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樹的樹枝沒有再向兩人發起攻擊，此刻一根根樹枝正懸停在空中，像是在準備下一波攻擊，劉老九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顧平，肩膀上留著鮮血的顧平用另一只手拿著剛從肩膀處拔下來的樹枝，當作柺杖撐起自己疲倦的身體。
劉老九將自己的火把遞給顧平，顧平的火把早就已經掉在了遠處。顧平想去接過來，可是沒有手了，不得已，顧平將樹枝扔掉，將火把接了過來。
周圍沒有人了，劉老九看了一圈周圍，還是和剛才一樣，除了被鮮血染紅的泥土，就是亂七八糟的乾屍，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還有剛剛砍下來的樹枝，還有地上正在燃燒的酒精，不過已經快要熄滅了。
那一道藍色的鋒芒究竟是誰弄出來的，為什麼沒看不到人呢，那個距離，那樣的鋒利程度，就像是絕世高手斬出的刀芒，可以隔空將樹枝斬斷。
不對，劉老九忽然發現樹枝的尖兒不是對著他和顧平的，他偷偷的想著樹妖防備的方向看去，還是什麼都沒有啊，不肯定是有的，不然樹妖不會如此的戒備。
劉老九一邊防備著樹妖，一邊觀察著那個方向的風吹草動，血色泥土的外圍是有些黑紫色的草叢，肯能是收到樹妖妖氣的汙染吧，連著草都被染成了這麼恐怖的顏色。草叢的外面則是一片油綠的密林，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了。
劉老九現在還有心情找找樂子，可卻沒有和顧平說話，他沒有絲毫的放鬆精力，全神貫注的戒備著隨時可能到來的襲擊。
顧平將火把舉到胸前，小聲的對著劉老九說道：“它來了，準備把把樹妖幹掉。”
“咦~，你小子是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把樹妖幹掉，我們沒有被它幹掉就已經很不錯好不好。”劉老九忽然覺得顧平是不是被剛才樹妖那一下給嚇傻了，等等，這小子剛才好像說什麼，他來了，難道剛才拿一下......有幫手啊，難怪這小子這麼淡定。
“哎，我說你小子什麼時候叫的幫手啊，不早告訴老子，還得老子都想交代遺言了。”劉老九嘴上說著，輕輕的向密林的方向邁了一小步，瞬間一部分樹枝轉向了他這邊。嚇的劉老九趕緊停了下來，沒有再敢有任何的動作。
劉夏皇宮，老太監又一次進到了劉齊的御書房向劉齊稟報訊息，看到正在批閱奏摺的劉齊，老太監阿福行禮，“見過陛下。”
劉齊沒有抬頭，接著看著自己手中的奏摺，只是開口說道，“免禮，有什麼事情，說。”
“稟陛下，陳小六死了。”阿福說著，將左手放進右手的袖筒之中。
“陳小六啊，我還記著那孩子，挺能幹的，用刀也是一塊好架子，可惜了，”劉齊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惜啊，他是老王爺的人。”
“陛下，是六小鼠出手殺的人。”阿福提醒了一下劉齊。
“天涯海角樓......”劉齊放下手中的奏摺，“我們派去書院的人到哪了？”
“此刻應該已經到了鹿城了。”
“走的是最近的那條路嗎？”劉齊看向阿福。
老太監阿福沒有答話，抬頭同樣看向劉齊，一個俯視一個仰視，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去墨名書院的人所走的路線是劉齊親自交代給那個人的，阿福不應該知道的，可現在阿福知道了，理所當然的知道了，那麼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了呢？劉齊忽然覺的有些可怕，一個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都會背叛自己還有什麼人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呢？
阿福笑了，時光在他臉上刻下的刀痕已經讓這張臉看起來像樹皮一樣，這笑容映在劉齊的眼裡簡直就是在嘲笑他的無知。
可劉齊一時間沒有開口，他實在不知道該問什麼，也沒辦法問什麼，阿福在他去墨名書院之前就一直是他的書房太監，從墨名書院回來之後也是，兩個人已經朝夕相處了二十年了，就連劉齊最喜歡的妃子，或者劉齊的皇后，都沒有陪伴劉齊這麼久。
而現在，眼前這個人將自己的計劃出賣了，這是背叛，是恥辱。劉齊無法想象自己在這深宮之中究竟還有沒有可以信任的人，究竟還有什麼樣的人是忠誠的，是不懂得背叛的。
“陛下，你相信這世界上存在光明嗎？”阿福開口問道，他沒有試圖去解釋什麼，而是提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劉齊沒有回答，他不明白阿福的意思。
阿福也沒有等劉齊回答，而是站在那兒自顧自的說著，“老奴相信，老奴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光明的。”
“笑話，”劉齊忽然想到已經在他們所在這個世界消失很多年的光明道了，“光明道典”，阿福難道是光明道的人嗎，劉齊心裡想著，光明什麼的永遠都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吧，即使有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讓人覺得美好和震撼罷了，還能留下什麼呢？
“老奴自小就在這深宮中長大，到了現在，老奴我也不過是和先皇陛下出過這深宮幾次，可能都不超過一手之數，老奴可以看見的就是這深宮之中，這些愚昧的人，為了爭權奪利，為了自己能夠飛黃騰達，為了自己的前途和所謂的抱負不擇手段，”阿福收起了笑容，“沒意思，真的很沒意思，以前是這樣，現在到了陛下您這裡也還是這樣，老奴早就明白了，這裡是不會有什麼改變了，不管多少年以後也就只會是這樣了。”
