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淼乃是崑崙西王母的秘密,便是如今,知情者仍絕驚心動魄不可思議,這個看似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誰曾想便是所有詭局的佈置者。

沒人能想到,幾年之後,站在長安宮城之上,以三十六根令旗步下覆天大陣的人,會是這個小女孩。

當然,那時候的葉天珺自是想不到今後,便如他此時站在童山南王楊逸的墓碑之前,任然覺得這個善良仁義的小王爺,不可能會成為後來心亂而天下驚的風候帝瑤一般。

歷史和故事,總是那麼動人亦驚人,那些不可思議的人,亦或神魔,亦或如他這樣身不由己的人,有意或無意間,編制了這整個天地的故事!

他看著墓碑,感慨萬千。

如今新的神魔再臨人家,置身事外如他者,亦能感覺到平靜下暗藏的威脅,如今這個人和神共同造就的人間,風雨飄搖。

國師喪命,衛國公喪命,新的十道兵府統帥消失了已有數月之久,影訊全無,而如今看似繁盛的大唐帝國,內憂外患實多,而這平靜的人間,還能持續多久?

暗暗回想,苦笑一聲,如果當年他送雲淼回到紫薇之後,若不再返回崑崙,不遇到南王楊逸和嶽湘琴,這個故事是否又是另一個模樣?

二人下山後,入了山林,便聞得虎嘯聲聲,在林中傳來。

楊逸皺眉道:“只怕這裡有頭大蟲。”

嶽湘琴立馬來了興趣,迫不及待道:“正好,我們可以有肉吃了。”

楊逸忍俊不禁道:“莫讓它吃了才是。”

嶽湘琴卻是不管,拉著他就往聲音源頭尋去。

行不多久,果然見一頭斑斕大虎按著一頭死鹿,滿口鮮血淋漓,好不駭人。

見有人前來,立刻丟開死鹿,就往楊逸二人撲來。

嶽湘琴興奮道:“用九龍真氣打死他。”

楊逸暗道:“若是讓師父知曉我用這武功來殺虎吃肉,只怕罵也罵死我。”但不待他想,那老虎來得飛快,已快撲到他面前,猙獰咆哮,他聚氣化龍,一聲大喝,龍吟聲瞬間蓋過虎嘯,那老虎被迎面而來的一條巨龍擊了個正著,頓時慘叫不斷,被彈回老遠。

便在這時,一道箭矢入流光般飛來,透過虎身,去勢不減,又擊在一旁的一塊千斤巨石之上。

“嘭!”

一聲巨響,那大石頃刻化作碎石迸射開來。

楊逸大驚,循著箭矢來處望去,只見一男子提著一張大弓緩步行來,正與之對視。

楊逸見此人氣勢不凡,該是發箭之人。

暗道:“世上竟有如此能人異士,能已輕羽箭射虎,透體而過擊巨石,千斤巨石裂而羽箭不斷,光是內力便駭人聽聞。”

嶽湘琴一看來人,頓時大喜道:“葉大俠。”

葉天珺卻不答她,凝視楊逸,皺眉思索許久,道:“你叫楊逸是否?”

楊逸思緒百轉,心道若是應了他,若對方因身份與他為難,卻是大大不便,前去尋血帝必然再不可為,便道:“我叫謝逸,並非楊逸!”

他乃謝玄之子,本是事實,只是無人能將二人想到一處罷了,卻也不算騙人。

葉天珺又向嶽湘琴問道:“姑娘,他所言可是屬實?”

嶽湘琴笑道:“確是事實。”

葉天珺點頭應了,一來顧忌楊逸徒手斃虎的霸道武功,二來嶽湘琴他曾在洞庭有一面之緣,紫薇宮門人卻也不必騙他。

道:“我與姑娘見過的,不料事隔兩月,竟有在塞外碰上,卻是有緣!”指著那頭斑斕大虎,續道:“我陡然見了它要傷姑娘,便發箭相救,不料謝兄武功高至如此,令人欽佩。地處荒山,二位若不嫌棄,不妨坐下來聊聊天,結交一番如何?”

