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輦優哉遊哉,入了皇宮。

沈朝歌的衣物也隨之被她的人搬進了之前的璣珠宮,改名後的朝陽宮。

在景仁宮陪皇上用了個午膳後,又陪他一塊靠在龍榻上午休後,朝歌去了她的朝陽宮。

午後的陽光,嬌柔的美。

知道她愛花,她的婢女採一把花插放在几案上。

紅芙高高興興的把她往宮裡迎,說:娘娘,您請。

多麼陌生的稱呼。

頭一次聽這麼個稱呼,還怪不習慣的。

她淡淡的笑,說:“還沒有冊立,不許叫。”

紅柚笑著說:這還不早晚之事嗎?

紅菱也笑著輕聲責罵:“小姐如何說便如何做,再犟嘴就撕了。”

主僕一人進了宮殿。

皇宮就是皇宮,沈府再闊氣,也比不得皇宮的尊貴。

一磚一瓦,那是從泥土裡都能散發出來的貴氣。

高不可攀。

她環視一圈,紅菱說:“小姐,您看看這還有哪裡不合適之處嗎?”

她說挺好。

坐下。

奴婢上茶。

閒來無事,朝歌讓她們也都下去了,只是留下了紅蓉。

自從出了沈朦這事後,紅蓉就悶悶不樂,難以快活起來了。

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

蘋果的臉蛋,都要變成了瓜子臉了。

她讓紅蓉坐下。

紅蓉在她面前跪坐下來,說:“小姐,您有何吩咐奴婢的?”

幾個奴婢中,就她最活潑可愛。

最近性子收斂了不少,沉靜下來。

朝歌抿了茶,想起往事,她嘆了口氣,說:“沈朦回了邶國,很難再回來了,你把他忘了吧。”

紅蓉怔了怔。

一提到這個人,未開口,淚先落。

這個人離開的時候,不曾和她打過一聲的招呼。

說走就走,毫不留情。

她本也該聽小姐的話,放下他,忘記他的。

她垂了眸,極力平穩了聲音,不讓自己哭。

她說:“我也想聽小姐的話,忘記他的。”

忘記他,談何容易啊!

小姐把他帶進府裡後,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由她親自教導的。

把他教得更像個人了。

她看在眼裡,歡喜在心裡。

她喜歡他的點點滴滴,一顰一笑。

可是他,在想起一切後,一切都不算數了。

他說讓她等他的,時候到了,他願意來娶她。

放棄他,忘記他,她做不到。

她忽然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說:“奴婢有個不情之請,懇求小姐成全。”

朝歌看著她。

她已猜到她想說什麼了。

她眼裡噙滿了淚,說:“奴婢想去邶國,想去找沈朦,他說過會娶奴婢的。”

她一個奴婢,本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小姐平日太過寵愛她們,以至於,讓她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說過這話,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一邊覺得對不起小姐的親恩,一邊又思念另一個人成疾。

此事難兩全,就更難過了。

朝歌看著她,心口發悶。

她本想給紅蓉謀個幸福的。

本想,前一世的不幸都過去了。

今世,一切都可以從新開始的。

姑娘們的幸福,都在她手裡的。

是她天真了。

意外的人,意外的事,都不在她手裡。

朝歌低低苦笑,笑過,說:“我不能答應你,不能讓你隻身去涉險。”

她當初就不應該把沈朦這個禍害帶回來。

紅蓉低低的說:“是奴婢越界了。”

朝歌說:“蓉蓉,在我心裡,你不僅是我的奴婢,也是我的親人,是我很在乎的人,我希望你幸福。”

沒有了沈朦,她再難幸福了。

她艱難的說:“被小姐喜愛,是奴婢的幸運,奴婢願意伺候在小姐跟前,一世不嫁。”

“如果你執意要去,我不攔著你,我可以給你自由,以後在外面,別讓我聽到你不好的訊息,我會難過。”

紅蓉怔。

小姐這意思,是同意她去了嗎?

她眼淚越發的往下流。

忙又磕了一個頭,說:“奴婢一定會好好的活著。”

“奴婢來世,做牛做馬,一世不嫁,也要再伺候在小姐跟前,報答小姐的親恩。”

朝歌喚了紅菱過來,給紅蓉準備些銀錢,送她出宮。

紅菱氣得怒火中燒。

送她出宮的路上冷嘲熱諷的罵她: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負心漢,你連小姐都不要了?

