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龐士元巫山擲筆 魏文長平定交州

卻說劉備斬了張松,將首級示眾以畢,用線縫在屍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又感張松昔日大功,將其家小加意撫卹,按月給與祿米。命費禕代其職。

於是與孔明商議北征之策。孔明道:“如今漢升敗亡,荊州丟失。且宜不可動兵。隴西有一去處,名叫沓中,此地極其肥壯。吾今就率軍在地屯田,以待良機。”

玄德道:“軍國大事皆付軍師掌控。屯田之事可遣別將代勞。”

孔明道:“不然,屯田並非小可。一者,得麥熟以助軍實;二者,可以盡圖隴右諸郡;三者,使魏人不敢正視漢中。”玄德道:“只是荊南四郡尚需一大將鎮守,軍師以為何人?”孔明道:“魏文長足矣。”玄德道:“孤意也是如此。”孔明遂辭,率大軍徑往沓中屯田。

再說當日魏延見黃忠兵敗,深知江陵必失,於是率軍趕至長沙,提早做好防禦工事。不幾日,蔡瑁、張允率軍沿江而下,一舉攻破公安、江陵。繼而揮軍來取長沙,細作探的城裡只有三千餘人。

蔡瑁遂率軍只撲城下,高呼道:“文長,還不速速開城投降。我定在魏王面前保舉你。”延大怒道:“背主狗賊,某魏延豈能如你一般搖尾乞憐。”蔡瑁聞言大怒,揮軍強攻。

魏延指揮士卒沉著防禦,蔡瑁打了半日,毫無寸進。大怒道:“某明日備齊攻城器械,再來攻打!”次日,蔡瑁帶上張允,引二萬軍馬,駕起雲梯百十乘,吶喊攻城。魏延在城上,先潑桐油,然後教眾軍火箭齊發,雲梯多被引燃,上面魏軍大半有燒死,亦有跌死者。

蔡瑁咬牙切齒,卻只能退兵。翌日,蔡瑁又準備衝車數十輛,撞城門壁壘。魏延令士卒投擲滾木壘石,飛打衝車。石木從城上下來,力道驚人,將衝車打毀無數。蔡瑁只索退兵。如此一連半月不下。張允道:“長沙城堅固,難以破之。若被川中援軍趕到,兩下圍住,豈有生路?”蔡瑁聞他說的有理。遂收兵回江陵去了。

再說馬良、陳到等棄宜都回防長沙,魏延迎入城內。兩下見面,各自感嘆。晚間,延擺酒與眾人接風,酒到酣處,馬良道:“此番若非文長遠謀,這長沙亦是守不住了。”

延嘆道:“惟報大王知遇之恩,延死而無憾。”陳到道:“如今黃老將軍身故,這荊州都督非文長莫屬了。來諸位,且滿飲一杯,祝文長升遷之喜。”魏延聞他話裡有話,不悅道:“若能換回漢升性命,某魏延死何足惜。”陳到冷笑道:“怕是未必。”

延拍案道:“身為大將,當審時度勢。若某當日去救漢升,非但救不出來,反將長沙也失了。熟輕熟重,自見分曉。叔至何在此冷言冷語,叫某難堪。”

陳到道:“某非不知文長將略,處處為大局著想。某亦知文長是怕陷入重圍,難保自身。”延大怒,拔劍欲刺陳到;到亦無懼色,瞠目怒視。馮習、向寵忙上來拉開。

馬良勸道:“現今國難之危,不當內訌。”魏延方收劍,恨恨道:“某這般赤誠,一心只為大王復興漢室而操勞,公既不能解,某便親赴成都面見大王與軍師。大王若怪某時,便斬魏延之頭,某亦無話可說。”就要連夜出城,眾將都來勸說,延厲聲道:“公等若要攔我,莫怪魏延無情,與某刀馬之上,見個高低!”眾將見他堅持,遂不敢阻攔。

魏延縱馬出城,天明已渡江岸,一路疾行,不日便遙望一座小城,魏延尋土人問之,人報說:“前方乃永安郡內巫山縣。”延便入城歇馬。巫山官吏知之,皆出郭迎接,獨不見縣丞。

延便尋縣內老軍問道:“縣令何在?”老軍答道:“龍縣令自到任及今,將三年多也,初時尚且升堂坐衙,處理政事。而後漸漸將縣中之事,盡皆交付丞局打理。自家每日飲酒,自旦及夜,只在醉鄉。今日宿酒未醒,猶臥不起。”