楊逸本想拒絕,但想來此人雖箭法了得,卻也不一定能勝過有嶽湘琴在一旁指點的自己,又心腸破好,雖並不需他救,但終歸是一番情義,便看向嶽湘琴。

嶽湘琴笑道:“箭神相邀,怎會拒絕。”

楊逸暗道是了,此人當是箭神葉天珺,不然世間再找不出一位箭法如此了得的人,此人他也聽說過,乃是瓦崗翟讓旗下得力大將,是個義薄雲天的人物!由衷道:“原來是箭神大駕,在下欽佩得緊,這番有緣,少不得討教。”他說的討教,卻並非動手比試,純屬箭法武功方面的討論學習。

葉天珺見嶽湘琴和楊逸頗為親熱,想來也是紫薇門徒,不敢託大,恭敬道:“不敢!”

三人將大虎剝皮,尋山間溪水洗去血漬,生起火堆,串起虎腿燒烤。

葉天珺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不知千里迢迢遠來崑崙所為何事?”

嶽湘琴將名字與他說了,其餘便全是假話,道:“箭神送來的那個女孩,乃是我師父凌虛塵的家族晚輩,此番家裡蒙了大難,師父叫我來看看可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

葉天珺不疑有他,道:“原來如此。”

楊逸卻道:“原來雲淼是閣下千里迢迢送往洞庭。”

嶽湘琴告知了雲家被害之事,但卻並未說是葉天珺千里迢迢護送而來。他的確不知。

葉天珺往火堆添了些幹樹枝,謙道:“路見不平,理應相助,只是對於兇手確是毫無頭緒,不能解謝兄之憂,慚愧。”

楊逸悲從心起,回想當日被雲無淚帶來崑崙,雲家山莊好不興盛,為他療傷,實是極好。而雲淼天真可愛,視他如兄長,為他眼淚都掉了好幾回,往事歷歷在目,故人卻逝者如斯,獨留了雲淼一個女孩。如今雲淼又莫名其妙被血帝吳剛帶走,生死未卜,他怎能不愁?

嶽湘琴見他如此,知他心意,伸手握住他的手道:“莫要擔心,終歸找得到。”

她這話含糊不清,可解為終歸能找到雲淼,葉天珺聽了就是不同意思,道:“謝兄莫要心急,細細查詢,終能找到兇手。”

楊逸道了聲謝。

嶽湘琴奇道:“箭神來此,所為何事?”

此時瓦崗大軍一邊對付宇文化及,同時又與洛陽王世充相持不下,正該是緊迫關頭。

葉天珺猶豫片刻,道:“也沒什麼說不得。李密狼心狗肺,非我之輩,我忠翟公,不忠他李密!此時洛陽王世充蓄勢而發,瓦崗危矣。便離了瓦崗,此時無事,便到崑崙尋鐵花玉桂樹,幾月前便是為此前來崑崙,遇到傷重的雲淼。”

楊逸和嶽湘琴對視一眼,他們親見鐵花玉桂,原來葉天珺為此而來,若不是關係瑤池天宮,實可告知。

楊逸昏迷一年,這次離開洞庭卻被嶽瀟瀟騙到塞外崑崙,對天下時局知之甚少,聽葉天珺說起,便問道:“宇文化及率精銳禁衛軍和江都十萬守軍,此時和李密戰況如何?”

葉天珺道:“若是宇文化及,卻也不容易對付,此人行軍打仗確是有一套的。但他和司馬德戡不合,似乎起了不小爭執,竟殺了司馬德戡,禁衛軍此時軍心不穩,不然他同王世充一同對付,李密該是難敵,也不至於落到現在兵敗北走的局面。”

楊逸不解道:“宇文化及不是帶兵回關中麼?怎麼在洛陽打起來了。”他曾於長江上便聽船家說起過洛陽戰事,不料其中還有宇文化及的禁衛軍參與。

葉天珺笑道:“他回不去了,長安被李淵打下來了。”

楊逸恍然大悟,該是如此,宇文化及是想去洛陽聯合王世充的,若能敗了李密,再同王世充同關中李淵一戰。

葉天珺道:“宇文化及已經敗了,卻不是李密所為,當時宇文化及率兵攻瓦崗黎陽,徐世績不敵而退守倉城,李密便調了進攻東都洛陽的三萬步騎兵來援,其中大小戰役我便不肖說了,卻是在童山之時,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楊逸和嶽湘琴都來了興趣,不知何事竟能影響兩方數十萬大軍的勝敗。

葉天珺續道:“說來二位可能不信,徐世績在童山構築工事,挖出了一座不知年月的古塔,此塔高約十餘丈,分作九層,卻不知是哪個朝代的遺蹟,已經深埋地底。徐世績乃當世高人,雖不知師從何人,卻有些本事,便告知李密,說此物乃是神蹟,若佈置奇門陣法,引來宇文化及大軍,必然可大勝。”

楊逸笑道:“這般裝神弄鬼的話,李密也信?”

