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王楊逸這一生並不複雜,反倒十分簡單,他善良單純,亦敢愛敢恨,或許他是悲哀的,因他一生不爭,若有可能,他寧願愛一人,平淡一生,可無奈的是,三世養魂,誰能想到,活了二十餘年,他卻有著重重驚人身份!

活著活著,他便不是他自己了!

而事情走著走著,便愈發驚心!

正當他於紫薇洞庭昏迷的時機,紫薇帝師凌虛塵的來處,上古九國月仙子為護崑崙而建的雲家山城,確遭受了滅頂之災!

而這次災難,便是故事真正的開始。

崑崙雲家山城。

“瀟瀟雨落,玉桂瓊花,奈何銅門金闋,蔽蓋世風華。慼慼恩情,三世情話,若能與君共老,何須萬世瀟灑?”

雲淼獨自站在閣樓窗前,神色木然,想著半年前也是在此處聽到的這句詞。

目光所及處,群山層層疊疊,雲霧縹緲。

正自出神間,山城中嘈雜聲不斷傳來。

她忽地落下淚來,回身走到別院閣樓另外一邊,舉目望去,火光四起,殺生震天。

整個山城此時盡數籠罩在一片絕望之中,一行人身著玄衣黑甲,帶著青銅面具,見人便殺,正往別院處過來。

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我要死了,是麼?”

也不見她身邊有人,她自言自語著說了這麼句話,也未露出什麼害怕表情。

這個十四歲的女孩,竟有著如看破生死般的淡定。

雲無淚滿身血跡的衝入別院,幾步便踏上閣樓,拉著雲淼便又進了閣樓,目中含淚道:“淼兒,你怕麼?”

雲淼只是盯著母親搖頭。

雲無淚又道:“媽媽不能再陪著你了,記得醒了後去洞庭尋一個人,他叫凌虛塵。”

說罷提劍便刺向雲淼,利劍穿胸而過。

雲淼疑惑不解的看著自己母親,再無知覺。

雲無淚又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了兩粒藥丸喂入雲淼嘴中,點了雲淼身上幾處大穴,探其鼻息,已沒了生氣,便抱著她跑出樓閣。

行了不遠,將雲淼放在山城中許多被害之人屍身之旁,復又轉身回去。

行去兩步,又覺得不捨,回頭看向和死人無異的雲淼,抹了一把淚水,旋即又走出幾步停下,卻不轉身,顯是猶豫不決。

但此時已由不得她是否猶豫,那行黑甲人來得極快,約莫二十餘人。

每一人行走間都暗含章法,緩緩的圍向雲無淚,幾人拔地而起,躍上房屋四望,片刻又落到地上對著眾人搖頭。

縱身騰挪間,竟顯得無一人不是一流高手。

雲無淚冷冷的看著眾人,狠狠道:“究竟是何恩怨,引得諸位如此多高人血洗我雲家山城?”

無一人說話。

雲無淚想回頭看看雲淼,最終還是狠下心忍住。

短短一個時辰間,傳承千年的雲家一脈,無一生還。

亦或說,有一個。

當雲淼從渾渾噩噩中醒轉之時,已不知是什麼時間。

第一感覺便是胸口鑽心的疼痛,想坐起身也是不能。

這裡已不是塞外崑崙,乃是中原邊界處一座小鎮,一家簡陋的客棧。

一人推門而入,是個身材高大,長相剛毅威嚴的男子,約莫三十多歲年紀,背上揹著一張烏金大弓,手中提著一包藥物。看見她醒轉過來,忙將弓和藥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又抓起她手探脈,覺得一切正常後,松了口氣道:“你叫什麼名字?崑崙山裡頭那座山城是你家麼?”

雲淼警惕的看了他半天,一句話不說。

男子良久才反應過來,該是這小姑娘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才不敢說話。

想了想說道:“我叫葉天珺,到崑崙尋些東西,無意中闖入你們山城,救了傷重的你。但崑崙附近沒有醫生和藥店,就將你帶回了中原。我絕非惡人。”

雲淼愣愣的望著賬頂出神,許久才咬著牙道:“我媽媽呢?都死了嗎?”

