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聽到智慧和尚此言,立時放下筷子鄭重問道:“林掌櫃,在下可是合盤託出一切,你切不可對我二人有所隱瞞。”

林貴平苦笑兩聲,說道:“某今日對天發誓,如若在下欲對你二人不利,天理不容。只是某的身份須得保密,和尚猜到也不可對外人說道,我等去臺灣之事藉助某這身份可是大有裨益,二位萬萬不必多慮。”

智慧和尚微微頷首,說道:”林施主,我等暫且信了你。此次元日裡,師尊也很贊同我等前去臺灣,只是叮囑了一句,去的學童和管事之人須得好好甄別,不可帶上些害群之馬。”

吳夢呵呵笑道:“令師尊所言甚是,今日某讓學童們做這百姓調查便是甄別個人品性,過上幾月帶去臺灣之學童當分開授課,睿哥兒,你聽了為師之言切不可外傳。”

丁睿趕緊點頭道:“師父,弟子自然省得。”

智慧和尚又問道:“林施主,那海船該如何辦,我等可是無一人懂這航海之術,林施主莫非想呼叫戰船?”

林貴平道:“大師,那戰船能不能調動還是兩說,此事須得先悄悄進行,不可鬧出太大動靜。若是調動戰船,樞密院必知,到時我等不好上奏陳詞。海船一事張財神已派人去杭州、明州私下裡探訪,找一處民間的海貿世家,直接徵用。”

丁睿聞言,不由插嘴問道:“舅舅,若是徵用民間商賈的海船,那這世家便無法再做海貿,豈不是與民爭利。”

吳夢道:“睿哥兒,怎會與民爭利,那世家若是跟了我等去海外拓殖,自然會前程遠大。與民爭利並非王夫子說的那般聳人聽聞,睿哥兒也不可照搬書本。”

林貴平笑道:“王夫子言義,吳先生言利,正是一對絕配。”

吳夢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君烈切莫以偏概全,某雖然處處言利,但從未說過這義就不要了。”

智慧和尚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自古這‘利’之一字,委實害人,多少能人志士便倒在這個字上,得隴望蜀,慾壑難填,世人憂患實多。”

林貴平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大和尚不要悲春傷秋,且喝上一杯。”

吳夢一口喝盡,已有幾分酒意,說道:“和尚所言極是,慾壑難填造就多少人間慘劇。可人之慾望二字卻又神妙無比,人若是無慾望,必無進取之心。

諸君請看天下間各種事物,皆是人之慾望所致,人慾出行,故發明車船,人慾美食,故發明庖廚之術,人慾舒坦,故發明桌椅板凳。故慾望二字,不可不提,也不可放任。”

智慧和尚正容道:“吳先生,慾望放任之後果甚是嚴重,官吏放任慾望必然怠政腐朽、貪贓枉法;鄉紳放任慾望必然勾結官吏、魚肉百姓。”

林貴平默然半晌,問道:“昕頌兄,請問如何抑制貪慾?就靠那幾本聖賢書麼。”

吳夢搖頭道:“聖賢書對君子有用,對小人卻是無用,君不見這廟堂之上,還有如王欽若那貪腐之輩為相,王相公莫非沒讀過聖賢書麼?且朝廷之中的官吏十中七八成是讀聖賢書長大,可曾杜絕貪腐之事?”

智慧和尚笑道:“你切莫讓王夫子耳聞,如若不然,他定不與你甘休。”

林貴平道:“二位,某卻以為朝廷應嚴刑峻法,嚴懲貪腐之輩。”

吳夢又笑了:“君烈莫說這嚴刑峻法,再好之刑法,也須靠官人來執行,如何能確保官人無私心?倘若官官相護,你又待如何,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今官家搞的天書封禪,豈不是變相的皇家腐敗,誰又能制止。”

林貴平臉現尷尬,咳嗽兩聲道:“昕頌慎言,此話可不能亂講。”

智慧和尚哈哈大笑道:“林大掌櫃乃膽大包天、殺人不眨眼之輩,想不到還有敬畏之心。”

吳夢點頭道:“和尚說到這要害之處了,人必定要有敬畏之心,否則便會枉顧朝廷法度、人間道德,橫行無忌。”

林貴平問道:“昕頌兄既然言稱朝廷嚴刑峻法都無法制止貪腐之事,那又如何讓天下人有敬畏之心。”

吳夢道:“除卻聖人之言的教化,還須權力制衡,互相監督。”

智慧和尚大搖其頭:“莫非昕頌兄還想來個牛李黨爭,以黨爭來制衡,黨爭禍國殃民,荒廢朝政,此非正道。”

吳夢心道爾等是不知後世那些資本主義國家,那可是將黨爭制衡玩到了極致,怎會無用?

