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

武士稜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武士彠的家事,他並非不知情,也曾提醒過武士彠。

只是武士彠從來不放在心上,他總是認為自己的兒子太小,武元爽和武爽慶在他的原配相里氏死的時候才十二歲,一個十歲,兩個毛孩子無論如何鬥不過楊氏這麼一個成年人。

所以,明裡暗裡,武氏府上的丫鬟、僕從、管事都會偏向武元爽、武元慶兄弟二人,與楊氏為敵。

武士彠也是聰明人,但是他是商人出現,只是眼界和格局太小。李淵把楊達之女嫁給死了老婆的商賈之子武士彠,其實就是純心羞辱楊氏。

畢竟弘農楊氏之女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給商賈之子,世族門閥才是他們聯姻的物件,而楊達之女,又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存在。楊氏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他的父兄、堂兄、表兄、表弟,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尋常世族子弟,出身雖然高貴,卻沒有能力,有能力的卻粗鄙,像楊恭仁這樣武能安邦,文能治國的全才,不是已經成親,就是已經年過半百。作為皇族,楊氏怎麼可能委身下嫁?

集萬千寵愛為一身的楊氏,就這樣耽誤了下來,她一生見證了隋朝的成立,強盛以及隕落,當李淵把太原武士彠許給他的時候,楊氏並沒有反抗。

因為她若是反抗,正中李淵的下懷,會給楊氏帶來災禍。事實上,起起伏伏這才是世族門閥的正常現象。在琅琊王氏與謝氏共掌東晉朝廷大權的時候,太原王氏又被打壓成什麼樣子?

根據《世說新語》忿狷第三十一之五、性急有容記載,謝無奕性粗強,以事不相得,自往數王藍田,肆言極罵。王正色面壁,不敢動。半日,謝去。良久,轉頭問左右小吏曰:“去未?”答雲:“已去。”然後復坐。時人嘆其性急而能有所容。

王藍田就是王述,當時以藍田侯,任尚書令。當時幸虧罵他的是謝奕,謝安的大哥,謝玄的親爹,如果是其他人,王述肯定不會忍。因為他們太原王氏剛不過陳郡謝氏,但是時過境遷,你讓陳郡謝氏再罵太原王氏試試?

楊氏委身嫁給武士彠之後,她就逆來順受,百依百順,然而,武士彠卻變本加厲,畢竟唐初,公開打壓弘農楊氏是政治正確。

楊氏的哥哥楊則能不知道楊氏在武氏受委屈嗎?知道,但是他卻不能管,要不然楊氏就尋死覓活,以死相要挾,哪怕楊氏在唐初重新站起來,楊恭仁拜相,這件事依舊沒有解決。

不過,武士彠是聰明人,他看出李淵對楊恭仁重視之後,並且把女兒嫁給楊師道,這並非是打壓弘農楊氏的意思,他改變了對楊氏的態度,不過武元慶和武元爽兄弟卻沒有什麼改變。

關鍵個中隱情,楊天保並不知道,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武士彠欺負楊氏,他沒有辦法,人家佔個理,夫為妻綱,可是武元爽和武元慶欺負楊氏,那就大鬧特別鬧。

“爾等在此喧譁,所謂何事?”

“告狀啊!”

“狀紙呢!”

楊天保這才明白,古代告狀需要狀紙,沒這玩意就會被刁難,甚至直接被轟出衙門,那些古代連續劇裡都是這麼演的。古代社會可沒九年義務教育,整個社會的識字率低得令人髮指,一個縣找不到幾個會寫字的人,這一點都不奇怪。

楊天保一拍腦袋,忘記了寫狀紙了。關鍵是,楊天保擔任官員,與訴訟並沒有直接關係,他還沒有看過狀紙格式,不知道怎麼寫。

一名年輕的刑部吏道:“沒有狀紙,你們來告什麼狀?速回,速回!”

另外一名年長小吏陡然間認出了楊天保,當初他是提牢廳長史,是郭炳兮的副手。牢城那是什麼地方?這裡又不是普通的監獄,而是專管七品以下,九品上官員。雖然這些人沒有什麼大官,關鍵是他們都有油水。

偏偏郭炳兮為了巴結李元昌,把自己折騰進去了。這名年輕的小吏不認識楊天保,可是他做夢也不敢忘。那件案事,擺明了就是李元昌搞鬼,只要稍聰明一點的人,就會放棄一個門人,結好漢王。

但是,楊天保卻為了一個門人,跟漢王撕破臉。現在拂了楊天保的面子,楊天保讓他們這些小吏掉飯碗。

不等楊天保轉身,他急忙拉著年輕的小吏道:“楊駙馬前來狀告何人,所為何事?”

楊天保伸手一指武元慶和武元爽道:“此二人狼心狗肺,以下犯上,毆傷繼母,敢問足下,該當何罪!”

年長小吏苦著臉道:“來人,左右給我拿下!”

