲,這才插了口,說:“皇后娘娘就可以血口噴人了?”

朝歌看她一眼,道:“三姐姐,我勸你莫要與狼為伍。”

狼,說她玉瑤是狼?

暮詞諷刺道:“虧你們當初還是結了金蘭姐妹,瞧你們這樣,有半點義結金蘭姐妹的樣子嗎?”

義結金蘭,提起這事,一切又仿若歷歷在目。

可有誰知道,這義結金蘭,並非她情願。

當初與這玉瑤初相見,她假借舞劍,便砍了她一刀。

她是徐大將軍的女兒,她們不能責備她分毫,還要安慰她,還要被她哄著結金蘭。

那日,玉瑤說:富貴貧賤一條心。

朝歌說:若是有悔此誓言,吃飯噎住常抽筋。

毫無誠意的誓言。

外面忽然傳來婢女的尖叫聲:啊……

是姬淵讓人把林天的屍體抬了過來,然後讓院子裡的婢女來認一認,看看他們認不認得這個人。

姬淵是斷定林天與玉瑤常有來往。

既然常有往來,玉瑤的婢女定然是認識這林天的,必有一個婢女常去傳話給林天。

他只要把人的屍體抬過來,喊這些個婢女認一認,他一旁觀察一下,若有人面上藏不住便好辦,若是面上藏得住,他不介意對這些個婢女用刑,逼也要把真相逼出來。

其中一個婢女當場就臉色煞白,哭了。

這婢女不是旁人,正是玉瑤身邊的婢秋文。

一看見這林天死得透透的,七竅流血,慘不忍睹,她哪裡剋制得住。

這林天常與她家主子有來往,有事也讓她常去傳話,一來二去,她就對英俊不凡的林天生出情意來了。

林天也是一個會哄人的,嘴巴會說人又甜,總能逗得她開懷。

林天心裡雖然喜歡玉瑤,但她已為人妻,也自知自己身份是配不上的,在玉瑤面前也沒敢多作它想,只想聽她差遣,為她做事。

秋文對他芳心暗許,他也覺得這丫頭不錯,一來二去,也是有那麼一些意思的。

兩人的這點小心思,玉瑤自是不知道的。

如今秋文親眼看見林天被殺,哪裡藏得住心裡的悲傷。

她藏不住那就更好辦了。

姬淵走到她面前說:“是你的主子殺死了林天,而你,是幫兇。”

一聽這話,秋文就受不住了,尖叫起來。

屋裡的玉瑤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壞事了,她快步走了出來。

秋文已撲了過去,抱著林天號啕大哭開了。

哭得那是一個撕心裂肺。

喜歡的人慘死,且是被自己的主子殺死的,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林天才與主子相見,兩人談了一會話就出去了。

怕人多眼雜,她與林天甚至沒多說上一句話。

~

玉瑤匆匆走出來,看見撲在林天身上大哭的秋文,眼皮突突的跳。

朝歌心下已瞭然,她走到秋文面前,說:“秋文,把玉瑤和林天的事情說出來,我保你平安無恙。”

秋文慢慢抬了頭,看她一眼,又看向玉瑤。

玉瑤冷冷的盯著她。

這個賤人,她幾時與林天感情這般好了?

她這個當主子的竟一點不知道。

本以為死一個林天,就跟死條狗一樣,沒想到她的婢女竟會為他哭成這般。

本以為死無對證,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毀在這個賤婢手裡了。

秋文努力忍下哽咽,問玉瑤:“夫人,您為什麼要殺死林天?他對你忠心耿耿,就是自己死都不會出賣你的,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問到最後,她眼淚嘩嘩的掉,哽咽說:“夫人好狠的心腸。”

林天沒有了,她何必要活著?

拿了髮簪,她就要往自己頸上刺了下去。

一刺子深深刺下去,她撲倒在林天的身旁,緩聲說:“林天,黃泉路上,我來陪你。”

她在林天身邊抽痛了一會,漸漸不再動彈。

一旁與她玩得要好的婢女親眼目睹她死,面上難掩悲傷。

姬淵問玉瑤:“你還有何話說?”

玉瑤看著他,渾身發顫,眼尾也紅了起來,恨聲道:“你們兩個聯合起來,為的不就是想要逼死我?你們想我死?好,我如你們的願。”

轉身,她快步跑進屋裡,取了剪刀,眼淚忽然就啪啪的往下掉。

終其一生,姬淵也不曾喜歡過她。

也不曾,疼惜過她。

關係到了朝歌的利益,他連半點的舊情都不念,非要活活逼死她。

他早就忘記,她的父親是為誰而死。

“爹,娘,你們不在,玉瑤活得好痛苦。”

“玉瑤,住手。”

扶辰的聲音就大聲的傳了過來。

她卻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夏日的季節,本就穿著單薄的輕衣。

鋒利的剪刀很輕易就刺了進去。

扶辰大叫:玉瑤。

他衝過來,把她抱住,痛苦至極,喊她:玉瑤,玉瑤。

玉瑤,你何苦要把自己走到這一步。

何苦。

他面上難掩悲痛,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縱然她有萬般不是,也曾經是他所愛過的人,也依舊是他的妻子。

他悲痛欲絕,大聲喊著:請大夫,請大夫。

婢女匆匆進來,又匆匆跑了出去,請大夫。

朝歌、暮詞前後走了進來。

她會自殺,暮詞倒是有些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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