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舍只有小小三間,一間便是楊逸三人此時站立的堂屋,夜色深沉,無燈火照明,僅有微薄月色投入,顯得格外模糊。

柳如夢忙扯出火折,登時滿堂光亮,桌椅長凳,極致貧淡,楊逸見側進一間已堆了柴火,想是葉天珺在他們幾人來前堆的,卻未點燃,走入一看,床板撲了乾草,也整理了一番。

見得此景,楊逸搖頭嘆了口氣,心道:“葉大哥只怕恨定了我,可我又做了什麼事情?”招呼柳如夢進來,點燃火堆,拿了幾個長凳圍在兩旁。

見柳如夢一臉倦意,道:“柳姑娘且去睡會兒,我守著此處。”

柳如夢點點頭,便臥在床板上去,此時於她而言,洛陽城裡如是亭裡,香閨軟床也比不上身下乾草來得舒服愜意。

她雖家門遭難,但得水靈風救命,又贈予如是亭,倒也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向來無憂無慮,又何時受過這些苦?

楊逸側頭看了她一眼,回頭見水靈風端端正正的坐在火堆旁,目中黑色漸漸淡去,心道:“水帝君得柳姑娘傾心,願你早日回覆如初風流瀟灑,莫要累得人家姑娘日日陪你吃苦才是。”

念起當日初見水靈風時,其風流灑脫,令人側目,也難怪先有雲無淚,又有柳如夢傾情於他。

思緒一起,便如長江之水,決堤後氾濫兩岸。

他躺在長凳之上,閉目卻不能入睡。

想起雲無淚便又想到雲淼,不免擔憂,血帝吳剛此等妖魔,會如何待她?她向來極受寵溺,能否吃好穿暖?嶽湘琴又是否真追去嶺南之邊的苗疆山林。。。。。。

正胡思亂想間,忽得聽見柳如夢道:“公子,我能問你一件事情麼?”

楊逸只言她已睡了,不料也如自己一般胡思亂想著不曾入睡。道:“柳姑娘儘管問便是,不需客氣。”

柳如夢道:“當時塔下那個姑娘是誰?水大哥為什麼要跑去殺她?”

楊逸苦笑道:“她叫李靜怡,是李淵的四女兒,至於水帝君為何要殺她,我也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柳如夢坐起身來,搖搖頭,抿嘴道:“本來很累,但就是睡不著。水大哥以前同她有仇嗎?”

楊逸心道:“也不知什麼仇能讓瘋掉都還記住。”

也坐起身來道:“該是沒有,去年他們還和不滅和尚同行千里,那時水帝君還是清醒,有仇早已報了。”

柳如夢點點頭道:“我以前一直以為水大哥十多年前去嶺南後便成了這副模樣,卻是去年麼?”

楊逸聽得皺眉,水靈風曾去嶺南他也有所耳聞,還殺了人家好幾十人,但最後是完好無損的離開了,水靈風一生追查身世之謎,又同屍傀一般同出長白,和徐世績所言的上古九國該也脫不得關係,但有何關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道:“明日我便去嶺南,柳姑娘帶水帝君回洛陽吧,這般在外亂跑,終歸不是法子。”

倒並非擔憂柳如夢安危,而是擔憂水靈風發瘋傷人。

柳如夢一聽楊逸說要去嶺南,忙道:“公子帶著我們一起吧,我也想帶水大哥去看看,也許能讓他記起一些從前的事情。”

楊逸犯難道:“我去找人,怎生能顧得了你?”

柳如夢道:“你不需得顧著我,我們跟著你便成。”

楊逸心道:“她說的確是沒錯,若能帶著水帝君去嶺南看看,也許真能想起什麼。”他見水靈風似乎認識柳如夢,便可證明水靈風並非一無所知,如是見著過往舊地,或許真能想起什麼來。他實在是害怕水靈風一直如此瘋下去,見了李靜怡又要打要殺,擋也擋不住。

想通便道:“那便一同去吧,只是你向來嬌生慣養,到時山高路險,莫要喊苦才是。”

柳如夢掩嘴笑道:“我還能嬌得過公子?堂堂大隋王爺,你都受得我又怎受不得?”

楊逸笑道:“此話有理,我當時出了江都,先是掉入大江,復又墜入山谷,最後還莫名其妙的被人帶到塞外,也不怎麼苦。”

柳如夢陡然聽到楊逸這些經歷,立刻好奇道:“公子能說與我聽聽麼?”

楊逸一愣,道:“也沒什麼好聽,不說也罷。”

柳如夢不依道:“公子就說說吧,反正也睡不著,你說是不是?”

