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能討口水喝嗎?”

走了不知多久的顧平和楊妔兩人,此時終於看到了人煙,站在村頭看到一個秋收的老農正辛勤的揮舞著手中的鐮刀。

聽到顧平的聲音,老伯放下手中的鐮刀,用手臂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好娃子,老婆子,快給遠道來的娃子弄瓢水來。”

“來嘍,水來嘍,哈哈哈......”

婆子爽朗的笑聲在院子裡迴盪,傳到顧平的耳中聽起來可是比清水還要甘甜。

裹著頭巾的老婆子端著一桶水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桶裡還放著兩個乾淨的水瓢。老伯將顧平和楊妔迎進了院子裡。

“兩位也是南遷的吧,也好,向你們這樣年輕的娃子將來都有大出息呢。”

“不是,北上的。”

聽到後邊三個字老婆子頓時一驚,水瓢中的水驚灑了一多半,又重新盛了一瓢遞給顧平。

“沒聽說北邊現在不太平嗎,兵荒馬亂的,就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都聽說了,說是什麼兩界戰爭,說是地底下的妖魔鬼怪跑出來了,要和我們搶地盤呢,可去不得啊。”

“老婆子讓兩位見笑了,這個時候還往北去的,兩位應該也是修士吧,啊——”

說著,老伯暢飲了一瓢清水,招呼顧平和楊妔兩人座下,院子的樹蔭下擺放著幾個木墩,看起來這院子裡以前人也不少,現在也不知道哪去了。

“確實,想著去北境略盡綿薄之力,像老伯這樣的人也能多過一天安穩日子。”

“年輕人,有心了,不過聽老伯一句勸,別在往北去了,這些天從北面跑回來的士兵也不是沒有,一個個都跟失心瘋了一樣,那叫一個嚇人啊,若是.......”

“無妨,娃子我可是山上修行的人,專門斬妖除魔的。”

“哦,原來是修行人士啊,要是多一些你這樣的年輕人,管教那些妖魔鬼怪不敢放肆,”老伯的神情有些激動。

“老兩口怎麼還守在這裡,雖然故土難離,可也沒有命重要啊。”

“都走了,真要是有妖魔鬼怪打過來怎麼辦,雖然老頭子我這輩子沒見過妖魔,可真要是遇見了,管教一鋤頭上去打他個七葷八素。”

“也好,一鋤頭上去打死它們,定叫它們不敢來犯。”

“從前啊,有什麼事情都有山裡面,向娃子這樣的修士頂在前頭,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是該種地種地,該娶媳婦娶媳婦,該做買賣的做買賣,這次不一樣了,天塌了,上面頂不住了,就只能拿起手裡的鐮刀鋤頭,就算沒有用,卻也指望不上別人了。”

老伯的話聽到顧平的心裡怎叫一個不是滋味,可他知道,老伯說的都是實情,這次山裡的那些修士是真的頂不住了,不過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啊。

修士常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掛在嘴邊,可真的是天地不仁嗎,還是萬載時光泯滅了那些高高在上者的人性。

同一件事情,經歷了一次,可能心生萬般感慨,經歷了兩次,可能心又惆悵,經歷了三次,可能有所感懷,若是經歷了十次百次,甚至是成千上萬次呢?

如果說無盡

的情感浪潮能夠淹沒一個人的話,那麼經歷過一次次心靈上的衝擊,又怎叫一個人的心還能不麻木呢,仙人之所以高高在上能夠對塵世間發生的事情保持一種絕對公平的心態,未嘗不是因為,仙人對於這些事情早就已經麻木了。

悠長的歲月賦予了仙人對於生命的感觸,卻同時剝奪了對於生活的熱愛,原本對於力量的渴望漸漸的變成了一種執念。

又有誰會在意腳下螻蟻的生死?只會看到頭頂青冥的蒼茫。

顧平覺得自己彷彿抓到了什麼關鍵的的方,可就像一閃而過的靈光,鑰匙已經擺在了顧平的面前,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鎖眼的位置。

“還有我們呢,什麼時候老伯若是看到了妖魔鬼怪,那也得從我們這些修士的身體上爬過來才行。”

“這話可說不得,你們還年輕,可不能就這麼白白的死了啊。”

“老伯放心,娃子厲害著呢。”

說完顧平朝著老伯彎腰行禮,帶著楊妔朝著村子的另一面趕去,車隊正在等著兩人,眼下離了車隊還是顧平提出來要在村子裡走走,車隊的護衛們此時應該準備好了儲水,準備上路了。

老伯站在自家院子的門口,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裡不住的嘮叨著,“要是娃子不去從軍,現在娶個漂亮媳婦就好了,要是......”

