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貴平與丁大勝和吳夢商議後,決定由丁家的準女婿向漢前掌管潤州的石炭場。

林貴平也不遲疑,當日下午便帶著向漢前乘船前往潤州。

船到潤州後,林貴平吩咐向漢前帶人下船至潤州城尋找礦脈,他自己和隨從陳四還得前往徐州招募工匠。

林貴平渡過長江後經揚州船閘後繼續沿運河北上,五日後到達了雲龍山之北的徐州。

徐州古稱彭城,帝堯時彭祖建大彭氏國,自古便是北國鎖鑰、南國門戶、兵家必爭之地,宋代置徐州,治彭城,領七縣和利國監。

徐州州城有大運河經過,林貴平來的時候剛好是春暖大地,萬物復甦的時候。

運河上商賈雲集,幾十艘沙船、漁船排成了長龍,碼頭上到處是扛包挑擔的幫工。

林貴平嫌此處腌臢,僱了個馬車直奔城內客棧。車伕駕著馬車進了徐州城門,顛顛簸簸走了一陣,“籲”的一聲勒停了馬車。

坐在車頭的隨從陳四扭頭對車內的林貴平道:“官人,此處可是彭城最好的悅來客棧,官人看看還滿意否?”

林貴平掀開車簾一瞅,眼前一杆淺綠色幡子迎風招展,上書兩個大字“悅來”,朝右側瞧了瞧,這客棧兩層樓,進門處是個飯莊,看來這客棧既有打尖也有住宿。

林貴平下了車,對陳四說道:“那便在此處算了,你與車伕將車費會賬。”

客棧裡的小廝笑呵呵得迎上前來,叉手行禮道:“請問客官住宿還是打尖。”

“找兩間上房,先住下來再打尖。”

“好勒,尊客兩位,兩間上房。”小廝對著裡面吆喝一聲。

轉頭又向林貴平一臉媚笑:“兩位客官裡面請。”

待進到房內,林貴平瞧著這客房比蘇州城裡的姑蘇客棧、望雲館頗有不如,好在算是整潔,有事在身,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官人,是否就在此處打尖。”陳四進來叉手問道。

“便在此處吧,也好打探些訊息。”林貴平道

兩人下得樓來,小廝領著在一個小桌旁坐定,林貴平也無太好胃口,吩咐道:“切一盤羊肉,來幾個時蔬和兩個果子,上一壺水酒。”

小廝忙道:“客官,時蔬眼下卻是沒有,小店有上好的春日新酒,客官要不要嚐嚐。”

“你這鳥店,冬日裡的蘿菔也沒有麼,新酒那便來一壺吧。”林貴平吒道。

“好嘞,客官,那上一盤醃蘿菔,一盤大碗羊肉,四個果子,一壺新酒。”

這店裡的廚子手腳甚快,不一會酒菜上桌,小廝彎腰笑道:“客官請慢用,有事招呼小的便是。”

“慢著,某有事想問問你。”

“客官請講,小的若是知曉,定當相告。”小廝還是一臉媚笑,口齒伶俐,顯見是個跑堂的老手。

“夥計,徐州何處有挖石炭之處。”林貴平問答,又示意了一下陳四,陳四從衣襟裡掏出十個銅錢塞到小廝手裡。

小廝臉上笑的更歡了,忙道:“客官若是問他人,定是不知,小人土生土長的彭城人氏,如何不知?徐州僅有兩處石炭場,此處西北邊有一小石炭場,自挖自銷,不過石炭不多。若是客官要的甚多,徐州真沒有,西南邊的白土鎮也是一處小礦場。”

