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兄弟蕭牆御其辱 手足傷情勞神思

卻說船上馬良見趙雲兵退,急使慣水軍跳下船去,救了魏延、潘璋上船。二人驚魂未定,喘息不已,眾人扶入艙中歇息。二人少歇,便來相謝馬良,良謂延道:“當文長引軍奇襲徐州之時,丞相就知文長必敗矣。但國中人皆道文長有異志,不肯相助。獨丞相連下三個錦囊,命人星夜倍道送至良手,方才引軍來援。若非丞相神機妙算,文長休也!”

魏延聞之,五內銘感,回思往日種種,羞愧無地,向西南拜泣道:“丞相之恩,天高地厚,延必已死為報!”

再說趙雲引軍撤回,與張飛等匯合,休整一日,次日就揮軍來取下邳。人報說曹真遣人賺開了下邳城門,下邳已破。李嚴道:“下邳被破,淮陰不足為守,不如退回臨陽關。”飛從其說,遂引軍退至臨陽。張遼等人已在關上。兩下合軍,稍做修整,張飛引趙雲、李嚴回河北覆命去了。

再說魏主曹丕聞曹真已取徐州六郡,喜謂群臣道:“曹子丹真乃當朝良將!”董昭進言道:“如今二劉聯盟決裂。河北大都督周瑜身亡,徐州已無憂也。臣願獻一計,叫河北更無寧日。”丕道:“愛卿速言。”

董昭道:“某聞河北鎮遼將軍高順到任遼東之後,厲兵秣馬,威震四方,北方草原各部,聞之喪膽。其中間也必有摩擦。而北烏丸大首領蹋頓,勇猛剛毅,總攝三王部,統領草原數十萬部眾。陛下若能遣使聯合,使其出兵襲擾靠山王後方,豈不正合南北夾擊之勢?”丕大喜,就遣大夫高訐出使烏丸。

高訐齎金珠並書輾轉到柳城,來見塌頓,送了禮物,具言魏主合盟之意,又遞上曹丕書信。塌頓接過書看罷,將書傳給慕容德,笑問道:“老朋友,你認為如何?”德憤哼一聲,將書撕的粉碎。跟著拔出腰上寶劍,奔著高訐過來,訐大驚,急忙連連叩拜。

慕容德冷哼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所以我今就放你一命,你滾回去告訴魏國皇上:我烏丸人自來善獵,素知狼貪肉死,鳥啄餌亡之理。讓他休在我們身上打主意。”說完,提刀將高訐左耳割了,轟趕出去。

高訐抱頭鼠竄而去。塌頓笑道:“好朋友火氣還是這般大。走,跟我出去打獵散散心。”就領著慕容德並諸子,縱馬夾弓,往西圍獵。這烏丸王塌頓有五子,長子速別臺,性狹剛烈,精明能幹;二子速木合勇悍善戰,與速別臺互不相下,素來爭競極烈。三子速爾森卻是性情寬厚,他知將來父王死後,繼承單于位子的不是大哥就是二哥,而父王在五個兒子之中,最寵愛的卻是四弟速也宮,這單于之位決計落不到自己身上,因此一向與人無爭,四個兄弟都跟他好。四子速也宮,善擊劍,嫉惡如仇,精通多族語言,勤學好問,頗通禮儀,蹋頓最是喜他。五子速失吉,年方十七,滿頭金髮,神力過人,因常常無故出來傷人,故蹋頓將他囚在城中。

塌頓當日領了眾人往西,一路縱馬奔騰,箭無虛發,所狩甚多,心中大為歡暢。忽見迎面一老一少兩個牧民正在打獵,看那神態像是一對父子。那老牧民縱馬遊奔,忽林中躥出一隻獐子,那老牧民搭箭便射,卻是射了數箭也不中。

那青年倒是了得,張弓一箭將那獐射倒。老牧民甚是欣慰,拍著青年的肩頭笑道:“父親老了,以後就靠你養活了。”撿起獐子和青年拍馬走了。塌頓看著這對父子背影,略有所思,就轉頭看了看身後諸子,忽又想道:“我年已六十,身體雖然精悍驍勇。但天命不常,萬一那天暴病而亡

,五個兒子爭做單于,豈不鬧得天翻地覆,自相殘殺?不如趁早解決此事。”

思及至此,便罷涉獵,引眾回柳城後,就在金帳招五子與諸將至,蹋頓嘆道:“父王年老一年,已不復往年之勇健。速別臺,你是我的長子,你說我該當立誰為下一任大單于?”