葉天珺道:“若是其他人說,李密自然不信,但由徐世績說出來,便不由得他不信。後來,又在那古塔旁挖出好幾座來,或大或小,但皆是無門而入,沒法查其究竟。後來依了徐世績之言,準備在古塔群附近決戰,恰巧童山又是宇文化及行軍必經之處,倒是合了徐世績的想法。誰知宇文化及大軍還在幾里開外,晴天便烏雲密佈,雷電交加,邪風不止,山火併發!整個童山四野,方圓數十裡,皆不可逃,兩軍不戰而亂,被邪風鬼火,燒傷了不知多少人……兩軍匆忙撤退,宇文化及更是膽小,竟直接撤軍不戰。便是如此,瓦崗便贏了宇文大軍,實際上大規模戰役根本沒打起來,童山一戰,一箭未發,兩邊死傷也不甚大,卻是被天地異象驚了心。”

楊逸嘖嘖稱奇,暗想這番奇聞,實在匪夷所思,卻又真切發生,當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就如崑崙中那座瑤池天宮,通天桂樹,不死美人一般。

又想宇文化及卻不是膽小不戰,而是想要將這十萬禁衛軍盡數帶回關中,心中感慨道:“也不知道大哥此時身在何處,宇文化及倒是按大哥意願,世人皆道二人昏君奸臣,卻不知背後隱秘,可悲可嘆。”

嶽湘琴道:“徐世績不安好心,那是風神墓塔,我在古書上見過些記載,但不詳盡,商國曾整理的山海秘聞有所記錄,說上古九國,有神掌風雨之力,身死埋於洛水之畔,築九層墓塔,神鬼不可近。徐世績若不是普通人,自然知道一二,他還讓兵馬驚神墓之地,不管知不知後果,絕計是不安好心。”

葉天珺心中起敬,卻是小看了嶽湘琴,且不說風神墓塔之事,便是徐世績不安好心,便說中了十成十,道:“嶽姑娘學識淵博,佩服。那徐世績確實不安好心,便是他夥同李密,於童山戰敗後,殺了翟公。”

楊逸卻是對此毫不關心,突然對著嶽湘琴道:“風神和雨師,是否同一人?”

嶽湘琴不解道:“何出此言?歷史中並未有任何記載,神話傳說,說不準的。啊,是了,玉青雅……莫不是那墓塔群中埋葬的是她?”

葉天珺聽得莫名其妙,問道:“她是何人?”

嶽湘琴哪裡肯說,應了句猜測而已,做不得數,便沉思起來。

楊逸無奈道:“她便是如此,想問題時總能忘了其餘人,一個人想上半天。”

葉天珺也就笑笑,問道:“謝兄去往何方?”

楊逸道:“我也不知,查探兇手,說不清方向的。”

葉天珺邀請道:“那我等一同回返中原吧,到時謝兄若做了決定,我等再分手。”

他已在崑崙尋了許久,此時已有回中原的打算,瓦崗許多兄弟,終究是放心不下。

楊逸想了想,覺得無礙,便答應了。

嶽湘琴突然道:“我們去東都,能找到她。”

楊逸一想便明白過來,若是洛陽真是埋葬玉青雅之處,血帝吳剛必然前往,他右翼想是被玉青雅所藏,那麼埋骨之處,便最有可能是她的陵墓之中。喜道:“是啊,便去東都。”

葉天珺不解道:“莫不是有了頭緒,,那兇手在東都?”

嶽湘琴點頭道:“只是想起一些關聯來。”

葉天珺聽出她話中有敷衍之意,但終歸屬於別人師門家事,不好多問,道:“那也好,正好同行。”

他終歸是一位難得的大俠,放不下瓦崗軍中兄弟,是以離開瓦崗,想及此時戰事緊要關頭,也想回去。

嶽湘琴皺眉看著楊逸,目光分明在說,“你亂答應什麼?這下怎麼辦?”

