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學堂後院閣子裡,葉清臣繼續發問:

“先生,第二個問題便是:商賈和工坊主獲利甚多,倘若天下百姓人人都欲經商,是否會因經商之人過多而致使耕種農人減少,最後導致大宋糧食缺乏,而工坊工匠亦會棄工從商,致使工坊荒廢。”

不少人以為這是古代人不重商的愚昧思想,其實這是片面的認識,古代的畝產量低,人口增長緩慢,交通不便,沒有大力發展商業的基礎。

再看看後世錢權觀念的加重,人人看中錢權地位,導致許多年輕人夢想創業從商,沒有幾個願意沉下心來學習技術,工廠的技術工人已經是青黃不接。

吳夢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會,確實會有此後果,故須從朝廷的政令上著手,來限制經商的獲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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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石這小子又蹦了出來文道:“先生,經商若是不獲利,百姓何以有興致去行那商賈之事?”

吳夢瞥了他一眼道:“吾之意思不是不讓商賈獲利,而是得想出法子讓利益為百姓均沾,如此大宋的貧富差距不致過大,天下便百業興旺,個人盡展所長。”

林石困惑的問道:“商賈自行經商所獲之利,為何要讓百姓均沾?如此這般商賈定然不願,先生又有何法子讓百姓利益均沾?”

吳夢笑道:“那某先問你個問題,開設工坊的商賈所獲之利來自何處?”

林石抓了抓腦袋,有些懵懂道:“不就是工坊賣出自己打造的貨物所獲之利麼?”

吳夢道:“呵呵,說明白點,譬如織布工坊,從農人處收購一石苧麻,假設其買入價為一貫,織成十匹麻布,賣出三貫錢,付給工匠工錢五百錢,各種房租運輸器械消耗算五百錢,稅費一百文,那商賈獲利九百文,請問這九百文從何而來?”

剩餘價值的問題古代文人士子怎能想到,一個個皺起了眉頭,在心裡默默盤算著答案。

吳夢笑了笑道:“諸位但言無妨,無須顧慮。”

林石道:“先生,這商賈投入了本錢,錢若是去放貸也可獲利,此為其一;商賈還須參與工坊的治理,這也得算上工錢,此為其二。商賈有可能會虧本,存在風險,獲利高是應有之意,此為其三。”

吳夢不由有點佩服他了,小小年紀,將功利之道看得倒是很透徹。

吳感反駁道:“林石你這小子胡扯淡,十匹麻布四、五日便織完了,算上進貨出貨一個月夠了吧,一貫錢的成本放貸一月能收多少錢?管理工錢先生已經算成消耗了。至於風險,再加個三百文足夠了吧,還有六百文你給找出從哪裡來的。”

林石語塞了,他年紀還小,玩點小聰明可以,算細賬就不如這些積年的士子了。

吳夢笑道:“呵呵,兩位說的都有道理,某就來說說這六百文從哪裡來的吧。”

吳夢喝了一口茶,緩緩放出個大炸彈:“這六百文便是織布工匠創造的,只不過商賈獲利了,工匠們沒有得到而已。”

吳夢一語驚人,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丁睿在一旁撓著腦袋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葉清臣問道:“先生,這麼說商賈們豈不是巧取豪奪?”

吳夢笑道:“可以說巧取,不能稱之為豪奪,如若商賈不建立工坊,那工匠又從哪裡做工賺錢養家餬口。”

張先想到了蘇州的官坊,問道:“先生,朝廷為何不多多設定工坊,讓百姓們在官坊做工,這商賈不是巧取不了。”

吳夢笑了,國企的制度在後世只能算半成功,當然這裡面有複雜的原因,不能純粹認為國企就是落後的制度,於是說道:“此事還是王知縣來說說吧。”

王嘉言苦笑道:“官坊弊端太多了,諸位還未步入仕途,自然不知。這官坊經營好壞與掌官工坊的提舉關系不大,他們哪會像商賈一般當作自己家裡的產業來治理,故浪費甚多。

若是官坊與私坊打造之物相同,不論品質和賣價官坊都不如私坊。且官坊胥吏勾結供貨的商賈收受禮金,防不勝防,官坊裡沾親帶故的也多,太過嚴厲的制度根本無法執行,故官坊虧損甚多。”

士子們沉默了,王嘉言說的和官場上蜘蛛網般的人情關係是一樣的,官場解決不了,官坊同樣解決不了。

鄭戩抱拳問道:“仲謨兄,請問蘇州又是如何解決此事的。”

王嘉言向著吳夢抱拳道:“這還是吳先生出的主意,搞了個官私合營工坊,孫知州強力推行,將不涉及兵器製造和朝廷禁令的官坊均讓原提舉或是商賈參與分成,由提舉或是商賈來經營。

