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初冬,秋季豐收之後基隆的糧食已經可以自給,吳夢隨即佈局基隆的工業區。

按照他的規劃,基隆的第一個重工業區將位於基隆灣東二十幾裡外的金水河畔(與大宋皇宮後苑之河流同名)。

工業區內第一期上馬的工坊有陶瓷、蜂窩煤工坊、玻璃工坊、紡織工坊等等。

在丁大勝和王嘉言的協助下,臺灣從兩浙路又招募了六百多名工匠來到了臺灣島上,工業區內到處都是修築工地,泥濘不堪。

吳夢如今像個機器人,白天要忙著機械工坊諸般事務,夜裡還得授課。

這一日夜裡授課時玻璃油燈沒有油了,吳夢吩咐丁睿去灶屋拿菜油。

他望著玻璃制的油燈發了一陣愣,油燈是仿照後世的煤油燈所制,有風罩和可調節長短的燈芯,但燒的是菜油,等於是從百姓口裡來爭奪食用油,可真是划不來。

授完課後,回到海邊小築,吳夢拿出土法煉油的小冊子看了看,臺灣島上有石油,但離基隆甚遠,且當前的裝置也不具備煉油的條件。

基隆的原煤不少,上個煤化廠也不錯,原煤煉焦後的高溫焦油可以回收,而煤球廠同樣可以上低溫煉焦,煉出低溫焦油後的石炭照樣可以製成煤球,這不是一舉幾得的事麼。

.........

翌日一早,營田司衙門,徐州過來的礦場都管焦二郎向門口守衛廂軍拱了拱手道:“軍爺,煩請通稟吳先生,礦場都管焦二郎接令前來。”

守衛廂軍點了點頭,抱拳回禮道:“原來是焦都管,先生已有交待,你自行進去便好,先生正在值房內等候。”

焦二郎進入值房,上前見禮,吳夢笑了笑,將畫好的圖紙一一放在案几上,為他詳細講解煤化所用的裝置。

基隆的煤化當然也是土法煉焦,用陶管和部分鋼管做出冷卻塔,將煉焦時的煤氣焦油沉澱,然後再用低溫將焦油蒸餾出水分和可燃燒的油類,最後留下的瀝青便用來鋪墊道路。

雖然煤化廠提煉焦油的產量極低,但畢竟好過使用菜油,後世不搞這玩意是汙染太大,而如今的地球上還不存在汙染這個說法。

此事本就是個傻大黑粗的活計,焦二郎聽完講解基本明了,當下一抱拳就去做籌建的前期準備,陶管基隆目前還沒有,還得從大宋買來。

吳夢尋思著還是得自建一個陶管廠,基隆的下水道也得用陶管來作為支線,眼下基隆縣都是明溝,夜裡走路還得小心翼翼,免得踏進了汙水橫流的下水渠內。

............

天禧四年的十一月下旬,在各種原始水利機床的鍛鍊下,楓橋班的學子和工匠們熟練了許多。

放在室外的鑄造件和導軌也時效了兩個多月,反正也不追求過高的精度,吳夢便開始組織工匠和學童們試著生產水力機床。

丁睿和智慧和尚在吳夢的指導下,一起配合,利用後世的找正表、千分尺和刀具車出了水力車床的第一根絲桿,又利用帶分度盤的微型銑床銑出了第一個標準齒輪。

經過無數次返工、返工、再返工,終於第一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水利車床生產出來,雖然沒有什麼自動進給,但是小拖板、大拖板、尾架、主軸、四角卡盤、曲柄,絲桿一應俱全。

吳夢滿意的看了第一件車出來的圓棒,雖然主軸跳動很大,絲桿的間隙也不小,不過床身的剛性不錯,就目前來說足夠使用了,精度也是需要逐漸提升的。

第一臺車床做好了後,工匠和弟子們輪流上陣邊學邊幹,相繼開始打造簡易平面磨床、簡易銑床、簡易鑽床。

機械加工告一段落後,吳夢又把心思放在了武器上面,鋼弩還是得做,不為大宋,也得考慮臺灣島自身的安危。

這一日他來到了廂軍的訓練場,守衛的廂軍趕緊通報了鄭鈞,鄭鈞小跑過來抱拳行禮道:“末將見過先生,先生是來軍營巡查麼?”

