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在知事廳裡面面對幾個大宋的基層官僚講了一大堆自己的理論,許多觀點都摻雜了後世的行政管理理念,他也不知道這幾個官員有沒有聽進去。

在他心目中其實這北宋若是有個勇於任事、敢於擔當、又思維活躍的地方官,除了想讓吏員行科舉之事難度很大之外,其他的吏制改革並不難搞。

當然雄厚的財力和武力支援是實行改制的首要前提。

常縣尉和周主薄聽完都有些不以為然,覺得眼前這位吳先生當真是天方夜譚。

百姓自己的事情當然是自己來搞,哪有衙門出俸祿的道理,專司各地官員迎來送往的力手、廚子等等差役要是被撤銷,衙門的公使錢根本不夠用。

而且大宋的差役法可是用了幾十年,也未見有什麼不妥之處,只有王知縣聽完吳夢這石破天驚的一番話,當場陷入了沉思。

周主薄反問道:“吳先生,且不說你這番方略是否可行,還是先說說這俸祿之財從何處而來。”

他是主管財賦的,當然最關心這個。

吳夢奇道:“蘇州如此富庶,長洲縣衙又在蘇州城內,每歲的商稅收入何止萬貫,這點俸祿錢還拿不出來麼。”

周主薄哂笑道:“吳先生未曾研習我大宋的稅賦之法,所以不知。

長洲縣的賦稅皆需上貢朝廷,三司和轉運使司緊盯州衙和縣衙的賬簿,如何能隨意支用。

吳先生所講之法的確是開我大宋之先河,聽著也是極有道理,但若是真的要搞,還須稟明朝廷,撥些款項才可實施。”

王知縣苦惱的點頭道:“吳先生的建言倒是非常有理,可朝廷的支出越來越多,歲入有虧空之憂,想讓朝廷撥款那自然是阻力重重,只怕不易奏準。”

吳夢內心發笑,你這是動了三司國庫和皇帝內藏庫的乳酪,要是能奏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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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老子來到這大宋就是想幹些變法之事,要是不轟轟烈烈做上幾件大事如何對得起自己的一生,眼下不如就藉著蘇州的衙門試上一試。

他抬頭說道:“王知縣、常縣尉、周主薄,若是真心想改這差役之法,在下倒是可以幫助縣衙解決這俸祿支出的難題。”

王知縣三人齊齊抬頭驚訝的看向吳夢,須知長洲縣城就有接近兩百名差役,即算一人一貫多點,每年都要兩千四百多貫,這筆鉅款他居然輕飄飄的說自己可以解決。

其實他們還低估了吳夢的想法,吳夢想的可是將全長洲縣鄉下的鄉司、書手、弓手、裡正等等全部納入進去,不會漏掉一人。

吳夢笑道:“諸位可是不信,在下既然敢說,當然可以做到,吳山村的煤球工坊諸位是否知道。”

王知縣笑道:“呵呵,如何不知,在下就是從今歲的滅蝗之法和煤球工坊聽到先生的大名,某正欲上門討教,想不到先生今日自行上門而來。”

吳夢笑道:“王知縣,那些滅蝗之法和煤球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知縣只要有想法,蘇州知州鼎力支持,在下定可幫助知縣籌集到俸祿。”

王知縣抱拳道:“多謝吳先生的美意了,此事待在下與周主薄和常縣尉細細商議一番,報於孫知州核准,再和吳先生來討教如何?”

吳夢笑道:“知縣要賜教,那是在下的榮幸,在下隨時恭候王知縣大駕光臨。”

廢了大半天口舌,吳夢終於明白今日是談不出個結果的。

正想告辭,忽然想起韋六郎那事還未曾徹底解決,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王知縣,在下還有一事想與知縣商議。”

王知縣道:“吳先生不必客氣,有事儘管道來。”

“今日那韋六郎之事恐縣衙也不好處理,抓之可憐,不抓難以服眾,在下倒是小小一策可解之。”吳夢說道。

“哦,吳先生有何良策。”常縣尉來了精神,他正不知如何插嘴來說起這事,不料吳夢主動提起,正中他的下懷。

“蘇州坊市裡所賣之魚皆為死魚,魚價甚賤,在下有一法子,可令魚在市場繼續鮮活。

不妨由吳山村村民在坊市內開設幾個活魚檔,獲利四六分賬,韋六郎就當是官府派駐在魚檔的差役。”吳夢胸有成竹的說道。

三人還以為有什麼良策,一聽是賣魚,不免暗自嘀咕這能掙幾個錢。

常縣尉雖是有些失望,不過這樣也解決了難以服眾的難題。

本著能賺幾個是幾個的原則,他對著王知縣拱手說道:“知縣,下官以為可行,賣魚雖是沒有多少收入,可韋六郎一事倒是能徹底解決,不至引起他人口舌。”

王知縣也是同樣的意思,他本意是不願為難吳夢,可不將韋六郎抓回來,那其他差役有樣學樣,誰還來服役,不管賣魚掙不掙錢,能解決好此事即可。

他點點頭說道:“吳先生此法甚好,本官想問問吳先生,不知先生想與縣衙如何經營這魚檔?”