楊逸經不住她纏,便將這兩年經歷一一說來,他曾經做王爺時刻苦學過些裝腔作勢,說話自然不在話下,說得倒是驚心動魄,惹得柳如夢嘖嘖稱奇。

也不知二人說了多久,都在不知不覺中墮入夢想,唯有水靈風依然端坐。

次日,柳如夢讓楊逸在洛陽外尋了處茶肆等她,便帶著水靈風自己入了洛陽城,想來是去收拾行李。

楊逸帶了一個斗笠,帽簷壓得老低,生怕再被誰認出來,坐在角落裡發呆。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只見一架馬車停在茶肆前,四馬嘶喊跺足,顯示富貴人家。

柳如夢換了一身淡藍衣裙,如蝴蝶般翩翩飛入茶肆,引得人人側目。

楊逸心道:“昨日才說不怕受苦,今日這陣勢只怕是當做去出門遊山玩水。”連連搖頭,柳如夢走到他身前道:“公子我們走吧。”

隨柳如夢入了馬車,頓時馨香撲鼻,馬車極大,其間擺琴置棋,紫金香爐,奢華又不失雅緻,柳如夢坐在水靈風身邊,見楊逸臉色古怪,忙道:“公子怎麼了?”

楊逸苦笑道:“我們快些走,不然我敢打賭,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人尋我們麻煩,你信不信?”

柳如夢啊了一聲,忙催促兩位馬伕趕車起駕,四匹駿馬齊聲一吼,便拉著楊逸三人絕塵而去。

苗疆還需跨過嶺南地界,距此千里,楊逸直覺前途茫茫,不知能否一帆風順。

大業十四年,七月。

李淵長安稱帝,改國號唐,年號武德,李靜怡為平陽公主。

關中除幽州,西秦,盡歸大唐,李密被王世充所敗,率眾降唐。

中原蕭銑,竇建德,杜伏威等紛紛自立。

河山萬里,烽煙茫茫不知盡時。

葉天珺,程知節等瓦崗大將盡歸洛陽王世充。

其實南王楊逸的一生極為簡單,自他從江都奉隋煬帝楊廣的命令帶著平陽公主李靜怡離開,後因陰差陽錯而入崑崙,再歸江都而識嶽湘琴,險些喪命於被雨師玉青雅控制的水靈風之手,這便拉開了整個故事的帷幕。

後雲家山城滅門,被玉笛魔君燕道凡保住性命歸於洞庭的他楊逸,因擔憂平陽公主李靜怡的安危,偷偷離開了洞庭,一路北上欲探平陽公主李靜怡的安危下落,不料遇到了魔門帝子宮的書之一絕嶽瀟瀟,因此又與魔門有了甩不開的羈絆......

無意中發現瑤池天宮,眼見血帝吳剛脫身,洛陽初識徐世績,首見風侯墓塔,這一件件事情,便再不是由他所控制,無論他願意或者不願意,他都會在這條陰謀密佈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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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妙音谷之變,長白雨師陵墓之事,洛陽皇宮之局,到後來死於風侯墓塔之下......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無可奈何,這是徐世績亦或這人間給他的因,因為這個因,他終成人格兩生的風侯帝瑤,亦註定了他日後阻止自己親妹妹西王母帝語花的覆天之局。

南王楊逸或許是一個悲慘的人,因他生來便是為陰謀計劃而生,為帝瑤復生的三世之魂。

無論是紫薇還是崑崙,都在準備著讓他復生為風侯,只是沒人想到,之後的故事會那麼令人意外。

了生禪師離開天女墳林所在的武陵地界之後,直來洛陽,此時春去秋來,距離他離開長安,已有整整一年有餘。

當他看到葉天珺正坐在南王墓碑之前時,心中感慨萬千,唯有知曉這一段漫長故事或者經歷過那一段驚天詭局的人,方知今日之人間格局,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葉天珺聞得身後有人,立刻回頭,此時落日烏金弓隨意的放置在地上,雙手捧著一罈烈酒,回頭見是了生禪師,神色登時欣然,忙起身道:“禪師你好,一別經年,不料竟於此處相遇。”

了生禪師合十一禮,走到墓碑之前,微笑道:“箭神安好,其實箭神知曉的,就算今日你我不於此處相遇,亦會在不久之後見面。”

葉天珺神色漸漸變得無奈,如今國師李績和衛國公李靖皆亡,絕世妖魔破印而出,他們這些經歷過參與過當年故事的人,必然再一次面對和當年同樣的局面。

這片天地屬於人,還是屬於神魔?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葉天珺或許是與這些故事最無關的一個人,但卻見證了每一件事情。

他神色凝重,皺眉道:“禪師,從那鎮神晶棺中出來,殺了國師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神魔?比之雲淼......又如何?”

雲淼便是西王母帝語花的三世之魂,十數年前種種陰謀的執局人。

了生禪師一年以來皆在追查關於仙羽的事情,直到遇見嶽瀟瀟之後,方才將所有事情聯絡在一起。

而仙羽的身份和故事,他亦瞭解了許多,道:“那是一個真正的神,一個創造了這片天地萬物生靈的神!她掌控六道輪迴,操縱萬物生死,名為六道明王尊!我們的人間,該是由她而來。”

葉天珺大驚,西王母帝語花乃是上古九國之神,天帝帝俊之殘神入七蓮所化,便是她已然能夠翻天覆地,那這個創造萬物生靈的六道明尊,該是怎樣的存在?

