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拜火教乃高句麗之邪教,比之大黑山魔門四脈,猶有過之。

門派傳承,正魔之分,緣由多因人心之信仰,經義之差別,亦有功法之庭徑,朝野之更替。

中土正魔之分,便是由此而來,當年褚遂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令儒道大盛,道門皆讓,便是此理。在其後歲月更替,江山紛爭之下,道門正統,佛門東來,其餘傳承或退入塞外,或歸於市井,正魔之分由此而來。所以大黑山魔城雖被中土貶為魔道,但其根本,卻並非邪魅,細細說來,不過成王敗寇而已。

時至今日,大黑山魔城於塞外大地之地位,便如當年蜀山神城於中土,百姓信仰,家國倚仗。但拜火教卻有不同,拜火教於高句麗,朝野百姓皆懼,雖繼承上古九國東夷羲和之御火法門,卻只取其片面,不取其精義,教徒極盡邪魅極端,於高句麗為禍多年,毫無道理可循,乃真正邪魔外道一流。

不僅如此,拜火教教徒分佈,不僅侷限於長白以北的高句麗境內,其邪火焚燒之地,東至突厥,西至草原,南入扶余,皆有其信徒,勢力倒極大,且多年來,極其隱秘。

時至今日,拜火教之目的,仍無人可說得清楚。

這位叫琉璃的紅衣女子,其御火之術,乃令羽宸

親眼所見,抬手便是十里火焚,極似當年的不世妖魔血帝吳剛。若非陰陽劍陣之威力,令羽宸亦不敢肯定,當日能否製得住此人。

拜火教,八極元宗之隱世宗主聶雲,面具人,東突厥火狼族人,他們之間,又有怎樣的一段糾葛?

巧合?亦或詭局?

八極元宗當年雖勢力強盛,但亦在中土巴蜀山江地帶,與高句麗拜火教並無仇怨,若按當時聶雲所言,這位紅衣女子乃東突厥皇室火狼族人,倒可以說得通透。可這確也說不通,東突厥皇族於十一年前幾乎被李世明趕盡殺絕,且東突厥信奉薩滿御靈一教,視拜火教為邪門,火狼族人,怎會與拜火教有甚牽連?

按這紅衣女子年紀推斷,十一年前,她不過一個七八歲女孩,令羽宸心頭不盡一凜,莫不是當年東突厥遭遇滅國之亂,作為火狼族人的琉璃,為保性命,屈身入了拜火教?可如今薩滿御靈教廷仍在,火狼一族亦有存者受其庇護,為何琉璃卻入了拜火教?

令羽宸心頭萬般疑惑,皺眉道:“你該是知道的,我並不是問你姓名,而是在問你,明明是東突厥火狼族人,為何入了拜火邪教?習了這一身御火妖術!”

琉璃聞得此言,亦是立時皺眉,不悅道:“四海九霄最為鼎盛的異教大黑山魔城之陰陽殿君,來說我們拜火教乃是邪門?可不可笑?”

令羽宸立時被噎住,當今塞外中土,四海三山,若論外道勢力之強盛,確無一可與大黑山魔城四脈相提並論,拜火教不成,薩滿御靈教廷亦是不行。

他確無資格來說拜火教乃邪魔外道,唯有苦笑一聲,道:“我並無他意,只是疑惑你本為火狼族人,薩滿御靈教廷該會護你入西突厥,你怎入了拜火教?”

琉璃臉色隨頗為蒼白,卻忽地燦爛一笑道:“誰與你說我未入薩滿御靈教廷?誰與你說火狼族人便入不得拜火教?”

令羽宸聽得一驚,心頭忽地開朗,已然猜到了琉璃話中的意思,訝道:“我確看低了你......”

琉璃哼了一聲道:“若能復仇復國,入何人何神之門,又有何差別?”

令羽宸心道了句果然,這琉璃亦不簡單,只怕她不僅是火狼一族後人,且身份非比尋常,復仇復國之言若真,只怕此女該是東突厥佶利可汗的女兒,就算不是,亦該是族妹......為復國復仇,受薩滿御靈教廷之庇護成長,又入拜火教習上古御火邪術,小小年紀修為緊趕天驕般的令羽宸,一切因由,皆是一句復國復仇。

這便能夠說得通了,琉璃乃火狼族人,她殺八極元宗宗主聶雲,便有了足夠理由,令羽宸亦想明白了為何會那般巧合的在那座村落中遇見琉璃,肅然道:“你千里尋來中土,是否乃是有人與你說了聶雲宗主之下落?”

