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一個一個籠子看了過去,此處各式各樣的動物有不少,廌鹿、孔雀、白鷳、天鵝、狸貓、貓頭鷹、朱䴉、金絲猴、白頭葉猴、白唇鹿、藏野驢、黑頸鶴、紅腹錦雞......

丁睿時不時衝著籠子裡逗弄兩下,幾隻猴子被他逗怒了,衝著他齜牙咧嘴。

吳夢只看到了一樣讓他感興趣的東西,是一隻小貓熊(即熊貓),北宋時的四川和陝西多的是這動物,並非什麼國寶。

景靈指了指丁睿咧著嘴笑呵呵的樣子,向著吳夢說道:“睿哥兒還是個孩子,都是你把他關在了籠子裡。”

吳夢淡淡的說道:“既然選擇了某為師父,那麼就註定了他一生要為黎明百姓、江山社稷奔波,個人享樂只能放置一邊了。”

景靈橫了吳夢一眼,啐道:“真殘忍。”

吳夢見丁睿戀戀不捨,喊道:“睿哥兒,時辰不早了,我等還得進裡面遊玩一番,不如哪日叫你舅舅帶你去玉津園看看,那處還有獅子老虎。”

丁睿聞聲跑過來道:“師父,玉津園真有獅子老虎?”

他只看過圖片,還沒見過活的。

“師父還會騙你不成,那處還有大象和犀牛。”吳夢道。

四人進到相國寺內,迎面就是一座重簷歇山式的大雄寶殿,斗拱層層相迭,屋頂蓋著黃綠琉璃瓦。

四人沿著院子轉了一圈,大雄寶殿後面是資聖閣,兩旁一邊一座傳承閣。

氣勢恢宏的大雄寶殿和後面的三個閣樓之間形成三個院落,商賈們在院子裡用各種竹蓆彩布搭成一個個小攤子,擺著各種零碎物什,院子裡人頭攢動,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吳夢笑道:“這佛門聖地如今滿地皆是銅臭也。”

四人皆大笑,細細的看起攤子上的物品來,只見有床上的席、屏帷、被、枕……

有各式傢俱如小型衣櫃、椅子,箱子.......

還有木盆、木桶、陶缸、陶罐、瓷碗、茶盞、酒碗......

亦有灶屋裡用的刀、案、盤、盞……

依次往裡,是些鞍轡、弓箭、時令瓜果、蜜餞、臘肉脯幹......

丁睿買了些蜜餞和李五、景靈三人邊吃邊看。

擺在兩邊廊廡下的攤子,羅列著領抹、花朵、珠翠首飾、生色銷金,各色紙張如染色和印花的箋紙、還有寺院裡尼姑自己的刺繡等等。

吳夢想著從未送過什麼東西給景靈,於是挑選了一個格外精緻的金簪,送給了景靈,景靈臉上飛紅,心裡卻是樂滋滋的。

她趕緊把金簪插到了髮髻上,還左擺右擺的問丁睿:“睿哥兒,好看嗎。”

丁睿趕緊雞啄米似的點頭答道:“好看,師孃戴上我師父買的金簪真好看。”

他是連著兩人一起誇了。

景靈啐道:“跟你師父一樣,是個滑頭。”

資聖閣前的攤子上是賣古書、圖畫、古玩、土產、香藥等奇貨,四人對這些興趣都不大。

吳夢知道這裡面的古書和古玩只要識貨,說不定幾貫、十幾貫就能買到價值連城的寶物,可自己是個理科生,哪裡懂這些。

再往後走,後廊裡卻不是賣東西的,而是一批測字算命、陰陽風水、預卜吉祥的,吳夢對這些嗤之以鼻。

兩座傳承閣兩側的連廊內,不少題在牆壁上的詩畫,吳夢在此處還看到了王嘉言父親王禹偁龍飛鳳舞題的一首詩:

覽照笑浮生,秋霜發數莖。

才高空有氣,官散即無榮。

貧久心還樂,吟多骨亦清。

他年文苑傳,應不漏吾名。

這首詩裡抒發了自己不願隨波逐流的性子,想必是他被貶時的發洩之作。

吳夢四處看了看,都是本朝名家字、畫,丁睿受了王夫子和智慧和尚的薰陶,對詩詞頗有興趣,搖頭晃腦看得津津有味。

遊玩了半個時辰,吳夢提出去看看瓦子,景靈卻拉著丁睿說去大雄寶殿去進香。

吳夢道:“大相國寺就不像個佛門聖地,還進什麼香。”

景靈拿出丁睿做擋箭牌,說道:“睿哥兒還有師父和師祖是佛門高僧,進了寺廟怎可不拜。”

吳夢無奈,只好與李五出到大山門處等待。

一炷香後,兩人出來了,吳夢笑道:“許了什麼願,又被和尚們騙了多少香油錢?”

景靈嘴巴一嘟,賭氣道:“就不告訴你許了什麼願。”

四人走出了大相國寺,吳夢問道:“睿哥兒,那大相國寺的常用物品價格如何?”