村子裡幾乎不剩什麼人了,小村子南面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原本靠著途徑這條路前往北境做生意的商人,村子裡的人勉強還能維持生計,如今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幾個向村頭老伯那樣的老人呆在村子裡,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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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什麼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

走到街角的時候,兩人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邋遢的小乞丐,掐著腰指著顧平問道。

“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啊?”顧平悠然的問道。

“肯定是天上的仙人,對不對,村子裡的孩子們都說只有天上的神仙才會穿的像你們這樣漂亮,我厲害吧。”

“是啊,我們都是天上的神仙,能夠飛天遁地,可厲害了。”

“你們是去降妖伏魔的對不對,他們都說北面有吃人的大妖怪,都害怕的跟著爸媽走了,說什麼時候沒有妖怪了再回來。”

小乞丐在顧平的面前比劃著,左面打一拳,右面踢一腳,就像一個練過武的武者一樣,擺著架子。

“那你怎那麼不走啊,你就不害怕嗎?”

“我才不怕,我要拜師學藝,然後斬妖除魔。”

顧平忽然心頭一動,走到了小乞丐身邊,用手撥開了小乞丐凌亂的頭髮,露出下面髒兮兮的小臉兒。

“告訴哥哥,為什麼要斬妖除魔啊?”

“叔叔伯伯們都說我爸爸媽媽被妖怪吃了,學會了仙術就能夠斬妖除魔,好給爸爸媽媽報仇。”

明亮的眼神映在顧平的眼裡卻如同一塊大石一般堵在胸口,一股窒息的感覺難以抑制,凝望著小乞丐的顧平半晌沒說出話來。

“跟哥哥走,哥哥教你法術,帶你斬妖除魔好不好?”

小乞丐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緩了好一會兒,忽然趴在顧平的懷裡大哭了起來,啜泣了好一會兒,才漸漸

的停下來,從顧平的懷裡掙脫出來,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顧平咧嘴一笑,“都是那學來的,趕緊起來,不然不教你法術了。”

“徒兒謝過師傅。”

說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蹦蹦跳跳的跟在顧平身邊,不停的在顧平的耳邊嘮叨著自己過去經歷的趣事。

“.......村東頭的老伯家院子裡有一棵柿子樹,每次到了夏天的時候,我們就去老伯家裡偷柿子......”

“還有啊.......”

小孩子能說些什麼,又豈是向小乞丐這樣的小孩,每天除了玩就是玩,聽到小乞丐說的這些話,顧平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喝二狗兒一起偷人家苞米的時候了,就像現在的小乞丐一樣,無拘無束,可惜二狗兒已經不在了。

“......可惜他們都走了,不過二狗今天也要走了,什麼時候修成了神仙再回來,定叫李娃子他們大吃一驚。”

“你叫什麼?”

顧平忽然停下腳步,驚訝的看著牽著自己手的小乞丐。

“他們都叫我二狗,怎麼了?”

一隻手及時擋在了臉上,另一只手繼續牽著小乞丐往前走的顧平終究沒有讓小乞丐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沒什麼,沒什麼。”

看到顧平的樣子,楊妔便知道,顧平還是當年的顧平,即便已經走南闖北,經歷過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在顧平的眼裡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或許這才是顧平心裡最大的不甘,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原因吧。

總有一些人是無辜的,不應該受到無故的牽連,這才是顧平心裡想要守候的東西,就像此時牽著顧平手心的小乞丐。

顧平記得,小時候的二狗也曾這麼快了過,也曾因為一頓飯,一個饅頭感激的說不出話來,也曾被人欺負找不到人哭訴。

在無人的時候,顧平也會問自己,若是重新再來一遍,自己當初還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嗎,選著隻身一人,靠著不知道會從何而來的幫助,踏上這條沒有終點的崎嶇之路。

每次答案都只有一個,不知道。

不過顧平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現在自己只能咬著牙,倔著骨,昂著頭,挺著胸,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或者成功,或者倒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沒有第二條路可供自己選則。

“你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顧平吧小乞丐抱了起來,點了點佔了小乞丐整張臉一小半的鼻頭。

小乞丐只是微微搖頭,每次提到有關小乞丐父母的事情時,他就會變得沉默寡言,不像多說半句話。

“那哥哥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嗯,好啊,好啊。”

“那從今天起,你就叫顧楊了,記住這就是你的名字,以後再有人問你叫什麼,你就可以告訴他,你叫顧楊。”

“嗯,二狗兒有名字了,二狗不再是乞丐了,二狗要去當神仙了.......”

小顧楊雙腿一蹬,跳了下去,撒歡似的在馬路上跑老跑去,跟在後面的顧平喝楊妔對視了一樣,有些話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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