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鄉驛館內燃了炭火,雖然屋內暖和,卻炭煙嗆人,丁睿很是不解,蜂窩煤爐在大宋如此流行,怎的契丹驛館不用。

他卻不知契丹官府可以無償驅使百姓伐薪燒炭,哪會費神去弄石炭。

丁睿飢腸轆轆,本是盼望著吃一頓好飯食祭祭自己的五臟廟,等到驛館雜役端上菜食一看便傻眼了,就三樣:白水煮肉、燻牛肉、外加一盆散發羊奶氣味的米粥,其實在冬日北方這已經是很不錯的飯食。

驛館此時也無他人,耶律奇一行人圍桌而坐,耶律奇知曉丁睿不善飲酒,也不管別人,自顧自的倒上一碗蘇州老窖,美美的喝了一口,對丁睿說道:“丁小哥,我大遼沒那麼多規矩,飯食你隨意吃便是。”

說罷拿起刀子切水煮肉,主君一開始隨從們也紛紛動手,丁睿便有樣學樣拿起小刀割下一小塊肉。

白水煮肉只有鹽味,且鹽味苦澀,丁睿吃的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趕緊端起羊乳粥喝了一口,羊乳粥的味道還還不賴。

丁睿又嘗了一口燻幹的牛肉,雖然鹹了點還有點硬,但勉強還能下口,丁睿便一口燻牛肉一口羊乳粥對付著吃。

耶律奇邊吃邊笑著說道:”丁小哥,北地苦寒,只有這等飯食,你可別見怪。“

丁睿搖搖頭說道:“官人客氣,天寒地凍有吃的已是不錯,小子還要感謝官人收留於我。”心卻嘀咕此等肉食還不如臺灣的炒野菜加白米飯。

耶律奇笑道:“小哥莫客氣,你這贈酒之恩我還未報。”

吃罷晚飯丁睿就著一點熱水洗刷了一番,換上了耶律奇喚家僕出外買來的一套舊漢服,大小還合適。丁睿換下髒衣服放進包裹,待明日到了析津府再漿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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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還黑沉沉的,耶律奇便喚醒丁睿匆匆而行,告訴他說只怕天要下雪,故要早早趕路。

行至離析津府還有十餘里,天老爺終於發威了,天禧五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丁睿只是聽吳夢講過北方的暴雪,現實生活中卻沒見過般大的雪。

初始雪花像一片片鵝毛,在空中飄飄蕩蕩,隨著風越吹越猛,雪花也越來越大、飛舞的越來越密,彷彿在眼前織成了一面白網。

行進的馬車被密集而又白茫茫的飄雪遮擋了視線,一時便慢了下來,只能隨著前方的車馬一起緩緩而行。

雪越下越大,不久車頂便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在車轅上的丁睿抖抖身上的雪花,趕緊鑽進了車裡,裹著棉衣閉眼小歇,心裡卻是開始想火鍋了。耶律奇府上想必有羊肉,凍羊肉切的薄薄的,在火鍋裡涮一涮別有滋味。

本來無需一個時辰之路程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直到申時許才進了幽州城門,雪花太密也看不清析津府的模樣,丁睿坐在車裡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盹,直到耶律奇喚他清醒過來,已經到他的府上了。

丁睿跳下車來,耶律奇府邸的院子還挺大,南北向兩進的院子,四周廂房與廳堂之間連廊相接,院子裡栽種著幾顆大數,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杈。

耶律奇帶著他進了廳堂,廳堂左側安放著一個煤球爐臺,爐子上支著鐵皮打造的煙囪,爐子的爐臺很大,仿若一個方桌,看來契丹人平時吃煮食吃慣了,這必是邊煮邊吃的飯桌。

屋裡暖烘烘的,丁睿知曉幽州附近產煤,煤球爐將快速步入尋常百姓家。可惜古代沒有師父所說的專利費,否則可以賺上一筆鉅款。

廳堂內桌椅案几和大宋幾乎一致,只有硃紅色令人詫異,在大宋硃紅色是皇家專用的,民間必須避諱。

耶律奇吩咐家僕備酒宴招待丁睿,丁睿立即跳起來說道:“官人,小子頗會庖廚之術,不若由我來下廚。”丁睿是怕又搞出昨日在良鄉驛館那般飯食,自己挑剔的胃口只怕接受不了。

耶律奇跟他相處日久,知他昨日裡對飯食不如意,且不大遵從大宋那一套繁文縟節,便笑著說道:“小哥卻要如何庖廚。”

丁睿笑道:“官人,待我做來你便知曉。”

耶律奇吩咐下人帶丁睿去灶屋,契丹官宦人家的灶屋到底不比普通百姓家中,什麼鐵鍋、銅銚、銅罐,陶罐、鐵罐等等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丁睿先找了個適合煤爐使用的大銅罐,吩咐下人洗盡。再看看食材,有一頭羊據說是晨間宰殺,掛在廊下,還有牛肉、野兔肉、獐肉,還有貔狸肉(黃鼠),就是沒見一顆青菜,沒法子他問僕人:“官人府中可有素菜。”

“稟衙內,這府中只有菘(大白菜)和蘿菔(白蘿蔔)。“

“甚好,來,我教你如何切羊肉。”

灶屋廚子真是有點不服氣,牛羊肉可是我北朝居多,你南朝連牛都不可隨便宰殺,如何教某切肉。心裡不服氣,但眼見主君對這少年甚是客氣,嘴上還是要服軟:“請小衙內賜教。”

丁睿取了外間已經凍得硬邦邦的牛羊肉吩咐廚子切成薄片,越薄越好,不過菜刀切肉怎麼也不可能變成涮肉片,他便尋思著回到臺灣還是要做個刨肉的刀具和架子,自家酒樓也要上這道火鍋,順便送個給耶律奇。