速別臺心裡一顫,他精明幹練,立功最多,又是長子,向來便以為父王死後自然由他繼位,這時父王忽然相問,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蹋頓的次子速木合性格暴躁,驕狂易怒,與大哥向來不睦,聽父王問他,叫了起來:“要速別臺說話,問他作甚?我們能讓赤泰庫部的野種管轄麼?”

原來蹋頓初起時兵力微弱,妻子谷楚夫人曾被仇敵赤泰庫部人擄去,數月後方才奪回,已然有身孕,不久生了速別臺,只是蹋頓並不以此為嫌,對速別臺自來視作親子。

速別臺聽他如此辱罵,哪裡忍耐得住,撲上前去,抓住速木合胸口衣襟,喝道:“父王並不將我當作外人,你卻屢屢辱我!你有甚麼本事強過我?你只是暴躁傲慢而已。咱倆這就出去比個輸贏。要是我射箭輸給你,我將右手砍掉。要是我比武輸給你,我就把雙腿都砍了,從此再也不出門!”

轉頭向蹋頓道:“請父王降旨!”兩兄弟互扭衣襟,當場就要拚鬥。眾將紛紛上前勸解,哲裡滅拉住速別臺的手,高博來拉著速木合的手。蹋頓想起當年之事,連妻子也不能保,以致引起今日紛爭,不禁默然嘆息。

慕容德霍地從座位起來,走到速木合身邊,啪的給了他一巴掌,大聲叱責道:“你說的什麼話,不怕傷你父王的心嗎?”速木合雖然驕狂,卻也不敢對父王視作親兄弟一般的慕容德無禮,只是恨恨的看著他。蹋頓喝道:“都給我住手。速別臺是我長子,我向來愛他親他,以後誰再這麼說。我絕對不會饒了他!”

速木合憤憤道:“不說就不說。但讓速別臺當單于,我速木合第一個不服!”塌頓問道:“那你認為讓誰當,你才肯服。”速木合道:“速別臺武功高強,但性格狹隘,誰都知道。三弟速爾森寬厚仁義,我推舉速爾森當。”

蹋頓道:“速別臺,你怎麼說?”速別臺見此情形,心知大位無望,他與三弟向來和好,又知他為人仁愛,日後不會相害,於是道:“我也推舉三弟速爾森。”四子速也宮亦道:“我也推薦三哥速爾森。”

塌頓喚速爾森道:“你兄弟們都推薦你當單于,你有什麼想法?”速爾森推辭道:“我打仗不如大哥,武藝不及四弟。自是當不來單于。”蹋頓笑道:“你不用推讓了。父王最是瞭解你,你為人仁義,待人寬厚,將來做了單于,諸王諸將不會自相殘殺。”於是就立速爾森為單于接班人。

當晚大宴諸將,慶祝新立。金帳內酒歌瀰漫,人人喝的大醉。及酒宴散,蹋頓就宿於金帳內。至半夜,只聽帳外喊聲大起。蹋頓急忙起身出帳,見滅術、赤溫將速別臺按在地上;安塞兒、張朝二將將速木合拉住。二人親衛百十人,皆被俘在地。

蹋頓急問何事。原來當夜速木合酒醉,就要帶人痛打速別臺,以消今日之辱。兩下就這麼打起來,幸被諸將制止。蹋頓聞之,驚怒交加,拿起馬鞭,一下抽在速木合面門上,登時鮮血直流。速木合不屈道:“你憑什麼只打我?卻不去打速別臺。”