琉璃一驚,奇道:“你怎知道?”

令羽宸暗道一聲是了,果然如此!苦笑道:“你可知我此次入中土,亦是有人送來訊息,告知於我,我重視之人有性命之憂。”

琉璃並不知柳如夢和面具人的事情,是以聽得不甚明白,疑惑不解道:“殿君所重之人定非八極元宗宗主聶雲,你又為何出現在那村落之中?”

令羽宸緩緩道:“我已然可以肯定,引我來中土之人,和引你來中土之人,乃是一人!他本欲借詭計迷局,害我與眾多中土高人之性命,卻不知為何,自己阻止了自己佈置的那個近乎完美的詭局,落得傷重遠遁......”他忽然停住,想起琉璃該是並不知洛水之畔童山之中發生的事情,便又細細為她解釋了一番,說完後續道:“我本以為他所布迷局,牽涉之人當時已然全部聚齊,可不曾想到,還有一個你!”

琉璃聽得滿面驚容,惶然道:“若他不阻止自己佈置的詭局,那殿君只怕已是死人,其餘人等應該一個也逃不得性命,而我......亦會因這個詭局捲動的風波而命喪於中土。”

她所言非虛,若令羽宸等人盡死,那中土定然大亂,太宗皇帝李世明與國師李績,定會以雷霆手段追查此事,如此,在黃河之畔鬧出這般巨大動靜的琉璃,亦絕對逃不得性命,她或不會死於面具人的詭局,但定會死於國師李績和帝國朝堂之手。

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計劃,面具人本可手都不動,便將這些人的性命盡數拿去。

令羽宸道:“便是如此!若非那面具人改變了計劃,我等只怕已是死人啦,我至今仍不知他這個精密詭局為的是怎樣了不起的目的,亦不知他為何要改變既定的詭局,但我確知,便是他改變了整個詭局,我等亦仍在被他利用。”

琉璃點頭道:“我或能理解了,能理解你為何會錯將我認做他人。”

令羽宸苦笑一嘆,他活了二十餘年,尚是首次被人玩弄至如此,道:“引你我來中土之人,面帶水晶面具,御使誅心鏡,習得問心訣,我至始至終不知他容貌,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但他問心訣已達萬物同生之境,且具鑄山河之威,他因重傷而被我追殺千里,不料竟遇見了同在詭局中的你,又被他給耍了一次。”

琉璃已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苦笑道:“你追殺他至我處,以為我便是那面具人,所作所為不過是迷惑於你用來脫身的另一個詭局,不料那面具人引你來此,便是要讓你錯認......這般說的話,我確怪你不得,只因就算是我,亦不信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定會錯認!”

令羽宸松了口氣道:“他知你到中土的時間,甚至知你動手的時間,他定亦知我之心性,絕不會放過殺他的機會,是以故意引我去你處,我見了你之作為,定會認為這一切不過是脫身的障眼戲,如此,我便不再會追她而去......果真算無遺策,你的御火之術,能令我的黑狼卻步,我終再追她不上。”

此時想想,只怕自己那匹黑狼亦不能真正追蹤面具人,這一路,自己都是被那面具人牽著在走,

琉璃笑了笑道:“萬幸陰陽殿君雖心狠手辣卻不濫殺無辜,不然我定然已死得不能再死。”

令羽宸面露愧疚,他因自負而錯將琉璃認作面具人,險些要其性命,這確全是他的過錯,道:“此事怪我,你恨我怨我皆是應當,若有要求,我定助你達成。”

琉璃呵呵一笑道:“堂堂陰陽殿君,是在向我許諾麼?”

令羽宸道:“我或非君子,卻也不做小人,錯我會認,債亦會還,我不僅害你仇不得報,還傷重如此,定會負一些責任。”

琉璃靜靜聽著,神色數變,緩緩皺眉,許久後方道:“殿君啊......你說話可算得數?”

令羽宸肅然道:“我一生極少許諾,自是算數。”

琉璃忽地睜眼,嘴角微勾,意味深長道:“那你幫我復仇復國,你可敢做?你可願做?”

令羽宸一驚,他本以為琉璃會讓他去殺八極元宗宗主聶雲,不料琉璃竟說出了一個如此可怕的要求,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去答,愣道:“你這話可當真?”