延大怒道:“嗜酒

狂徒,敢廢國家之事。快去尋他來見我。”老軍諾諾而去。延就往縣衙來,方進大堂,縣令衣冠不整,扶醉而出,拜道:“鄙人巫山縣令龍廣。不知將軍駕到,貪睡來遲,但請恕罪。”

魏延見他醜態,又滿身酒氣,拍案怒道:“漢王以汝為人,令作縣宰,卻為何棄一縣而不故,終日沉酒,荒廢縣事。”

龍廣笑道:“將軍以吾廢了縣中何事?”延叱道:“汝終日沉迷醉鄉,安得不廢政事?”廣大笑道:“量百里小縣,些許公事,何難決斷!”延怒道:“豎儒放肆,大言不慚!”廣不言,轉身入衙堂。

及至,隨即喚左右公吏,問道:“尚有積累公務否?”公吏答道:“大人已有半年未曾升堂了。”廣道:“老爺今日升衙。快將半年所積公務,都取來剖斷。”公吏造作,紛然齎文抱捲上廳,訴詞被告人等,環跪階下;龍廣口中念頌,筆下批判,耳內聽詞,不過半日,將半年來公事盡皆剖斷,是非曲直,並無半分差錯。

事畢,龍廣擲筆於地,傲然道:“燕雀豈知鴻鵠高志!”魏延與眾吏已是看的呆了,忙拜道:“先生真曠世大賢,魏延有眼無珠,還請海涵。”遂置酒與縣令對飲,延道:“先生大才,請恕魏延失敬。延此番往成都,當於漢王處極力舉薦。”縣令道:“有勞文長將軍。”延遂辭,徑奔成都。

及至城內,魏延先來見玄德,說巫山縣令龍廣之才,玄德大驚道:“屈待大賢,孤之過也!”恰逢孔明亦在身側,口裡喃喃道:“龍廣,龍廣。”忽有所思,急問魏延道:“其人模樣如何?”

延道:“身不滿五尺,容貌粗狂,形態甚醜。”孔明笑道:“士元兄,今番委屈的緊了。”玄德驚疑道:“軍師莫非識的龍廣?”

孔明道:“龍廣者乃化名。其真名為龐統,字士元,道號鳳雛。士元上通天文,下曉地理,才可比管、樂,智不讓良、平;胸中之學,更勝我十倍。王上令他治理小縣,必會以酒糊塗,倦於視事。”

玄德大驚道:“非文長,孤則失一大賢也!”即令孫乾去請。不日孫乾回報說:“龐統掛印懸令而去,無跡可尋。”玄德悔之無及。孔明勸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王上不必耿耿。”玄德乃止,心甚鬱郁。

魏延進言道:“今黃漢升已亡,荊州無總鎮之將。須防夏侯惇襲荊南之後。”玄德頷首,孔明道:“正如文長所言,當早決斷。”玄德道:“文長可願與孤分憂。”魏延忿然出列,厲聲道:“但從大王尊意。”

玄德道:“文長隨孤起兵,每戰身先士卒,深慰孤心。今者長沙、武陵荊南一線,西則通漢川巴蜀,南面江東,且為荊州最後屏障,最是緊要,孤意非賴文長大才不可。願固守之,以消後顧。”延往上而拜道:“雖粉身碎骨,不敢負大王所託也!只是其中隱情,某實不敢欺瞞大王。”遂將中間事全盤說出。

玄德道:“若非文長遠謀,荊南不保。”便以劍印付魏延,道:“文長速回長沙,眾將敢有不從者,可先斬後奏。”魏延大喜,遂返長沙。

延即至長沙,先升堂議事,招來荊南趙累、潘睿、王甫等人皆至,延道:“惜哉黃漢升,與我情同手足,孰料中魏賊奸計,以致身隕。吾等當重震威嚴,誓為其復仇矣。”眾將皆應,獨陳到不言。

延視之,見其憤憤而立於左將之首,心實不喜,暗思:“此人累次冒犯於吾,若不懲之,何服眾心?”當下拍案而起,變色指到叱道:“昔南召口之戰時,汝與吾同領後軍,汝卻不尊軍令,冒然出兵。且未能救得漢升,可知罪否? ”

陳到不言。延大怒道:“軍法無情,汝年少為將,豈會不知!如此違抗軍令,不殺汝安足治軍!”喝令左右推出斬之。

馬良急道:“文長容稟:叔至雖是違軍令,卻也是情態緊急。他以兩千騎兵,當十倍之敵,部下十損七八而死戰不退,使老將軍屍骨不至被人侮辱,此節烈足抵過矣,願

文長查之。若重罰此等忠義之士,恐日後不平者日盛,伏望垂鑑。”