蹋頓怒道:“我以前跟你說什麼話來,你又做的什麼事。咱們烏丸人只要不自相殘殺,就能永久統治草原。你聽進去了嗎?你這樣的兒子,留在我身邊也是沒有什麼用

了。克羅木林河畔在高句麗邊緣,靠近漢人的地方遼東,你今天就往那裡去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速木合翻身而起,一言不發,徑直去了。塌頓見他頭也不回得走了,心中頓感傷懷,一手拉著速別臺,一手拉著速爾森,說道:“將來我死之後,你們兄弟之間千萬不可自相殘殺。”說完,長嘆一口氣,望著帳外熊熊篝火出神,速別臺和速爾森知父王心傷,也都默不作聲。過了良久,塌頓方道:“都回去睡吧。”就松了兩人,自家邁步進了金帳。

次日天早,塌頓步出金帳,與妻子谷楚夫人進膳。只因昨夜之事,尚在耿耿傷懷,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獨自遙望著草原遠處,呆呆出神。忽一人跨馬飛馳而至,稟道:“有一股鮮卑流寇,在紫峰山襲擊部落牧民。”

塌頓聞說有敵襲,精神為之一振。大聲道:“喚四英五勇過來議事。”片刻,眾將皆至。這四英乃高博來,張朝,哲裡滅,莫兒乞。高博來其母是漢人,被烏丸虜去,生下有他。高博來身長八尺,猿臂善射,跟隨蹋頓二十餘年,徵南討北,屢立戰功,素有草原神鷹之稱;張朝乃是漢人,因受酷吏壓迫,輾轉至草原,追隨蹋頓,此人身材矮小精幹,善擊劍,乃蹋頓侍衛;哲裡滅乃是鮮卑人,因被俘虜投降而來,此人雙臂有力,勇武皆備,十數年來忠心不二,蹋頓甚為信任他;莫兒乞乃是蹋頓族弟,破有威嚴,其人性格狠辣,武藝不俗。五勇乃滅術、赤溫、可由西、安塞兒、也勒可臺。此五人盡皆勇猛善戰,為塌頓所依賴。

當下塌頓就把敵襲之事說了,莫兒乞道:“不過小股馬匪而已,不勞單于出馬。我帶兵出去剿滅了便是。”塌頓笑道:“我今日心煩,正好出去殺敵舒心。”便領了眾將並三千兵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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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到紫峰山下,塌頓仔細看了敵人陣勢,便喚高博來道:“你帶五百人向山東埋伏,見我這裡號角吹響,便引軍往山頂殺去。”又喚莫爾乞道:“你帶五百人到山西埋伏。聽我這裡號角吹響,也引軍往山頂殺去。”再對速別臺道:“你和哲裡滅帶五百人去正面迎接敵人,只要敗不許勝。”又對也勒可臺道:“你拿著我的大纛引五百人到山頂上去,沒我命令不許撤退。”眾將齊聲應諾,各率軍去了。

不一刻,也勒可臺已率軍登上山頂,將塌頓大纛高高豎起,迎風招展。鮮卑匪兵見了塌頓大旗在山上,都大叫:“活捉塌頓!”爭先恐後向山上衝來。速別臺和哲裡滅帶兵稍擋一陣就敗。數千匪兵一發衝到山上。

也勒可臺率領五百兵守在山頂,箭射刀砍,死守不退。激戰了半個時辰左右,也勒可臺漸漸抵擋不住,速爾森在山下看的焦急萬分,對塌頓道:“父王,也勒可臺抵擋不住了。快吹響號角吧。”塌頓雙目盯著山頂看,一動不動,也不回速爾森的話。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慕容德沉聲道:“可以出擊了。”

塌頓微笑著點頭,慕容德大喝道:“吹號角!”幾個烏丸軍士舉起號角嗚嗚吹動,聲蓋四野。山東高博來和山西的莫爾乞聽的號角聲響,各自引伏兵殺出,向山頂圍攻。高博來騎一匹黑馬,如風一般衝在最前,手挽鐵胎弓,連射十餘箭,無不是弓弦響處,就有敵人落馬。

那鮮卑匪兵見中了埋伏,紛紛四潰逃散。塌頓手舞大刀,親引眾將在山下游戈,將逃散的鮮卑匪兵紛紛擊殺。整個戰役持續兩個時辰,鮮卑匪兵盡數被殲。一眾烏丸軍士見單于用兵如神,無不齊聲吶喊:“單于萬歲!單于萬歲!單于萬歲!”塌頓心中歡悅,忍不住仰天長笑。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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