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天禧二年整年的改制運作,無償的差役已經離長洲縣、吳縣遠去,兩縣的衙前差役已經吏員化,官營工坊也不存在無償的差役,都有五百到一貫多的工錢。

製作吊杆、軌道車的官坊甫一開業便供不應求,現在不是百姓逃避差役,而是鑽山打洞想進入官坊,官坊工錢多,有固定的假期,遠好於私人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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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鎖反應遠不止此,私人作坊主一看手藝好的工匠流向官坊,他們急了,再像以前那般採用強制的下作手段留下工匠已經做不到了。

改制前那幫吏員收了黑錢就會為虎作倀,現在孫冕給吏員開了俸祿後管的甚緊,只要收受錢財,立馬趕出衙門,為了長久的飯碗,他們暫時不敢去幹這喪盡天良的事。

私人作坊主眼看無計可施,只能忍著錐心的疼痛給工匠們加薪水,現在蘇州城四周的工價全部超過了一千錢,還有旬休。

良心好點的作坊主還會提供一頓午飯,以前那種六七百文的工錢工匠們瞅都不瞅一眼,蘇州工匠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可官府裡原來差役與新招募幫工們收入差異的矛盾立時體現出來,服役的力手們現下俸祿只有五百文,雖然較之以前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與官坊新招募的幫工們相比差了一半還不止。

人心都是得不到滿足的,這些差役們不免牢騷滿腹,可胳膊拗不過大腿,該服役還是得服役。

此事孫冕和王嘉言、張知縣三人比差役們更加苦惱,現在有兩個矛盾不好處理:

第一是服役範圍的問題,宋代都是按照家庭財富來區分戶等,決定是否服役,州衙的新規是四等戶以上才服差役,但是工坊的興起讓戶等的界定成為難題。

比如官營和私營工坊新招募的幫工,他們家中還有良田,如果單純論田畝,這些人只夠劃入四、五等戶。

如今工坊還發給他們工錢,兩口子做工一年下來好幾十貫,那麼就應該劃入三等戶,按照新規必須服有償差役。

第二個矛盾就是差役與招募工匠的工錢差異,官府裡雪鹽工坊、器具工坊、武備工坊這些技術要封鎖不能外流,所以全是採用的差役來做工,並未招募幫工,如今工價上漲,這些差役當然不會滿足於現有的工錢,包括衙門裡工錢低的差役也是一般心思。

當然要讓他們心服也簡單,與其他新招募的幫工們收入接近即可。

可這就有個矛盾之處,除卻長洲和吳縣,蘇州其他幾個縣的差役們心裡如何平衡?

你長洲、吳縣有錢,差役發如此之高的俸祿,那些窮縣如何能搞,窮縣的知縣必然牢騷滿腹,你們兩縣搞的轟轟烈烈,現在本縣的差役可是人心浮動。

王嘉言看著孫冕埋頭苦思,臉有愧色的拱手行禮道:“知州,上月組建的器械官坊都是強行徵集的差役,工匠嫌工錢少皆不願前來。”

孫冕抬起頭來,苦笑道:“此為好事,仲謨何以羞慚,曾通判、張知縣,你們也一起想想法子。”

曾通判皺著眉頭沒吭聲,他當初就不贊成給差役們發工錢,在他的意念裡,差役本就是蘇州子民的本分,蘇州的四等戶以上就該無償承擔,這樣的改制助長了百姓趨利的惡習,殊為不妥。

張知縣去歲和曾通判的想法還有些一致,但改制後縣衙公吏和差役們積極性的提高,讓他省了不少事,於是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也是冥思苦想了許久想不出好的方法。

此刻聽到孫冕說話,他拱手回答道:“知州,下官也甚是苦惱,瀟湘館開業那日,下官就此事問過丁夫人,據說是管吃管住還有一貫錢,且每月視酒樓獲利給予賞錢,我等那工坊的差役可都是工匠,與小廝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區區五百錢怎可塞住芸芸眾口。”

孫冕聽到瀟湘館,忽然有所醒悟,他屈指輕輕敲擊案几,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

敲了片刻,他用力一拍案几,一聲巨響嚇了幾人一跳,曾通判小聲問道:“知州可是有了法子?”

孫冕哈哈大笑道:“還是張知縣提醒的好啊,瀟湘館便是解決的法子。”

說罷站起身來激動的來回走了幾步,指著瀟湘館的大概方向道:“州衙和縣衙的所有官坊全部買撲,按照瀟湘館的法子辦,便可一勞永逸。”

頓了頓又道:“除卻武備、雪鹽、器械作坊,其他官坊讓出一至三成分子,交於民間商賈經營,衙門只派出賬房,差役盡皆解散,由商賈來定工匠和幫工的工錢。”

張知縣問道:“知州,那瀟湘館丁員外可是佔了六成分子,我等只讓出區區一兩成分子哪有商賈願意買撲。”

王嘉言反駁道:“張知縣此言差矣,瀟湘館全是丁家的廚藝和釀酒之法,州衙只提供了場地,可這雪鹽工坊、器具工坊皆為官府的技藝和用具,佔一至三成有何不可,商賈不願經營,掌管工坊的押司書吏家中富有的定是會幹,張知縣你可要明白,這等工坊是只賺不虧的。”

一句話說出,曾通判、張知縣和州衙籤判的心裡都有些蠢蠢欲動,要知道像張知縣這樣的除了些祿米和絹帛,也只有三貫多的俸祿,官坊的一成分子一年那可是能分不少錢。

曾通判拱手問道:“知州,織造工坊如何處置?”