吳夢自嘲道:“在下對軍事一竅不通,能巡查個什麼出來。”

周圍的廂軍們一陣鬨笑,他們自是不信,臺灣島上諸人有誰不知吳先生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區區兵事怎會不知?

廂軍們還真的是想錯了,吳夢對戰陣確實沒有研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只是精通機械加工,對農活那也是小時候幹過的經驗而已,天底下並沒有無所不知的天才。

鄭鈞也是不信,問道:“先生,末將操練一番請先生指點可否?”

吳夢大囧,等下若是看不出個所以然豈不是貽笑大方,他連連擺手道:“不必不必,某這次前來主要是瞧瞧弓弩。”

鄭鈞笑道:“先生還說不懂兵事,一來便知道我大宋弓弩厲害,末將這就拿出來演練一番。”

說罷就下令十個廂軍們一半拿強弩,一半拿硬弓,在五十步外放好人靶。

吳夢要過一把強弩仔細打量起來,一面詢問著鄭鈞弓弩各自的特點,鄭鈞對這弓弩的製作也只是聽說而已,便大概講了一遍。

弩臂和弓臂都要採伐上好的木材,去皮取坯之後置於室內半年陰乾,然後逐漸彎曲,彎曲一點角度保持一段時日,直至彎曲成型。

為增加弓臂韌度和彈性,須在弓胎外側貼牛角片,裡側鋪牛筋。牛角要選用兩寸以上的,還要平直,一百支牛角中,只有兩三支適合,牛角磨成片,弓胎兩頭各貼一個。

牛筋層數決定一張弓力量大小,一般三四十磅的弓,鋪兩層就足夠,鋪到九層,那便是狀元弓。

將竹木、牛角、牛筋粘合成一體的,是一種被稱為鰾的天然膠,鰾膠是用豬皮,經過蒸、砸、濾、凝製成,鰾膠能深入潤進材料,將三者徹底融為一體。

吳夢一直以為弓弩簡單,現在一聽要這麼多工序,還需要如此之多的材料,不禁咂舌不已。

他又看了看弩弦,好像不是什麼牛筋之類,連忙詢問鄭鈞,鄭鈞道:“先生,弦是用苧麻為骨,再纏上鵝翎,塗上黃蠟而成。”

說罷拿過一張弓遞給吳夢,又道:“弩弦裝上弩翼時雖是拉的很緊,但放下甚松,弓弦可是一直張的很緊。”

吳夢看了看弓,說道:“且各自射上一箭來瞧瞧。”

鄭鈞一聲令下,十個廂軍舉起手裡的弓弩,瞄準後射出,只聽到一連串的“啪、啪”聲,五十步外的人靶微微搖晃,所有箭支全部命中,顯見這些廂軍都是經常操練的精銳軍卒。

吳夢吩咐李五推著自己往前,他要去看看弓弩的威力。

鄭鈞陪著吳夢一起前來,他拿過兩個木靶道:“先生請看,這箭支都已透過木靶,弩雖不及遠,可透甲卻比弓強。”

吳夢接過木靶仔細瞧了瞧,心知這弩的初速快,所以透甲深,只是射擊行程過短才導致射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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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夢問道:“昔年與党項作戰,這強弓硬弩可否透入党項的瘊子甲。”

鄭鈞有些羞慚,他不好意思的說道:“瘊子甲產自党項的青塘羌族,可說是天下最好之盔甲,大宋的強弩五十步不能破甲,二十步僅能穿入,十五步內方有殺傷。”