丁睿答道:“若是蘇州原產的物什,此處要高上四成上下。”

景靈笑道:“先生,你可真是寓教於樂啊。”

吳夢被景靈說了幾次不該老是講學業上的事情,當下不好意思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等去看看瓦子吧。”

四人興致勃勃地轉到了相國寺附近的瓦市,此地都是簡易瓦房,或由竹木席等材料搭起來的大棚,難怪叫做“瓦子”。

最大的棚內、竟可容納數千人,棚內有勾欄,界定伎藝演出場地,經常有藝人,在勾欄內作場出演。

棚子裡有貨鋪、飲食、剃剪、紙畫攤點,裡面遊蕩著賣藥、遊醫、卦師、令曲、變把戲的以及各類江湖雜耍者。

瓦子真可謂集餐飲服務、文藝娛樂於一體的綜合市場。

四人正行進間,忽然聽到一陣銅爐敲響,一個破鑼似的嗓門大聲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弄蟲蟻了,戲泥鰍了。”

吳夢看過《東京夢華錄》,知道這兩個雜耍是非常有名氣的,趕緊說道:“快、快,前去一觀。”

仗著李五腰膀粗大,力氣又猛,幾人輕易的就擠進了人群裡。

幾個穿的花裡胡哨的漢子敲著銅鑼大聲吆喝著招攬客人,瞅著眼前圍滿了百姓,一個中年漢子站了出來,手持銅鑼對圍觀的百姓作了個羅圈揖。

然後用力敲了下銅鑼,大聲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今日在下為各位演練兩手絕活,蟲蟻、泥鰍隨在下的鑼鼓指揮列陣戲耍,各位若是看得過癮,覺得在下有幾分本事,那就多謝各位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啦......”

吳夢仔細看著場中,只見一個木樁上放著面巨大的銅鑼,鑼上鋪滿了細細的沙土,沙土上四處爬著小小的螞蟻和說不出名字的小蟲子。

那漢子裝神弄鬼的對著藍天躬身下拜,念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咒語,然後大聲叫喊了幾句,有節奏的敲響了手裡的銅鑼。

奇蹟出現了,沙土上的蟲子螞蟻先是茫然四顧,然後慢慢的聚集在一起,排成長隊行走起來,鑼鼓敲得快,蟲蟻走得快,鑼鼓敲得慢,蟲蟻走的也慢。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哇、哇”的聲音,那漢子得意非凡,笑道:“下一場可是更精彩的泥鰍、烏龜雜耍,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人場啦!”說罷銅鑼敲個不停。

眾人知道這漢子是要錢了,好奇的百姓紛紛掏出銅錢丟進了場內,吳夢也掏出幾個銅錢丟了進去。

那漢子見地下的銅錢夠多了,趕緊吩咐後面的夥計抬上了一個大木盆,裡面有七八條綁著五顏六色布條的泥鰍,還有兩隻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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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屏聲靜氣,看這漢子又耍什麼花樣。

那漢子不慌不忙的敲響了銅鑼,嘴裡呼喝出聲,幾條泥鰍便在水裡隨著鑼聲舞動起來,時不時還跳出水面,喊到烏龜,泥鰍便沉入水中不動,那兩隻縮頭烏龜浮出水面,伸長頭部和四肢,隨著鑼聲舞動。再喊泥鰍,烏龜沉下,泥鰍浮上水面舞動跳躍。

如此循環往復,看得眾人大惑不解,訓猴、訓虎都不奇怪,可蟲蟻水族不同人性,這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吳夢丟下幾個銅錢,四人走了出來,丁睿問道:“師父,蟲蟻水族如何能訓的聽懂人話?”

吳夢還不是一樣搞不明白,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為師亦是搞不懂。”

景靈哂笑道:“先生,看來你也不是天下之事全通啊,也有不知曉的。”

四人又觀賞了一番瓦子裡面勾欄藝伎的表演,裡面不乏一些相聲雛形的說學逗唱,講的都是些市井俚語,還有不少葷段子,吳夢不想讓丁睿過早接觸這些東西,便道:“肚皮有些餓了,我等去吃些東西吧。”

在瓦子裡四處走了走,吳夢四人便在裡面的攤販處買了些小吃,什麼酥油泡螺、圓子、糰子、油炸果子之類弄了一大桌子。

景靈畢竟是個婦人,特別愛吃零嘴,邊吃邊對東京城裡的小吃讚不絕口,吳夢隨意喝了碗羊肉湯,吃了一個油炸果子便罷。

丁睿邊嚼著圓子邊問道:“師父,等下我等還去哪裡?”

吳夢在後世看過不少描述東京城的論文,對東京城各種階層有大概的瞭解。

他想了想說道:“睿哥兒你看了許多好看好玩的,也是東京城裡光鮮的一面,等下師父帶你去瞅瞅東京城的陰暗面,讓你瞧瞧底層百姓居住的宅子。”

吃完點心後,吳夢吩咐李五僱了輛牛車繞過皇城,往西邊的右廂第二廂而去。

牛車走過延慶觀後一兩百步往北邊拐了上去,東京城的繁華頓時完全消失不見,四周皆是坊市的圍牆。

路上的行人多是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牽著孩子在街上漫步,其間還有不少身著衣甲、頭戴紅纓皮蒞子的禁軍在街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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