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

由於這裡原先是慧明閉關的地方,住處偏僻,冷清。

房間不算多,地方不算大,到了晚上,韓姑娘就與自己的母親同處一屋了。

互相取曖。

睡到夜半,身上的毒開始發作,肚子的絞痛令她一下子就醒過來。

旁邊的母親睡得正沉,她忍了忍,並不想驚動她。

那股疼越來越難以忍受的時候,她只覺得心口跟著發悶,發沉。

呼吸提不上來。

“娘。”她猛然開口,無力。

韓夫人還是一下子驚醒過來。

“落雁?”

“我難受。”她揉著心口,呼吸困難。

韓夫人忙坐了起來詢問:“哪裡難受?”

“心口疼,肚子疼,呼吸難受。”

她斷斷續續的把自己的症狀說了出來。

“我去叫你哥。”

韓夫人忙披了衣裳,拉開門,出去了。

韓孝郡住在隔壁。

過了一會,韓公子也披了衣裳匆匆進來,掌燈。

韓落雁一臉痛苦的趴在床上喘氣,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落雁。”韓公子快步過來,把她扶坐起來,看了看她。

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血中帶黑。

這哪裡是生病,分明是中了毒。

“哥哥,我難受。”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虛弱的問,氣若游絲。

連喊痛的力氣也失去。

韓孝郡忙把人抱住,安慰:“不會的,不會的,你大概是生病了,忍一忍,一會就過去了。”

“哥。”她低喃,臉埋在他懷裡。

他身上的味道讓她安心不少。

她想用力去抱一抱他。

因為母親也在這裡,他最近總是躲避她,不肯與她親熱。

她想用力去抱,雙臂毫無力氣,最終垂了下來。

沈夕歌,這個賤人。

無需多想,他也知道,一準是她下的手。

看起來溫順,其實就是條毒蛇。

這個卑賤的外室所生的庶女,她敢殺了他的妹妹,敢殺了落雁。

他需要她,卻不能立刻殺了她,為妹妹報仇。

韓孝郡努力嚥下那一絲哽咽,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會哭的。

他說:“娘,妹妹死了。”

韓夫人震驚,道:“你說什麼?”

她衝上去,把韓落雁從他懷裡拽過來,喚她:“落雁,雁雁。”

她眼睛閉著,嘴角還沾著血跡,模樣上有幾分的痛苦,或留戀。

“為什麼會這樣子?”

這可是她閨女啊!

她抱著女兒嘶聲痛哭。

家破人亡後,他們一家三口就躲在這兒相依為命。

本想著等風聲過後,就離開此處的。

韓公子壓下心裡的滔天恨意,輕輕去撫了他妹的頭,說:“娘,落雁是被夕歌殺死的,大概是因為落雁不懂事,總是惹得她不開心,讓她動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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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夫人明白。

她這個女兒,嬌生慣養,心高氣傲,幾時吃過這些苦頭,難免給那小尼姑一些臉色。

韓孝郡說:“等有朝一日離開這兒,我一定為雁雁把這仇報了,這段時間,你多忍一忍。”

韓夫人哽咽,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女兒就這般離她去,她豈能不恨呢。

從今以後,她身邊只有一個兒子了。

韓夫人哭了一夜。

天亮,韓姑娘的屍體在她懷裡變得冰冷。

韓公子在後院挖了個坑,作為韓姑娘的安葬之處。

在夕歌過來之前,他把韓落雁抱到他所挖的坑裡。

韓夫人哭得不能自己。

韓公子捧了一把土,輕輕灑在她身上。

本該給她一個體面的葬禮的,現在卻不能為她做什麼。

他默默的拿塵土把她掩蓋,連同他們不曾為人所知的過往一同掩埋。

和往常一樣,夕歌依舊過來為他們送早膳。

韓公子與韓夫人與往常一樣坐著。

韓夫人雙眸哭得紅腫。

韓公子臉色沉著。

夕歌走進來看了看,把帶來的早膳放下,輕聲問:“這是怎麼了?”

韓公子說:“落雁死了。”

夕歌一怔,忙問:“怎麼會?”

“落雁自幼有隱疾,昨晚隱疾忽然發作,就去了。”

隱疾?

這麼巧?

本以為他若發現落雁是中毒而死,會責問她的,她早就作好了說詞。

他們就算生氣又如何,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隱疾好,省得她多作解釋了。

她假裝一臉悲傷,說:“這太突然了,落雁呢?我去看看她。”

“我已把她安葬在院中了。”

“我去看看她。”夕歌起身,走了出去,看了一圈。

那邊果然有新土。

她微微松了口氣,終於解決掉了這個麻煩。

她深深鞠了躬,默道一句:“我本好心收留你,是你不識抬舉,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識抬舉,來生,好好做個人吧。”

她默站了一會,假裝為她悲傷。

等悲傷過,這才又進了屋,勸他們母子節哀順變。

知道他們現在正傷悲,自己說什麼他們多半也是聽不進去的,她也不再多說這事,只是轉了個話題說:“朝歌回來之後又幹了一件大事,據說她在京師就辦了女子學院,現在又要在廣陵也辦女子學院,昨天就在招生,已有人報名了呢,今天還要招生,說是明年開了春,就可以入學了。”

提到朝歌,他才像又活了過來,問:“你什麼時候把她帶過來。”

“我一個人哪有本事把她帶過來,這事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那不如你想想辦法,帶我一塊去見她。”

夕歌說:“現在各處關卡依舊查得很嚴,你恐怕一下山就會暴露。”

為了見沈朝歌,他倒是不惜以身犯險。

“我今天還要出去一趟,看看她如何個招生法,等看過了,我回來說給你聽。”

韓孝郡點頭。

夕歌也就不再與他多說,離去。

韓公子靜了一會,對依舊傷心的母親說:“娘,多少吃一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活著不是嗎?”

他拿了粥,遞到她面前。

兒子的話說得雖然有道理,可她真的是難受得無法抑制。

勉強喝了一口粥,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難受。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太守夫人的榮耀,現在又失去了女兒。

這份打擊,她有點無法承受。

看看兒子關切的看著她,她又得了幾分安慰。

為了兒子,她也得好好活著。

不然,她一旦死了,兒子在這個世上就沒有親人了,沒有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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