吳夢心道難怪大宋與党項對戰,党項的什麼鐵鷂子全身盔甲,強弓硬弩都射不進去,十五步透甲殺傷能有什麼用,一兩秒鐘敵人就衝到跟前了。

鐵鷂子把戰陣一衝散,後面的党項騎步兵再蜂湧而上,宋軍如何不輸,難怪野戰不是對手。

吳夢看著靶子沉吟了一會,弓可以改成滑輪弓,弓臂也可不用牛筋,改用彈簧鋼片和竹子的複合臂,這樣就不懼雨水了,弩也可以把弩臂改成鋼材。

當然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複合弩臂,即用彈簧鋼軋製成薄薄的鋼片,然後一片片疊成弩臂,越靠近裡面鋼片越長,和後世大卡車的減震鋼板一個道理,這樣的弩臂輕巧許多,才是最理想的選擇。

至於裡面的扳機用青銅也行改成鋼板也可以,其他的什麼弩弦、弩身都可以不動,牛角也可用高碳鋼代替。

鄭鈞看到吳夢在思考,便默不作聲的站立在一旁等待。

吳夢想清楚後又問道:“鄭將軍,此弓的弦是不是雨天時變軟,弓箭射程不遠。”

鄭鈞心想你都知道還問某,不是想考考某家吧,當下回道:“先生,確實如此,臺灣氣候潮溼,我等的弓弦都比在中原時張緊了許多。”

吳夢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對著李五說道:“你且去和鄭將軍拿上兩張弓,兩張弩,和五六只箭帶到機械廠,待某來改良一番。”

鄭鈞大喜,忙抱拳道:“先生定是有良法來改進弓弩,末將先謝過了。”

吳夢笑道:“你切莫高興太早,沒有幾個月,這弓弩也改進不了。”

鄭鈞連連作揖道:“先生,現在天下天平,臺灣也平安無事,不故必在意時日,萬望先生把弓弩做到能穿入瘊子甲,再加上臺灣的鋼刀盔甲,那大宋的西北就太平了。”

吳夢一想也是,何必殺來殺去,弄點威懾性武器讓別人不敢動就好,當下便答應了鄭鈞,回到了機械作坊。

要做滑輪弓和鋼努,必須有軋機來軋製鋼片,還得先把軋機和生鐵軋輥先弄出來,慢慢來吧,反正不急著用。

隨著機械作坊的逐步擴大,吳夢又在百姓裡招募了二十名學徒,這下機械廠兵強馬壯,有了一百多名工匠加學徒,還有三十多名學童的幫助。

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簡易機床的生產製作逐步進入正軌,吳夢自己也懶得管機械廠的內務,看到智慧和尚喜歡弄這些東西,便讓他當了機械廠的都管。

按當下的進度,到明年春收,那些什麼牛拉的耬車(播種機)、收割機可以面世了,明年年底應該可以全面投入使用。

明歲的冬小麥收穫後,就必須有水力磨面機和碾米機,以臺灣如今的人力,不廣泛使用水力機械只怕糧食的加工都成問題。

.........

焦二郎做事還是比較紮實的,低溫煉焦的爐子冬日裡很快搭建出來,濃煙滾滾的煉焦爐蒐集的煤焦油有不少。

只是再度低溫蒸餾煤焦油時,煤油的產量相當低,所以這種採集煤油的方式在石油煉製方法一出來就被淘汰了。

有了煤油,夜間的掃盲班、學童們晚自習,學子們夜間授課得到了加強,每夜的掃盲班那是雷打不動,就算是旬休也不例外,時不時還得加課。

百姓家裡也得到了實惠,煤油逐步進入了基隆百姓的家中,以前臺灣府的百姓們根本不捨得用菜油點燈,夜裡皆為抹黑上床,有了便宜的煤油帶來光明,這才算是慢慢告別了夜間的黑暗。

低溫煉焦爐蒸餾完畢後只剩下少量的瀝青,而鐵場的高溫煤焦油裡面卻是剩下了大量的瀝青,吳夢也沒辦法提煉這些瀝青裡面的化學物質,只能拿來加熱後鋪設官道和屋頂。

這些瀝青還只能在臺灣北部使用,不能用於南部,否則太陽一曬那可是粘在鞋底,洗都洗不掉,至於改性瀝青,臺灣府還沒那水平去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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