王甫亦道:“陳將軍隨王上興兵,征戰四方,立功無數,乃漢王愛將,望將軍故免其罪,以留後用。”眾將亦紛紛告免。延見眾意如此,徐徐道:“雖如此,軍法無情。故免死罪,可領軍杖五十,戴罪留用。”陳到幾欲發怒,被黃敘暗暗扯住衣袖,只能俯首領罪。

當下拖翻在地,重打五十軍棍,直打得皮開肉綻,雙股皆爛,鮮血淋漓,觀者無不側目。到不發一言,咬破下唇而忍,齒頰盡裂,須臾昏厥。左右以涼水噴醒,扶持回帳將息去了。馮習等眾將面若寒霜,皆有不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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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懲罰陳到畢,馬良稟道:“魏軍勢大,夏侯惇勇猛,恐大戰將至,文長當早定策。”延道:“夏侯惇匹夫之勇耳,誠不足慮,吾所忌者,程昱也。此人老於兵事,足智多謀,其才不在軍師之下,切宜謹慎。以當下形勢,只宜固守為上,”先點黃敘引軍一萬,去守住衡陽;再命霍俊引五千軍,去長沙城北五十裡安營,於武陵、衡陽互為犄角呼應。自引其餘眾軍屯在江畔。

不過數月,忽馬謖從成都至,魏延接入營內。馬謖宣漢中王令,說叫魏延出兵攻打交州。魏延接旨,疑道:“交州地方荒遠,人口稀少,軍馬遠去,恐得不償失。”

馬謖道:“交州雖然荒僻,但地方廣大,進可窺吳會、兩川之背,退可作荊襄之壁,亦為大漢國土。”延道:“唯恐我一出兵,魏兵趁機來取荊南。”

謖道:“大王已令張任、法正二將駐重兵在永安,威懾荊州。料他不敢動也。”魏延稱是。於是引軍三萬,並向寵、霍俊二將,以馬謖為參謀,南下攻打交州。留馬良、陳到等鎮守荊南。

大軍一路穿過合浦,直逼交趾城下。士燮引軍來迎,兩邊各自排開陣勢。魏延出馬道:“士將軍,你佔據南國多年,既稱漢室忠臣,今漢中王兵馬到此,怎不速速開城來投,反而起兵抗拒?”

士燮弟士壹出馬大罵道:“匹夫胡言亂語!劉備本織席販履之徒,枉稱皇室,割據地方,今又遣汝等叛將犯我州郡。我兄弟鎮守此地二十餘年,豈能懼你。有膽的,來我手下見真章吧。”

魏延大怒,驟馬舞刀出陣,敵陣中一人舞槍衝出,大叫道:“吾乃交州大將步貫是也。”魏延揮刀而上,戰不十合,一刀砍翻落馬。交州軍大驚。士壹舞刀出陣,魏延截住,二人盤旋大戰十餘合。

士壹難抵魏延之勇,正待逃時,被延舞刀逼住手腳,輕舒猿臂,生擒下馬。馬謖見魏延連勝兩陣,急令擂鼓衝鋒。向寵、霍俊二騎當先,殺入敵陣。交州軍紀律散漫,怎擋荊州百戰悍卒,頓時潰散。士燮見勢不好,率先拔馬敗走。交州軍兵敗如山倒,降者不記其數。魏延督軍追殺數里方回,斬獲頗豐。

當晚安營紮寨,小軍推過士壹入賬。士壹直立不跪,破口大罵道:“劉備叛國之賊。某今日被擒,要殺便殺,決不投降!”魏延大怒,叱令推出斬了。馬謖攔住道:“既然不降,先可關押起來。後或有用。”魏延然之,遂令押下去。

次日,魏延又率兵交戰,士燮閉門不戰。魏延就欲強攻,馬謖道:“我聞士燮在交州二十年,結好各方,恩施百姓,惠及蠻人,民望甚大。今我等以軍入境,若單靠勇力,雖得其地,難保長久。以我之意,不如先安撫其民之心,然後再入城勸其投降。”魏延從其說,遂嚴令軍士,敢有取民間一物者盡皆斬首,於是三軍肅然,與交州民眾秋毫無犯。

如此過了兩月,交州各地百姓皆感漢軍之德。馬謖見時候已至,遂單騎入城勸降士燮,陳述各種厲害,士燮思索許久,拜道:“燮願隨漢王大業!”馬謖大喜,回稟魏延。延上表漢中王。玄德仍令士燮為交州刺史,加封綏南將軍,定邊候。其餘子侄皆有厚賞。士燮大喜,一面邀漢軍入城,一面派人曉諭交州各郡,旬月之間,舉州傳檄而定。為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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