根據《唐律·鬥訟》中規定:“罵祖父母、父母者,絞”,毆打自是不用多提,子賊殺傷父母,奴婢賊殺傷主、主父母妻子,皆梟其首市。子牧殺父母,毆詈泰父母、父母、假大母、主母、後母,及父母告子不孝,皆棄市。賊殺傷父母,牧殺父母,毆詈父母,父母告子不孝,其妻子為收者,皆錮,令毋得以爵償、免除及贖。

賊殺是既遂,牧殺是未遂,外搭上毆詈和父母告子不孝的,都是梟首棄市。也就是把腦袋砍下來掛市集上給別人看,而他的妻兒也會受到牽連,且這種罪行不能用爵位金錢代替。

刑部眾人看到武元慶和武元爽,如同看著一個死人。他們接過武元慶和武元爽二人後,不約而中的用力掰著二人的胳膊,二人吃疼,悠悠轉醒。

就在進入刑部衙門的時候,武元慶醒來過來,這個時候他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楊天保根本就沒有理會他,這件案子可不複雜,人證、物證俱在,雖然楊氏不想把事情鬧大,這可由不得他!

孫伏伽因為判錯案子,被貶官過一次,這一次他非常慎重,分別多次傳喚人證,查驗楊氏臉的傷痕,分別與武元慶和武元爽詢問。

如果是其他勳貴子弟,從小學習律法,對於如何用律法的空子,摘清自己非常精通,關鍵是武元爽和武元慶他們兄弟,半十幾年苦哈哈,等到武士彠發跡,他們已經十幾歲了,別說律法,就連書都懶得讀了。

在孫伏伽這個玩了一輩子律法的老手面前,武元爽和武元慶兄弟沒堅持一刻鍾,全倒出來了。

案子很快叛決出來,他們兄弟二人必須梟首於市,不過因為李世民本人的關係,大唐處決犯人需要經過李世民複審。

當時宇文士及作為前朝老臣,復位為殿中監,為了不讓魏徵、戴胄擅專,宇文士及向李世民上書,請求讓死囚回家團聚。

然而這道奏摺,魏徵和戴胄都沒有阻止,用魏徵的話說:“宇文士及那點小聰明,又能瞞得住誰?”

李世民想要太平盛世,宇文士及投及所好,用這種辦法粉飾太平,後來宇文士及偷偷派人告訴這些死囚,如果他們敢跑,全家老小,雞犬不留。

死囚們害怕連累家人,隨即在與家人團聚後,全部返回監牢待斬。

李世民念其有反悔之心,於是下詔赦免全國待斬的三百七十餘名死囚。

現在李世民更是上癮了,喜歡親自審案子,復叛死刑案。

關鍵是,這個問題其實非常扯淡,古代的律法,本來就比後世的寬鬆,只要到了死罪,除了謀反的或許有冤枉的,其他罪名,其實都是死有餘辜。

比如後世非常有名的張扣扣為母親復仇殺人案,在古代他非但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反而成為英雄。

咸和三年(328年),桓溫之父桓彝在蘇峻之亂中被叛軍將領韓晃殺害,涇縣縣令江播也曾參與謀劃。當時桓溫年僅十五歲,枕戈泣血,誓報父仇。咸和六年(331年),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為父守喪,因怕桓溫前來尋仇,預先在喪廬內備好兵器,以防不測。桓溫假扮弔客,混入喪廬,手刃江彪,並追殺其二弟,終報父仇,由此為時人所稱許。

桓溫連殺江彪三兄弟,屁事沒有,反而讓晉明帝招其為女婿,他的仕途反而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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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孫伏伽把案件審理清楚,整理好供詞、供狀,在得到武元慶和武元爽兄弟二人簽字畫押之後,順勢遞交給了門下省政事堂。

正在當值的王珪看到武元慶、武元爽毆傷繼母,氣得勃然大怒,隨即拿起硃筆,簽字畫可,逞送宮中。

……

這邊楊天保轉身離開了刑部,返回了百草堂,繼續他的房地產開發計劃,非常可惜,沒過多久,應國公府傳來訊息,楊氏嚇得上吊了。

幸虧僕從發現得早,人給救下來了。

楊氏嚇壞了,嚇得魂不守舍。急忙前來百草堂求楊天保收回訴狀,撤銷訟訴。

楊天保非常生氣,楊氏在武氏倍受欺負,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長長嘆了口氣。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楊氏梨花帶雨,跪在楊天保面前哀哀痛哭道:“郎君就兩個兒子,若是讓他繼後,他一定會休掉我……”

楊天保指著楊氏道:”你是差武氏那一口吃的?還是缺那一點穿的,和離就和離,姑姑,以後我養你,武士彠敢放個屁,我讓他連利州都督都做不成!“

楊氏六神無主,一上勁兒拉著楊天保的腿:”三郎,你去撤銷訴狀,咱不告了行嗎?“

”不行!“

楊天保一臉冷默的道:”姑姑,你也不想想,我是弘農楊氏,何時受過此等委屈,武士彠算什麼東西,慕容雲馬上給武士彠帶一句話,我們楊氏女只有喪偶,沒有和離,讓他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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