楊逸尷尬一笑,又想葉天珺既然不再是瓦崗大將,和他便沒了衝突,同行也是無妨,笑道:“如此正好,正有好多話想同箭神請教。”

葉天珺哈哈大笑,開懷道:“若是謝兄不棄,我該是虛長幾歲,你便叫我大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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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食虎肉,談天說地,楊逸倒是對於葉天珺頗為敬佩,此人義薄雲天,豪氣幹雲,也難怪會將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不遠萬里的送到洞庭。

嶽湘琴話變得不多,細細思量著童山墓塔群和崑崙西陵天宮間的關係。若是墓塔群埋葬之人便是玉青雅,心頭大石方能落下。

但對於如何搭救雲淼,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眼興致勃勃的楊逸,心頭一嘆,若是能讓他時時刻刻這般無憂無慮,自己想破腦袋也是值了。

三人結伴同行,一行便是二十幾日,卻也並無阻礙,一路來了河南,此去洛陽僅僅幾日路程。

此時天色已晚,日頭西斜,便在山林中尋了一處荒屋,將就著過夜,明日再行入城。

當今天下,因戰亂不止緣故,大多城市實行宵禁,日落閉城,不得出入。

葉天珺將乾糧分給楊逸二人,在乾草堆落座,分食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

待吃完乾糧,便又將落日弓從背上取下擦拭。

楊逸打趣道:“葉大哥當真把這把弓寶貝得緊。”

葉天珺笑道:“師門將這把弓傳了幾十代人,若在我手中鏽了壞了,沒臉見祖宗。”

嶽湘琴有些戒備葉天珺,一路說話並不太多。

楊逸知她心性,也由得她。

門外遠處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葉天珺做了個手勢,示意二人不要說話。

片刻後,有人在門外道:“主人家能否行個方便,我們兄弟二人連夜趕路,現在入不得城,可否借宿一宿?”

葉天珺皺眉聽著,沉聲道:“不知是哪一路朋友?”

門外那人道:“蜀山丹峰觀,蕭姓兄弟,敢問閣下名號。”

葉天珺和楊逸二人對視一眼,見嶽湘琴點頭。大手一揮,將虛掩的門開啟,道:“在下葉天珺,和二位朋友一樣,在此落腳,若不嫌棄便進來吧。”

那門外二人乃是蜀山三十六觀中丹峰觀弟子,親生兄弟,哥哥蕭潛,弟弟蕭龍,長得頗有幾分神似。只是弟弟顯得秀氣了幾分,但二人武功卻也都不弱,江在湖上也是有些名氣。

二人對望一眼,顯是驚訝能於荒山夜行遇到大名鼎鼎的箭神驚訝,蕭潛忙拱手道:“箭神威名,我等雖遠在巴蜀,卻也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葉天珺皺了皺眉,他為人豪爽,不喜吹捧,道:“若要進來便快些。”

兄弟二人忙掩門進入,同三人圍坐在火堆旁,蕭潛目光又落到楊逸和嶽湘琴身上,一看頗感古怪,楊逸倒也正常,秀氣如書生文士。但嶽湘琴本是極美,右臉卻有一半寸疤痕,宛如瑕玉之斑。

拱手道:“還未請教二位……”

他話沒說完,楊逸便介面道:“我叫謝逸,這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叫嶽湘琴,二位大俠好。”

葉天珺道:“他們是我朋友,一同來的。”

蕭龍突然道:“不知瓦崗是否能敵得過王世充?”

當真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從進來便只言未發,卻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葉天珺無所謂道:“我已離了瓦崗,莫要問我。”

蕭潛忙道:“得罪得罪,家弟性子如此,莫怪莫怪!但此事關係到一件大事,不知葉兄可聽說過了?”

葉天珺無所謂道:“何事?”

蕭龍介面道:“李淵長安立代王,王世充亦在洛陽立了傀儡皇帝,而魔門四脈也來湊熱鬧,竟於此時推選了一位新天帝出來。而這位同前天帝隔了三百年的新天帝更是來頭不小,乃是楊廣死前詔書欽定的南王楊逸。”

三人盡皆變色,葉天珺驚的是大隋南王怎投身魔門。楊逸和嶽湘琴對視不語,實在沒有想到崑崙天帝祭祀之後,雖然脫身離去,但魔門仍將楊逸定為天帝。

居心叵測,不難推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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