廚子在切著肉,丁睿又吩咐那燒火的童子去拿些菘菜和蘿菔,蘿菔洗淨後切片,菘菜撕成長條,正幹得熱火朝天,灶屋內多了個影子,丁睿定睛一看,原來是耶律可。

她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丁睿,嘴巴上卻是不客氣:”丁三郎,來我家做廚子麼。”

丁睿笑著說:“做廚子有何不可,小哥我可是做的一手好菜。”

“誇浮,若是做出來不如我家廚子如何?”耶律可一直跟丁睿不對付。

“若是美味又如何,上桌了你不吃麼?”丁睿又拿出當年對付二兄的招數來逗耶律可。

“不吃便不吃,誰稀罕。”耶律可皺著小臉不屑的轉頭而去。

丁睿把廚子剝離下來的羊肋骨、脊椎骨、筒子骨丟進銅罐裡熬湯,一拍腦袋想起鹽有苦味,便又揹著廚子和燒火的童子將少許鹽溶在鐵鍋裡過濾結晶了一遍,吩咐廚子湯熬好以後再放鹽,而且只能放這熬好的鹽。

廚子應承了,等丁睿轉身一走,便嘟囔著:“這鹽有何不一樣,裝神弄鬼。”

他的手卻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沾了點鹽放進嘴裡,這一試便呆了,原來這鹽還真是一點苦味都沒有,神技啊,可剛才那小哥根本不讓自己看,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啊,廚子後悔的捶胸頓足。

丁睿洗淨手,嘴裡哼著小曲朝著廳堂走去,掀開門簾一瞧愣了,堂上坐著一個身穿素色長裙,外披對襟大袖衫,頭梳寶髻的中年婦人,面目和耶律可有些相似,旁邊坐著兩個二十上下的年輕衙內,一個髡發一個扎著漢人的髮髻。

耶律奇站起身來:“丁小哥,這是賤內,這是某的大郎耶律真,二郎耶律古。”耶律奇一一介紹道。

丁睿忙上前行禮:“見過耶律夫人,見過兩位衙內。”

婦人含笑虛扶,說道:“小哥不必多禮,老身本就是漢人,本家姓韓,家叔父名諱得讓,。“

丁睿恍然大悟,難怪耶律奇如此仰慕中原文化,原來娶了契丹大丞相漢人韓德讓的侄女,丁睿聽自己師父說過契丹貴族一般都娶好幾個妻子,婚姻狀況非常混亂。比如當今皇后蕭菩薩哥的兄長叫做蕭紹矩,娶了皇帝耶律隆緒親弟弟耶律隆慶的女兒耶律珞。

而耶律隆慶的正妃原本就是自己的外甥女,是自己親姐姐魏國長公主的女兒蕭薔,已死去多年,耶律隆緒又將蕭薔的妹妹--十六歲的蕭蓉指婚給耶律隆慶,這不是舅舅娶了大外甥女又娶小外甥女麼?耶律隆慶的女兒耶律珞叫自己姑姑為外婆,還得叫兩個表姐為母親。

結果耶律隆慶還未成婚就被刺身亡,耶律隆緒又將蕭蓉指婚給耶律隆慶的兒子耶律宗政,這下好了,表姐變繼母、繼母變老婆;姑姑變外婆,外婆變岳母。仔細想想那怎叫一個“亂”字了得。

而耶律奇卻只有一個妻子,還是個漢人女子,卻很是難得。丁睿對著韓氏再度行禮道:“小子不知是韓丞相後人,多有失禮。”

髡發的大郎耶律真比較豪爽,連聲招呼:“丁小哥真是好兒郎,一會哥哥陪你多喝兩碗。”

契丹人好酒,且自小便騎馬射箭和飲酒,耶律真便以為丁睿也飲酒。

說完順手朝著丁睿肩膀用力一拍,瞧見丁睿只微微一晃便暗暗稱奇,自己勁可用的不小,這小子居然只晃了晃。

耶律奇瞪了他一眼:“大郎不得無禮,丁小哥飽讀詩書,不是草莽之輩。”

一聽丁睿飽讀詩書,旁邊漢人裝束的耶律古便來勁了,朝著丁睿拱拱手:“丁衙內,有空你我二人多多切磋些詩書經義可好。”

丁睿瞧著這兩兄弟截然不同的模樣覺得很有趣,便叉手行禮道:“二衙內有吩咐我哪敢不從,請二衙內多多賜教於我才是。”

耶律真瞅著兩人文縐縐的樣子,鼻子一哼:“酸腐文人。”

耶律古也不理他,只和丁睿說些詩書之類,耶律奇和夫人韓氏便笑吟吟的聽著兩人談詩論賦,一旁的耶律真聽的腦殼疼,父母跟前又不敢出去,只好垂頭瞌睡。

過不多時,耶律可跑了進來,耶律可跑了進來,對著韓氏撒嬌:“娘,我餓了。”

韓氏慈愛的望著她:“丫頭,餓了便讓灶屋送飯食上來不就是了。”

耶律可哼了一聲,指著丁睿說道:“都是這個丁三郎在灶屋搗鼓,也不知那飯食能不能吃。”

丁睿望著這個丫頭真是哭笑不得,從東京城裡就瞧自己不順眼,什麼時候都不忘揶揄自己幾句。

耶律奇知道女兒那嫉妒的小心思,不由微笑道:“可兒丫頭,丁小哥自家可是蘇州瀟湘館的東家,如何不會庖廚,真兒,去灶屋吩咐送酒食上來。”

丁睿忙道:“官人勿急,還是我去,灶屋的廚子未必會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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