琉璃依舊淡笑,道:“自是當真!”

令羽宸道:“那你可知,此事有多難?”

琉璃淡淡道:“自也清楚。”

令羽宸忽地一笑,道:“你可知僅憑你我,這一輩子亦不可能完成這件事情的。”

琉璃道:“你做不到,我亦做不到,但你我若一起,便不一定做不到!”

令羽宸認真的看著琉璃許久,他確認琉璃並未同他開玩笑,奇道:“我真不知是因為什麼,你竟有如此信心。”

琉璃乃東突厥火狼族人,當年李世明連同突利可汗滅佶利可汗後,東突厥名存實亡,太宗皇帝李世明為定東突厥之民,將佶利可汗被俘軟禁於長安,授其官爵,予其聲威,逐漸平定了東突厥所有的叛亂......而叛亂方定,便是佶利可汗病重身死之時,其中原因,不虛言表,明者自明!而佶利可汗所屬的火狼族人,亦遭受了滅頂之災,若非薩滿御靈教廷庇護,只怕已然滅族。

如今東突厥已屬大唐,再無能力叛亂,而東突厥火狼族人,亦逐漸失去往日之聲威影響,琉璃要復東突厥之國,實是比登天還難,她的仇人,不僅是道門神城和長安慈恩寺,亦不僅是八極元宗和關中畫閣......她的仇人,乃是整個大唐帝國。

這個仇如何復?不說太宗皇帝李世明,便是國師李績,衛國公李靖,佛門慈恩寺了生禪師等等,皆非琉璃可敵者,仇都不得復,更莫說復國......

是以令羽宸聽了琉璃之言,見其信心滿滿,自是萬分疑惑。

琉璃美目之中,流光熠熠,“殿君啊,你小看了我,亦小看了你自己,我一人不能復仇復國,你一人不能中興大黑山,但我們兩人若能攜手合作,那這兩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都有機會完成。”

令羽宸愈聽愈感興趣,實不知琉璃究竟哪裡來的信心,奇道:“你且與我說說,機會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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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目光忽冷道:“如今中土大唐帝國,已是如日中天,萬邦之最,四海之內無人可敵......殿君該是十分贊同這句話吧。”

令羽宸點頭道:“我確贊同,如今無論吐谷渾,西突厥,亦或扶余,高句麗......大漠草原三山四海,無一國之力可敵大唐帝國。”

琉璃目中有狡詐光芒,道:“一國不成,那兩國呢?兩國不成,十國如何?我既想與殿君合作,自不隱瞞,我已控制薩滿御靈教廷以及高句麗拜火教,謀劃已有數年,如今吐谷渾,高句麗,扶余,西突厥......高位者皆為我控,殿君可還覺得,此事不可為?”

令羽宸聽得心都一顫,心道難怪琉璃敢言復國復仇,不料這小小丫頭,竟於暗中糾結了如此龐大的勢力,亦怪不得面具人會將她捲進這場詭局之中......他驚歎道:“我確低看了你!”

琉璃續道:“

殿君如今已是大黑山魔城四脈第一人,乃最有可能的魔門下一任天帝,如此,殿君便可號令魔門四脈,而大黑山魔城在西域之影響,不須得我來說吧......若大黑山魔城舉兵,西域三十六國之臣民,定唯馬首是瞻,我們二人若攜手合作,代表著什麼?殿君可明白了?如此......殿君可還覺得,我方才所言,乃天方夜譚?”

令羽宸心跳都快了幾分,若是如此......大唐帝國委矣!

“大黑山魔城數千年來不得興,乃歷代天帝皆當魔門乃中土之傳承,雖大黑山於塞外西域已為天城,殿君可想過,中土百姓已然不當你等為中土傳承,你們又如何回得了中土?何不放棄往日執念,聯通塞外西域之勢力,集一支強兵,傳承和權勢......終歸是不可分離的!”琉璃微笑看著令羽宸,看了好一會兒後,嘆了口氣道:“你且想想吧,是否願意同我合作,我累了,扶我躺下吧。”

待得令羽宸離去後,臥於床上的琉璃忽地睜開雙眼,臉上神色和目中光彩宛若換了一個人般,她的嘴臉勾出一個最奇異冷冽的笑容,兀自語道:“你未追錯人,亦未殺錯人,你們總說我詭局亂天下,算計利用爾等,這一次......我讓你們自己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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