小廝走後,林貴平邊吃邊嘀咕,看來吳先生講的話也不可全信啊,徐州僅有兩處小石炭場,他怎說徐州石炭甚多。

算了,小礦場就小礦場吧,只要有會挖煤之人就好。林貴平自我安慰,吃罷兩人上房安歇,一夜無話。

其實徐州煤鐵都不缺,彭城縣旁邊的狄丘還設有利國監冶鐵,但大量開採石炭是在幾十年後,由北宋著名詞人蘇軾(蘇東坡)組織人手在白土鎮發現了大量石炭,由此拉開了徐州採煤鍊鐵的帷幕。

第二日一早林貴平、陳四二人又僱上馬車朝西北邊的石炭場而去,一路走去越走越荒涼。

官道兩側的田野裡剛孵化出來的蝗蟲幼仔四處蹦躂,數個村莊的百姓拿著拍杆、拼命捕殺。

百姓們有的拿著鋤頭挖坑填埋幼蟲,有的驅趕著雞鴨鵝上田間吃蟲。

去年一場蝗災導致百姓棄田逃荒的甚多,林貴平不由嘆息,這要是去年就滅蝗,今年不就開始春耕了。

這眼瞅著陽春三月了,春耕毫無動靜,今年的糧食收成只怕又成問題,饑民們又要耗去朝廷數年的積蓄。

嘆息間馬車進入了一個小山丘,車伕回頭道:“官人,石炭場便在這山丘裡面,路不太好,官人坐穩些。”

話音一落,車便蹦躂起來,這條路被運煤大車壓的坑坑窪窪。

走了一陣,林貴平感覺屁股都要腫了,無奈問道:“趕車的,那石炭場離此處多遠。”

“回官人,離此處不到二里。”

“那你便停於路旁等待,我二人去去就回。”

兩人下了車徒步前行,這座小山丘不高,樹林密佈,初春時節,樹木都發了新芽,春意盎然。

走過一片小樹林,便見到山窩處搭了幾個草棚,裡面十幾個衣衫襤褸的礦工正在勞作。

林貴平深知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低聲吩咐陳四道:“一會你先上前找掌櫃的談石炭的價錢,我等順道也買一船石炭回去。”

陳四點點頭,領命上前,林貴平緊跟身後。

草棚裡迎出一個青色長袍,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壯漢,老遠便吆喝道:“客官是否來買石炭,怎的不見大車。”

陳四道:“我等是來自蘇州的客商,要的甚多,如何能帶許多車來,自是用船運。”

那壯漢一聽用船運,樂得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忙道:“客官裡面請,這徐州石炭本不甚多,客官要上一船兩船尚可,多了便沒有。”

陳四道:“便是一兩船即可,又不鍊鐵,要許多無用,石炭價幾錢啊。“

林貴平故意擺著架子,也不理那壯漢,任憑陳四與他討價還價,徑直走進炭場內。

只見裡面到處是東一堆、西一堆黑黑的石炭,有四五個礦井,礦井之上都搭著草棚,每個礦井處都有三四個礦工搖著井口的轆轤上煤。

他走上前去,目睹這些井上的礦工都是黑不溜秋一個,心忖這井下的礦工怕是都不成人樣了。

礦工看到林貴平卻是無一人吭聲,他們對上門來看石炭的商賈已經見怪不怪。

林貴平彎腰看了看黑布隆冬的礦井,發現這礦井也不甚深,兩三丈的樣子,豎直的礦井下是幾個水平的巷道,裡面的礦工便是從巷道裡採石炭出來。

林貴平叉手問候這些礦工:“諸位辛苦,某是蘇州來購石炭的商賈。”

這些礦工從未見過哪個掌櫃的如此客氣,慌忙在衣服擦了擦手,拱手道謝,畏畏縮縮的也不敢答話。

林貴平道:“諸位都是這附近的鄉鄰吧。”

一個膽稍大些的年老礦工道:“官人客氣,我等俱是這彭城當地鄉民,農閒便來這石炭場賺些鹽醋茶錢。”

“諸位挖石炭如此辛苦,工錢定是很高。”

“官人,確實比進城做工要高,一日總有個四五十文。”