“那你覺得這個世界該是什麼樣呢？”劉齊幾乎是在牙縫中蹦出了這幾個字，他不明白，難道這裡不應該是這個樣的嗎，陰謀詭計，爭權奪利，不是這個樣子的又能是什麼樣的？還能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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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少也應該有個期望。”阿福說著，走到了劉齊書案旁邊的臺階上，很是疲倦的坐在了臺階上，“可是沒有，我七歲那年被我賭博的父親賣進了宮中，可是宮中呢，除了皇室以外呢就沒有男人，於是老奴就成了太監。老奴還記得當時教我宮中禮儀的也是一個像我這把年紀的老太監，可是才兩年過去他就不見了，我還傷心了好一陣，後來聽說他是因為觸怒了先皇，被先皇拖出去斬了。陛下，今天你是不是也想把老奴斬了啊。”
劉齊閉上了眼睛，阿福說的他都知道，可在劉齊的眼裡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深宮之中每天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導致某些人的死亡，可這又怪得了誰呢，無非是這些人愚蠢罷了。
“陛下一定覺得那些辦事不利的人活該去死，可是誰又想去死呢，在這方面恐怕沒有人是愚蠢的吧，恐怕除了老奴以外，”阿福自嘲了一下，接著道，“後來和我一起入宮的小趙也走了，還有許多人，老奴可謂是戰戰兢兢，每天都是如履薄冰，這才能活到現在，老奴每天都感覺到活在這深宮之中就像是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的活著，沒有光明，想要活下去只能融入這黑暗的世界，變得和這個世界一樣漆黑一片。”
“你是想說朕很骯髒嗎？”劉齊忽然覺得明白了什麼，那些他習以為常的，已經見怪不怪的東西原來在這些人的眼裡是這樣的黑暗啊，他想到，為什麼會習以為常呢，也許是因為自己生來就要習慣這樣的世界吧。
“不，老奴只是有些不甘心啊，就算是螞蟻也總有鑽出地面的一天，老奴也想看看這黑暗之外究竟有沒有老奴渴望的光明。”
“那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光明嗎？”
阿福聽到這個聲音之後，表情開始變得嚴肅，這不是劉齊的聲音，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沒有在這深宮中聽過這樣一個聲音，這聲音彷彿從九幽黃泉中浮現，僅僅是聽了就讓人覺得心寒。
阿福站起身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屏風的後面走出了一個年輕的身影，這張臉的左邊帶著半幅像是魔鬼笑臉的面具，右半張臉是一張俊美少年的臉龐，纖細得眉毛彷彿像空中飄散的柳葉，勾起的嘴角帶著一絲絲的超脫塵世，最重要的是那只眼睛，那攝人心神的目光中，彷彿埋藏了整個九幽。
“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光明嗎？”年輕人又開口問了一邊。
阿福沒有說話，他連自己心中所想要的光明都沒有見到，又何談真正的光明呢？就算見過難道就能說是真正的光明嗎？恐怕沒有人能說自己見過真正的光明，也許道尊魏光明可以，不過他已經死了。
劉老九和顧平還在與樹妖僵持著，顧平已經快要站不穩了，長時間的勞累，再加上肩膀處的失血正在一點點的將他的意識推向黑暗，劉老九此時的注意力也不像一開始那麼集中了。他現在也時長的要晃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注意力集中。
而樹妖依舊保持著自己的樹枝懸停在空中，只要誰稍有動作這些樹枝就會像利箭一樣射出，空氣中的血腥味都像是凝固在了這一瞬間。
動了，劉老九看見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密林中竄出，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兩個人的臉上，將二人擋在了身後。出現在劉老九眼前的是一直渾身雪白的狐狸，這是狐狸嗎，劉老九不敢相信，這至少有三四米長的狐狸比熊看起來都要大，這怎麼可能？
他看到了狐狸揮舞著利爪，每一次都有一道藍光像劍芒一樣飛出去將樹枝砍斷，現在他明白剛才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原來是這只狐妖救了他。
顧平笑了笑：“可能是傳說中的淨世妖狐，現在還沒長大罷了。”
劉老九看向妖狐那渾身雪白的毛髮，不，不是渾身雪白，在妖狐脖子處的鬃毛是灰色的。傳說中有一隻像山一樣大小的雪白狐狸會在萬年的滿月時出現淨化塵世間的一切邪惡與黑暗，它秉承著乾坤道平衡世界的思想而來，也將在完成使命之後悄然離去，可傳說畢竟是傳說，誰有能活上一萬年呢？
現在劉老九真的看到了這樣的一隻妖狐，儘管它還沒有像山嶽一般大小，但現在這只妖狐所表象的戰鬥了也不是眼前這棵樹妖所能阻擋的了。
難道傳說是真的嗎？劉老九搖了搖頭，這只狐狸現在還小，等它長大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後的事兒了，自己早就入土為安了，想這些幹什麼，劉老九收回念頭，再一次提刀上前衝去想要衝到樹妖旁邊將這棵該死的樹妖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