官府限定每歲應交最低基數,其餘按賬冊分紅,官府在工坊內只設定賬房先生,其他一概不管。如此下來,官辦工坊之經營漸入佳境。”

吳夢還了一禮道:“現在某說說如何讓百姓利益均沾吧,日後的所有的工坊應讓百姓都無償佔有分子,按工坊的獲利分成,如此百姓有利益可沾,自然幹活的勁頭提升。

既然做工亦可過上好的生活,自然會打消不少人去經商辦工坊的心思,於國於民於商賈均有好處,當然,此法目前不可實行,需待朝廷政令配合和稅賦制度的完善。”

林石疑惑道:“先生,為何不讓工坊商賈提高工錢,何必多此一舉?”

吳夢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無限制提高工錢,哪家工坊的商賈受得了?莫非商賈虧錢了還要給工匠多加工錢,這對商賈並不公平。

而和工坊的獲利相結合,工匠不但有了年底分到獲利之益,還會自覺維護工坊,至少浪費工坊的原料之事便會減少許多,眼見破壞工坊眾人利益之事也不會視若無睹。”

王嘉言問道:“吳先生,可這商賈獲利百姓如何能知曉,商賈會隨意告訴他人麼?”

吳夢笑道:“某剛才已曾說過,需朝廷政令和稅賦制度的完善,朝廷應建立完善的稅賦制度和查賬體系,獲利多少便清晰明了。且此法應從官坊開始,官坊的獲利可是有賬可查,官坊的工匠收入提高,私坊若是不採用此法,又如何能留得住人,這就逼迫商賈們執行此法。”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又道:“此事先講到此處為止,至少數年內很難執行。剛才諸位提出的問題是唯恐日後種田做工之人太少,那更是幾十年後之事,只要此法先上,諸位的擔心便不會成為現實。”

吳山學堂內課室裡,葉清臣繼續發問:“先生,第三個問題便是,不少儒家高人皆以為當恢復井田制,才可讓天下百姓均富貴,先生以為如何?”

吳夢一時頭疼,這幾個學子的問題都很尖銳,尤其是這土地制度,負責任的講後世並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

人口少地方大的國家當然暫時沒有問題,後世人口密集的中國、印度的問題就相當之大。

吳夢思略了一會,說道:“諸位士子,土地一事確實是很棘手的問題,依在下看來,井田制很難恢復,與其搞井田制,不如搞土地朝廷所有制。”

鄭戩追問道:“先生,何謂土地朝廷所有制。”

吳夢苦笑道:“就是不搞土地私有,所有土地均屬於朝廷,天下都是公田,民眾種植田地交地租給朝廷,所有賦稅在地租裡體現,不再搞差役、徭役和攤派。”

林石又跳了出來道:“先生,管子雲‘無恆產者必無恆心’,百姓都沒有自己的田地,如何對朝廷有永恆的忠心。”

吳夢心道過頭的功利心思害了一堆人,一方面希望老百姓講仁義,另外一方面卻是希望統治階級不擇手段搞功利。

“事功便是德”,簡直是放狗屁,一百多年後,金國的皇帝和軍隊到大宋來殺人放火擄掠,搶了不少勞動力和財物,那對於金國是立了功,但對大宋的百姓能稱之為“德”麼?

吳夢一向認為,依法治國是理所當然,但“德”是放之四海皆準的普世價值,要高於法律,法律是保證道德底線的手段,但道德的境界遠高於法律。

吳夢淡淡的回答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林石,你莫非沒有聽過姜相公這番話?朝廷只是代表天下人來掌管大宋的土地,朝廷掌管天下土地,土地便是天下人所有,如何能說沒有恆產。”

林石摸著自己的髮髻冥思苦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提不出反駁的意見。

吳感拱手問道:“先生,如果是公田制,這土地又如何分配?”

吳夢又不是個搞政治經濟工作的,哪有太多高見,他只能按照自己在穿越前揣摩的心思說道:“天下土地歸屬於朝廷,並非朝廷全部支配,朝廷將土地按人口重新分配,自己不願種田可自由轉讓,每隔一百年當應重新分配一次。”

葉清臣有些不解,問道:“我朝本就不抑兼併,現下已有大戶人家大肆兼併土地,平民百姓佔有之田地日趨減少,如若還是可自由轉讓,與當下有何區別?”

鄭戩卻聽明白了吳夢的意思,說道:“先生的意思在下已經明了,一百年後必須歸還田地重新分配,有財富之人必定不會大肆兼併土地,但先生,這又出現一個新的糾結,如若地主不願兼併,而百姓又無力耕作,這田地勢必荒廢,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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