不過大宋面臨外患,且當下也不適用這套規則,忙解釋道:“非也,權力制衡怎會定要黨爭,權力制衡和監督必然是著落在天下百姓身上。”

林貴平糊塗了,問道:“天子以士大夫牧民,百姓只可服從,這制衡、監督與百姓何干。”

吳夢笑道:“自我朝太祖設定登聞鼓,便是欲聽到天下百姓間不平之事,藉以監督百官,且《宋刑統》不少條款許百姓以民告官,如何說百姓無監督之權力。”

“何況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故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吳夢接著補充道。

智慧和尚喝彩道:“妙妙妙,好一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昕頌此言甚妙,吳先生請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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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貴平更糊塗了,連忙問道:“昕頌兄剛才說道大宋律法也得靠人執行,倘若朝廷或是地方上官官相護,又怎能保證百姓有監督之權?”

吳夢卻賣起了關子,說道:“待去了臺灣島後,某自會與諸位細說方略,我等也可在臺灣島上嘗試一番。”

丁睿眨巴著眼睛努力思考,這些內容對於九歲的孩童來說真是很難理解,他只能憑藉超常的記憶力牢牢記住師父所說的言論,且待以後去融會貫通。

吳夢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鄭重說道:“此事便是某家為何去臺灣的主因,我等既已決定前去臺灣墾殖,當以新制度、新思維來建設此地,故臺灣當為一特區。”

林貴平自喝了一杯酒,納悶的問道:“昕頌兄,何謂特區?”

吳夢道:“特區便是採用全新體系的地界,也稱之為試點,如若特區十數年之後情況遠好於大宋本土,證明特區之制度方略可行,當培訓大宋官員熟知新的方略,再逐步推行於大宋天下。

倘若此方略並非良法,其亂也僅限於臺灣一島,斷不致影響大宋江山社稷。”

智慧和尚搖頭道:“此事光有特區不行,大宋官家和政事堂不鼎力支持,只怕會被判為亂黨。”

吳夢笑道:“當今太子聽聞年幼聰慧,天性仁慈,正是年少造就之時。待到了臺灣之後,開啟寶箱,內有不少桃園太平盛世的書籍,須找一得力之人,將書籍學識授予太子。”

林貴平哈哈大笑說道:“不滿昕頌兄,此事張財神早已著手,吳山學堂的數算之法和格物學早已在太子案頭,宮裡也做了一搜蒸汽船呈給了太子,聽聞太子興致極高,現已在孜孜不倦的偷偷攻讀。”

吳夢微曬道:“張財神那廝頗不地道,此事光明正大與我明說不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太子只學這些尚且不夠,還須學習經世致用之術方可。”

智慧和尚道:“吳先生,太子只是其一,其二是如何讓政事堂的相公和朝中大臣接受格物之學?”

吳夢搖頭道:“政事堂的相公們年紀已大,思維固化,斷斷不會接受我等琢磨出來的方略。

且實施此方略實質為一場變法,自古變法者從無好下場,遠有商鞅、近如桑弘羊都是身首異處。故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只可逐步演變。

我等還是得從學子著手,須招募天下優秀學子,至臺灣聽講,大宋未來之變遷,當著落在這些學子身上。”

智慧和尚納悶的說道:“貧僧這些弟子不行麼,他們一樣可去考貢舉。”

吳夢搖頭笑道:“建設臺灣需要大量格物人才,光靠我等三人加上睿哥兒夠麼?即便算上你那三十幾個弟子只怕還是嫌少。

所以還是得從大宋各地書院找來優秀學子,只要能接受格物學的,攜家帶口都予以歡迎。憑藉寶箱裡的機械和書籍,意欲賺取錢財那是舉手之勞,不必愁銀錢一事。”

林貴平道:“今日聽得吳先生之言,彷彿在天上開啟了一扇窗子,我等得以窺視那桃源盛景的一角,當真是可喜可賀。”

吳夢道:“林掌櫃,你可別恭維某家,某還有一事,既然你有官府身份,那是否能調集一隊精銳廂軍上島。”

林貴平又喝了一杯酒,擦擦嘴巴說道:“這是自然,此事已上報,只要朝廷下旨,呼叫的可不是廂軍,而是東京城皇城司精銳禁軍,去到臺灣島後再改為臺灣廂軍,以便遮人耳目。”

他心道這還用你吳大先生來說,某家早就安排妥當,張財神都已經進京稟報一切。

吳夢笑著揶揄道:“看來林大官人在朝廷裡官位不小,不知是個幾品官?”

林貴平尷尬的端起酒杯道:“不說這個,來來來,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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