林貴平心裡有了數,挖石炭礦工的收入和蘇州城裡的零工基本一致。

“諸位,去年的蝗災可是苦了各位鄉鄰了。”

一說起蝗災,眾人就七嘴八舌起來了。

“可不是,米價一漲再漲,原本最多一百二十文一石,去歲漲到兩百文一石。”

“若不是官府賑災,這米價只怕要翻倍。”

“別提官府了,要不是那皇帝老兒拜什麼神,領著我等早日滅蝗哪有如此之貴的糧價。”

老礦工趕緊推了胡言亂語的小礦工一把,示意噤聲。

他拱拱手陪著笑臉對林貴平說道:“官人,鄉村野民,胡言亂語,官人切莫放於心上。”

林貴平笑了笑,其實人家這話也沒講錯,但他可不敢介面。

轉頭望了望陳四,只見他正和那壯漢熱切的攀談,還貼心的站在林貴平的對面,這壯漢只能背對礦井,瞧不見林貴平在幹什麼。

林貴平扯了扯老礦工道:“老丈,借一步說話。”

老礦工不知道他要幹甚,跟著來到一側,粗糙黝黑的雙手抱拳道:“官人有何吩咐。”

“某直話直說,此次買石炭礦是其一,其二是某在江南有一礦場,剛找到礦脈,需招募人手前往採掘,這工錢好商量。”林貴平道。

老礦工左右看了看無人,低聲道:“官人,這處石炭場是彭城縣尉的大舅子所開,我等皆是本地村民,如何敢不與他採石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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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貴平冷笑道:“老漢只需告訴某想去不想去,某直接讓縣尉敲鑼打鼓送爾等上船。”

老礦工冷眼瞧了瞧林貴平:“官人莫不是說瞎話,你一外地客商,如何能說動縣尉。”

林貴平也不想再跟他囉嗦,直接道:“去某的礦場,熟手六十文一天,生手五十文一天,旬日一休,發一半工錢,包吃住,七日一葷,家眷孩子都可帶去,孩子上礦場的學堂,不要錢。”

林貴平瞧見了吳夢在吳山村搞的那一套,他就活學活用了過來。

老礦工聽到無異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孩子可上學,不要錢,旬休還給一半工錢,吃住都管,這般好的東家上哪去找。

但他對縣尉還是畏懼,便道:“若是官人真能讓縣尉放走我等,我等哪有不肯去的。”

林貴平道:“某也不要你將這炭場的礦工全部喊走,你找些熟手,這外面鬧蝗災,何處不好找人,隨便一吆喝七八十人便來了。”

老礦工一聽,驚呆了:“官人多大的炭場,如何要這多人。”

林貴平道:“這你不用管,某現下便去縣衙,你明日帶人來悅來客棧找某,跟侍候在店門前的衙役說找林官人即可。”

老礦工聽到林貴平說衙役為他守門,便信了幾分,目送著林貴平的背影遠去。

回去的路上林貴平問陳四:“此處的石炭價幾錢。”

陳四道:“官人,此處的石炭甚貴,每秤定價三十文(十五斤一秤),蘇州木炭每秤才十三文。”

林貴平道:“且先買了他的,日後我等自行開礦,這石炭自然價低。回縣城後你且拿令牌和文書去縣衙調兩個衙役明日來客棧,告訴知縣我等有軍務,須募集十幾名採掘石炭的礦工到兩浙地界,令縣尉不得為難。”

陳四抱拳道:“尊令。”

翌日,那老漢帶著幾個熟練礦工戰戰兢兢的來到悅來客棧,確實見到門口有兩個衙役在守衛,頓時放了一百二十個心。

當下便與林貴平說好人數,林貴平讓陳四帶著知縣開具的公文在此等候,人手湊齊便呼叫官船南下。

老漢心裡嘀嘀咕咕這官人公權私用,其實他哪知這裡面的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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