心裡生氣,罵起她來也就口不擇言,狠了。

“你一個奴婢,自幼賣到沈府,平日裡小姐好吃好喝好住好穿的給你,幾時虧待你半分了?你不要不識好歹,你有什麼資格和小姐說要離開她,去找一個負心漢。”

紅蓉被罵得眼淚汪汪,站在她面前說:“你罵得都對,以後,我不在小姐身邊伺候,你要多陪著點小姐,現在入了宮,和在沈府不一樣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咱家小姐,到時候恐怕會有很多人想法設法的要塞自家閨女給皇上,你可要好好安慰小姐。”

紅菱沒好氣:“用得著你說。”

紅蓉見她不肯給自己好臉,也不再說什麼,抹了一把眼淚走了。

紅菱雖氣她,到底是跟著把她送出了宮。

到了宮門口,這又和她說:“要是在外面過得不開心,你就回來找小姐吧,小姐會收留你的。”

紅蓉咬咬唇,說了句:紅菱,你也保重。

如果過得不開心,她還有什麼臉回來找小姐。

這次走,就是鐵了心,不找到那人,誓不罷休的。

他本該是她的郎君的。

紅菱最終是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了。

也不知道那沈朦到底有什麼好的,除了長得好看點,分明就一無是處。

吃裡扒外,忘恩負義,不仁不義。

能想到的壞詞,都用在他身上了。

紅菱一路回去,氣得跺了幾回腳,臉色繃著。

由於走得急忙,沒看清路,在迴廊裡,還被腳下的臺階絆了一腳,摔了下來,氣得她捶地。

連地都與她作對,捶得她手發疼。

“紅菱姐姐,你沒事吧?”

錦語本帶著人巡視過來,乍見她跌坐在此,過來關心一下。

紅菱嘆了口氣,說了句:“紅蓉走了,說要去邶國,找沈朦。”

錦語以前常在沈朝歌的跟前,大家一同服侍一個主子,彼此的關係也是熟悉的。

錦語哦了一聲,說了句:“她可真傻。”

紅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說了句:“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

“……”關他什麼事啊,他又不是……

紅菱又轉而對他微微一笑,說:“沒包括你。”

轉身,她挺了挺腰桿,走了。

錦語快步跟上她說:“紅菱姐姐,人各有志,你也不要過於不開心。”

她忽然淡淡一笑,說:“我沒不開心。”

她就是為紅蓉不值。

回去後看見小姐坐著寫字,紅芙研墨。

小姐臉色沉著,時爾蹙眉。

看樣子是不太開心,她為小姐不值。

紅菱跪坐在朝歌面前說:“小姐,紅蓉已經出宮了。”

朝歌頷首。

紅菱說:“小姐,您別為紅蓉的事難過了,沒了紅蓉,您還有紅果,還有奴婢,還有紅芙,紅柚,您還可以再選一個宮女,做您的紅蓉。”

這對於小姐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一個奴婢而已,實在犯不著她家主子為此難過。

朝歌便被逗笑了,讓她起來說話。

幾個奴婢中,紅菱為人行事最為穩重了。

紅菱便讓紅芙去歇息,換她為小姐研墨。

她瞧小姐聚精會神,寫了好一會了,有些詫異。

小姐好一段時間不練字了。

看她這樣子,也不像是在練字。

不由問:“小姐,您這是在寫什麼呢?”

朝歌頭也不抬的說:“寫個故事。”

想把自己平生的事蹟都寫下來,寫著寫著,就停不下筆了。

有人要朝她潑髒水,她總得想辦法給自己洗白呀。

這樣的汙點,不能往她身上粘。

她寫得忘記時間,飯也不想吃了。

直到天黑。

到了晚上,紅果入宮來見了。

外面又開始謠傳煞星一事,她打聽了一番,也查了。

當場就抓了幾個人好一番逼問,什麼結果也沒有。

大家都是道聽途說,一傳十,十傳百,傳著傳著,就傳開了。

也就是說,源頭在哪裡,沒查出來。

朝歌聽完,冷冷一笑,道:“這個你收好了。”