孫冕看著曾通判心裡直搖頭,這傢伙年紀比老夫小了二十歲,腦筋還不如老夫轉的快。

於是回答道:“查賬,清點所有賬簿,按獲利多少給出買撲的分子,織造官坊做出的絹遠不如民間作坊,不是三司統購,早就銷聲匿跡了。凡不涉及軍務、雪鹽、器械的官坊一律照此處理,工匠們退出差役,工錢高低與州衙、縣衙何干,其他州府縣衙有何話說?”

籤判站起身來問道:“知州此法確是良法,可衙門、運河碼頭、雪鹽、武備、器械等處的差役又如何處置?”

孫冕問道:“如今碼頭差役月錢多少?漕運廂軍俸祿多少?”

籤判回答道:“碼頭差役月錢不等,最多五百錢,最少三百錢,漕運廂軍略高,最少也有八百錢,有祿米和軍服,還有兩家商鋪的糧券。”

孫冕笑道:“有何難搞,官坊工匠工錢提高,其他差役自然也要提高,每人每月補三四百錢,但不可在官府內發放,自合營工坊走賬發放,瞞天過海。”

王嘉言佩服道:“還是知州想得周到,如此一來既平息了工匠的牢騷,其餘州縣也必無異議。”

孫冕搖搖頭道:“這卻不是老夫想得周到,是瀟湘館官私合營的方式提醒了老夫,那吳夢吳昕頌真是個奇人啊!老夫私下走賬的法子如去歲一樣,還是裱糊之法,且行且看吧。來年開年後其他縣衙也須逐步進行改制,錢財不夠的州衙予以補貼,至於其他州府的問題卻不是老夫來考慮的。”

眾人齊齊躬身稱是。

天禧二年的吳山村可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糧食的增產,家家戶戶都養了雞,田地多的上中戶養起了豬,冬日裡都種上了小麥。

這一年的祭灶,買到了豬頭的就用豬頭,沒買到的就殺只雞來代替,往日裡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如今活生生的擺在面前,這一切不過是短短兩年來的改變。

市場裡又多了戶賣豆腐的,這是用丁家榨油後的豆渣來製作豆腐,也是丁家一個心思靈活的家僕和丁大勝合夥開的,自己佔了四成分子。

豆腐採用後世的方法點滷水製成,味道鮮美且較為堅韌,大宋的豆腐都是用來做湯或者吃水豆腐,那樣的豆腐過於細嫩,筷子夾都夾不上來。

攤子上的豆腐品種又多,什麼黃豆腐、豆腐乾、煎豆腐、豆腐皮,應有盡有。

自從瀟湘館的麻辣豆腐、家常豆腐、水煮煎豆腐端上餐桌,蘇州城的大戶官家都跑來吳山村購買,常常是一個把時辰賣的精光,不是不想多賣,而是原料有限。

市場裡還有一家臘味檔,賣的是臘肉、臘魚、風吹魚、酒糟扎魚,香噴噴的扎魚吸引了不少食客,也是丁府另一個家僕與丁大勝合資成立的臘製品作坊。

這些出自吳夢手筆的食品甫一發賣,日日都是賣的脫銷,兩家掌櫃收錢收的手腕都發酸。

話說吳山村裡的劉屠戶現在是殺豬殺的不亦樂乎,幾個孩子都不幹別的事了,專心做屠夫和閹豬,劉老漢是最感激吳夢的,知道吳夢愛吃豬肚和豬腰花,每月總要奉送幾個。

劉老漢最大的業主就是丁家,丁家逐步錯開養豬的順序後,自十二月酒樓試菜開始,每日都會殺一頭豬送往蘇州城中的瀟湘館,酒樓裡的殺豬肉現下可是供不應求。

像豬雜這般連窮人都看不上眼,平日裡廉價甩賣的貨色,如今在瀟湘館一盤炒豬雜要價二十文還時時斷貨,那些饞嘴的吃貨們都是每日申時許早早呆在酒樓霸座預訂。

紅火的生意讓孫冕將連開幾家分店的打算都提前了,勒令另外三家買撲出去後經營不善的酒樓停業,收回交由丁家專營。

買撲的錢財孫冕也善心大發全部免掉,州衙現下財政狀況可是好的很,如今迎來送往、吃吃喝喝都是在瀟湘館,無需動用公使庫中的銀錢,從分紅裡扣除便是。

酒樓的紅火同時帶動了飼養業,也帶動了種植業,吳山村鄉鄰們將自己養的雞賣給丁家,打聽了蔬菜的收購價格後,他們紛紛打定主意來年要將往日裡看不上眼的蔬菜種植起來。

眼瞅著快過元日,眾鄉鄰趁著休假和冬閒,到處蒐羅各種大糞,想著冬日裡將那土地養的肥肥的,來年好種蔬菜和大豆、油菜。

春日裡的冬小麥還未收穫就被官府當作種子預定了,過上幾月又有蔬菜、大豆可收,再過幾月又是秋收,全年都有銀錢可賺。

買煤球、做工、種地,掙上幾年的錢又可以蓋上幾間瓦房,不用幾人擠在一間屋子裡了,美好的天禧三年眼望著就要到來了。

渡口的市集是越來越熱鬧了,臨近元日,連臨時搭建的草棚裡都是人滿為患,此處離蘇州城不遠,可肉食的價格低於蘇州城裡,不少城裡的百姓都跑來買豬買羊。

市場的東北角上,自發形成了一個牲畜的集市,臭烘烘的氣味絲毫不能阻擋百姓們買葷食過新年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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