吳夢看著眾人臉色知道他們看不上這生意,心下暗笑,賣魚雖然賺不到大錢,卻也不少了。

魚去收購回來怕是只要幾文錢一斤,市場裡死魚都要八九文左右,活魚賣十三到十五文一斤絕對沒有問題。

蘇州城中十幾萬人口,江南地界的肉食本就不多,皆以魚蝦為主,一人一年吃上二十斤魚完全不算多,只要有三分之一的市場,一年可以賺上幾千貫。

蘇州遍地都是水塘,只是宋人不會養魚罷了,但是自己會啊,還可以做些扎魚、燻魚,賣去其他地界,那可都是生意。

唉,古人還是見識少了,區區兩千多貫差役錢不是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吳夢也不說破,只是道:“王知縣只需提供一處魚檔,佔股四成,其他各種設施及週轉錢財由在下承擔,縣衙可再派一名賬房監督,一處可行便多開幾處,不過住稅、過稅不能再收,從事魚檔者不再服役。”

王知縣笑道:“小生意而已,待在下稟明知州,行文吳縣縣衙,稅就免了。至於賬房便不用派了,韋六郎識字,也會算術,就讓他來記賬吧。”

他心道你若是每月能交個十貫八貫某就能給其他差役有所交代了。

中國古代的讀書人都有個缺點,不太喜歡用準確的數字來計算,所以王嘉言也覺得魚檔不過爾爾,從未想過從數字上面來計算產出。

直到後來韋六郎月末時來縣衙上交分紅,王嘉言被嚇了一跳,想不到一個小小魚檔能賺這麼多錢。

吳夢和縣衙的幾個官員正說到此處,林貴平進來打斷了談話。

…………

聽完吳夢的訴說,林貴平笑道:“差役之事某家早就說過是個禍患,可惜這世上明眼人太少,先生也是真敢說,還把太祖拿出來說事。”

吳夢沒接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題,而是問道:“君烈老弟和孫知州談的如何,他可是願意與丁家合股經營。”

林貴平道:“這等好事他有何不同意的,便是不同意張財神也有法子自己幹,還不用交稅,怕個甚。”

吳夢無語了,這兩個傢伙膽大包天,身後那股隱秘勢力來頭不小,孫冕好歹也算個副部級幹部,他們說不放在眼裡就不放在眼裡。

林貴平又道:“王知縣在下倒是早就打聽到了他的底細,他父親便是我大宋名臣王禹偁,昕頌兄,王知縣可是名門之後。”

吳夢回想起來,王禹偁是北宋詩人、散文家,是宋初最有名的詩人之一,也是赫赫有名的直臣,敢於直諫屢遭貶謫。

王禹偁北宋太平興國八年進士,歷任右拾遺、左司諫、知制誥、翰林學士,此時已經去世。王嘉言頗有乃父遺風,不但詩詞甚佳,行為作風也頗似其父。

吳夢一拍腦袋道:“呵呵,哎呀,真是想不到王知縣還是名門之後。”

林貴平笑道:“昕頌兄,那還有你更想不到的,王知縣之父三十年前也曾經知長洲縣事,如今父死子繼,這父子二人是不是很有淵源?”

吳夢驚訝道:“還有這等事,那可真是巧了。”

林貴平指著河流上的橋道:“昕頌兄,昔年的長洲知縣王禹偁和吳縣知縣羅處約交好,他二人經常在蘇州河畔還有這小橋上作詩唱酬,蘇杭一帶間多有傳誦,實乃蘇州城裡的一段佳話。”

吳夢看著小河上方的拱橋,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兩個文士羽扇綸巾,飄逸脫俗在小橋流水間談古論今的畫面......

初春裡,一陣陣悠然的河風吹過,王禹偁、羅處約二人長袖飄飄,面對著小橋流水吟詩作賦......吳夢腦補著飄逸出塵的畫面,不禁悠然神往。

快到客棧時,吳夢又道:“君烈老弟,在下忽然想起一事,可否請張財神幫幫忙,在蘇州城那五六個坊市內買上幾個緊挨河邊的攤位?”

林貴平笑道:“昕頌兄,莫非你還真想賣魚,買攤位自然沒問題,反正你在某姐夫那處還存有不少錢,不過那賣魚真的掙錢麼?”

吳夢道:“君烈老弟,某什麼時候吹噓過,賣活魚雖是不及那煤球工坊,也比不上盛隆商鋪的古董珍寶,可也能賺上不少錢,一年幾千貫輕輕鬆鬆到手。

當然了,這攤位費某只是暫墊,將來縣衙定然是哭著喊著要出這錢財。”

林貴平哈哈大笑:“吳大先生可真是胸有成竹啊,好,此事某幫你弄來,據在下所知這攤位可是不便宜,沿河的攤位運輸便利,恐怕至少在百貫以上。”

吳夢笑道:“呵呵,不過是點小錢而已,你讓張財神買來便是。”

四人人說說笑笑回到客棧,丁進寶從州衙回來時恰好張財神也一起來到,六人就在客棧吃晚飯。

飯桌上林貴平笑著對張財神道:“吳大先生要做魚販子了,請你這位大掌櫃在市場裡買幾個臨河的攤位。”

張財神疑惑的看著吳夢道:“吳先生,你可是幹大事的人,賣魚能弄幾個錢,沒得辱沒了你吳先生的名頭。”

吳夢呵呵一笑道:“財神爺,你那什麼古董珠寶,一個就價值幾百貫,自然看不上這小小營生,可這魚耐不住吃的人多啊。

我等不妨來算個數字,蘇州城裡十幾萬人,每人每年吃二十幾斤魚,一斤魚賺個六七文錢,算算一歲下來可以賺多少錢?”

丁睿稍稍算了算就有了底,張財神停了筷子算了一陣,驚訝的說道:“那可真是賺的不少啊,想不到柴米油鹽醬醋茶和菜食還真是有利可圖。”

吳夢笑道:“民以食為天啊,所以什麼米商和鹽商看著賺錢不多,可百姓們天天要吃,積少成多,集腋成裘,怎麼能不賺錢。”

吃完晚飯後,張財神將吳夢一行送上了回去的小船,吳夢一行抱拳辭別回了吳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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