紅果不知是啥,忙收著了。

就是她花了半天寫的自己許多故事中的一段。

朝歌吩咐她:“你現在出宮,再給我尋一說書的,明天就給我安排上。”

她仔細交待一番。

紅果面上歡喜,佩服,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姐,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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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紅菱也大喜,道:“小姐,這辦法真是太妙了,以後看誰還能給小姐潑髒水。”

就算有什麼髒水,小姐直接派個說書的在民間給闢謠了。

妙不妙。

~

那時,姬淵也正在聽屬下稟報關於煞星一事。

結果都一樣的,源頭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這麼議論,全是道聽途說。

正說著這話,外面來報,說靜安王來了。

姬淵便讓人先退下,請了靜安王。

靜安王進來行了一禮,說:“皇上,臣有一事要說。”

他這個時候入宮,想也是有事,姬淵請他說。

靜安王直言,道:“皇上剛登基,就在京城因為煞星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派人抓的抓,打的打,這不更坐實了將要被冊立的皇后是禍亂天下來了。”

姬淵冷呵一聲,道:“造謠皇后,論罪當死。”

靜安王念道:煞星轉世,生在廣陵。斗轉星移,落入皇城,煞星不落,帝王不穩。請問皇上,這裡面的有哪一字哪一句是直指皇后了?

姬淵冷冷的看他。

靜安王這是在責怪他了?

朝歌都讓人扔雞蛋在身上了,他不為朝歌出面,還有誰能為她出面?

靜安王說:“有些事情,關起門來君臣說一說就好了,現在都鬧到民間去了。恐怕鬧得越大,對冊立皇后越不利。皇上一心只想護短,想殺雞儆猴,可這是有心人故意散佈出去的謠言,殺雞儆猴是沒有用的,真正造謠生事的人躲在暗處,依舊會在暗處煽風點火。”

姬淵神色不明,道:“既然靜安王想為朕分憂,這事就由靜安王去辦吧,皇后冊立之前,這事要解決了,朕不想聽到風言風語。”

她明明是沈家的福星,他容不得這些人顛倒黑白,還把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他不能讓朝歌背這個惡名。

他容不得朝歌在這些事情上受半分委屈。

靜安王說:“臣領旨。”

領旨後的靜安王退了出去。

翌日,他立刻帶了人馬,上街巡視。

這本是他的拿手好活。

身邊奴才前呼後擁,旁人看見他都要躲得老遠。

不過,聽說靜安王最近洗心革面,從新做人了。

姑娘再也不用擔心出門會被靜安王看上,擄回府了。

他帶人在街頭,小酒館,飯店,戲院,到處溜躂了一圈,最後聽見一說書的正繪聲繪色唾沫橫飛的講廣陵七姑娘在沈府中的種種事蹟。

這說書的年紀不大,是一位十五歲的小姑娘。

穿著一身的紅衣,紅紅火火,模樣好看,聲音清脆,響亮,吸引不少看客。

今天講的正是廣陵七姑娘被傳是煞星,在府中接二連三鬧出人命之事,最後證實,是被一猛虎所傷。

講到精彩處,眾人都捏一把汗。

紅果和衛珍一塊站在暗處,暗暗點頭。

說得很好,照這效果下去,以後就請這說書的多坐在這兒說說她家小姐的光榮事蹟吧。

靜安王站在一旁聽了聽,忽然就低笑了一聲。

這事,明顯是朝歌自個安排的。

她,還真是有點小聰明。

一個時辰後,她以一句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打賞的打賞。

等收完賞錢,她拎著荷包就往外走了。

靜安王一路跟過去,見她在路邊買了兩個包子,又去了一趟藥房後,再出來,就一路飛快的跑了。

靜安王想去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一路跟了過去,跟進了一個破舊的院子。

有個老者在屋裡破舊的榻上躺著,時不時發出幾聲咳嗽,顯然是病了。

“爺爺,冰冰回來了。”

“爺爺,冰冰給您帶了包子,還熱乎著呢。”

“爺爺,冰冰今天掙了好多的銀錢,以後就由冰冰養你吧,爺爺以後再也不用去說書了,冰冰也可以的。”

小姑娘的聲音一改說書時的響亮,溫溫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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