能阻止西王母帝語花的陰謀,多虧了徐世績的算計,徐世績生生將帝瑤逼成了人格兩生。若非如此,若非這個擁有人心和感情的風侯帝瑤,世間再無人能阻止西王母帝語花。

了生禪師深深的看了一眼葉天珺,嘆道:“箭神可願陪著老衲再賭一把?”

葉天珺深知了生禪師為人,知了生禪師定然心中有了計劃,方有此言,沒人願意將這個人間,再還給神魔的。

葉天珺毅然道:“禪師請講。”

了生禪師肅然道:“待時間成熟之時,我等便送這位六道明尊一場生離死別,願這絕世神魔,亦能心中容情!”

............

大唐貞觀十六年夏,大唐帝國調集江南道兵馬,兵發嶺南!

枕兵於黃河之畔。

“還有多少階?”

薛湛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疲倦,微微有些顫抖,他抱著越王阮芸衣,正顫顫巍巍的一步步走在玄尊陵墓的一萬八千階階梯之上。

只是此時的他,臉色已然有些蒼白,顯然是因為舊傷未愈,已然疲憊不堪。

臥在薛湛懷中的阮芸衣道:“還有九九八十一階,我們便可離開這座陵墓啦!”

玄尊陵墓不在天地間,唯有這一萬八千階階梯通往人間,阮芸衣起初計算,兩天時間薛湛該能帶他離去,到得此時,僅僅二十個時辰而已。

又輕鬆一嘆,道:“少將軍,你不這般逞強的!”

他知道,薛湛想立刻離開此處,因玄尊陵墓乃是風侯帝瑤已九霄流雲戟開闢的空間,此處時間與人間大相庭徑,此處一天,人間該就去了一年。他們離開此處需要兩天,那外界便過去兩年。

那面具人將他們送到此處,卻不取他們性命,定然有所謀劃,是以薛湛格外心急,想要儘快離開此處。

那面具人究竟在謀劃什麼?為什麼要把薛湛送到玄尊陵墓隔絕兩年之久?

薛湛想不明白,阮芸衣也不行。

薛湛沒有接阮芸衣的話,只是默默向前。

阮芸衣無奈嘆了口氣,忽地臉上又浮現出狡詐笑容,道:“少將軍,皇帝陛下和你義父衛國公,可給你定過親事?”

薛湛聽得一愣,不知阮芸衣怎的忽然有此一問,回過神後又繼續向前,出口已然在眼前,道:“王爺說笑,我身負莫大期望以及責任,兒女情長,終歸無暇顧忌。”

阮芸衣又意味深長微笑,也不再追問,只是看著薛湛額上銀痕,道:“確實是身負莫大期望和責任!”

玄尊陵墓的一萬八千階階梯的盡頭,亦或不該說是盡頭,因為薛湛並沒有看到盡頭,他走著走著,身邊光景便陡然變幻,而前一刻,他分明還看見那階梯筆直向上,還有許多階。

此處乃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廢墟,那些別緻的建築,雖然破落毀壞,仍然能從中看到往日的輝煌,而這片廢墟的正中央,乃是一個巨大的圓坑,圓坑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八邊形模樣的建築,只是這座別緻又宏偉的祭臺形建築,此時已經碎裂成好幾塊,稜角模樣依稀,薛湛能肯定,這並不像是建在平地的祭臺。

按照附近的痕跡和這片廢墟,薛湛覺得,那是一座如宮殿般大小的八邊形祭臺,而這個圓坑,就像是這座祭臺從天而降,砸出來的一般。

阮芸衣道:“不難猜的,這便是黑天苗寨的遺址,九黎之國故處,而那圓坑正中的,便是象徵著九黎之國高超冶煉技術和知識的九黎臺!”

上古九國之中,唯九黎之國最為發達,開創青銅冶煉之術,以及九黎鑄山河之術,他們的最得意成就,便是將這一座象徵著九黎輝煌的九黎臺,九黎臺高七仗,縱橫皆十三丈,為一八邊形祭臺,乃青銅所鑄,卻能漂浮於天際之上,乃九黎文化和智慧的結晶。

九黎臺不僅象徵著神魔之力的強大,還融合了九黎之人的智慧和知識,因此九黎之國,乃是上古九國中,除崑崙西陵之國之外,最為強大的國度。

薛湛看著此處斑駁光景,感慨萬千,十餘年前,便是在此處,剛剛南王楊逸重生風侯帝瑤的他,毀九黎臺,屠黑天苗寨,後入歸墟屠玄冰之龍......

“那面具人,究竟想做什麼?”

薛湛皺眉而語,心頭頗為沉重。

一個新的故事,由此真正拉開帷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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