葉天珺此時突然心中一疼,一個小女孩遇此大難,竟哭也不哭,該是怎樣的心情?

嘆道:“除你之外,我不曾見到其他活人,也許你媽媽逃走了也未可知。”

他出此言本是想安慰雲淼,讓她心中生出希望,雖然他自己都覺得這絲希望虛無縹緲。

不料雲淼道:“那便是死了。”

葉天珺聽得一愣,旋即嘆氣不再言語。

他本是瓦崗翟讓麾下赫赫有名的大將人物,江湖中都稱他箭神,說的是他一張落日烏金弓百步穿楊,箭法天下第一。但此時正李密奪權,三十萬大軍和王世充宇文化及僵持在瓦崗之中,李密專權自大,瓦崗麾下離心漸生,他便是不想同瓦崗軍中兄弟翻臉,方才於此時來了崑崙,一為尋物,二為避世。

不料東西不曾找到,卻於六前在崑崙深處見到一輝煌山城,入城見得盡是屍骨廢墟,竟被人屠城。他是江湖中出名的豪俠,見此慘狀,立馬查探是否有活口尚存,這便尋到被雲無淚扮作假死混在死人堆中的雲淼。

但雲淼傷重,只得放棄尋物一事,帶著雲淼回中原救治。

雲淼突然道:“我叫雲淼,我能相信你嗎?”

葉天珺聞言一怔,旋即嘆道:“江湖中都知道我葉天珺為人,姑娘自然可以相信。”

他確是可憐雲淼,小小年紀,沒來由的受了這般大難。

雲淼除了皺眉再沒做出任何表情,聲音木然道:“那你送我去洞庭可好?”

葉天珺問道:“你有親人在那裡嗎?”

雲淼道:“我不知道,我媽媽叫我去洞庭找一個人。”

葉天珺計較一番,她母親自不會害她,若是能幫她找到那人,該能讓她有一個歸處,不然跟著自己一個大粗人,確實不叫一回事,便道:“你且放心,我定當盡力而為,你把那人姓名住址告訴與我,我帶你去尋便是。”

雲淼聽了神色顯得輕鬆了許多,道:“他叫凌虛塵,我不知道他住在何處,你能幫我找到嗎?”

聽得葉天珺心頭一突,還想著是否聽錯,又問了一遍道:“你說他叫什麼?”

雲淼依舊道:“凌虛塵。”

葉天珺心道這萬萬是沒聽錯的,莫不是和名震天下的紫薇帝師同名?復又否了自己想法,同名或有可能,但洞庭便是沒錯的了,不解道:“可是紫薇帝師?”

雲淼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媽媽沒給我說過。”

葉天珺頓時為難,莫要說是否當真是紫薇帝師,就算作是,也不知道去洞庭何處能覓其仙蹤,何況紫薇帝師絕跡江湖多年,若不是近年傳聞楊廣乃是師出紫微宮,只怕都以為帝師已然仙去。

心裡頭思緒不知道轉了多少遍,才橫了心道:“我帶你去洞庭尋帝師便是,只望不是同名之人。”

雲淼又道:“你來崑崙尋什麼?”

葉天珺一喜,這小姑娘該是從小住在崑崙深山之中,也許聽過,忙道:“尋一種奇樹,名曰鐵花玉桂,用其作箭,傳聞可開山落日。”

他唯恐說的不清楚,將傳聞也一併講給雲淼聽,盼她知曉一二。

雲淼聽了便道:“沒聽說過。”

葉天珺大嘆可惜。

五日後,葉天珺買了馬車,又備了許多衣物藥材,吃食飲水,便帶著雲淼離開客棧,前往洞庭尋找紫薇帝師。

又行了二十餘天,方才到得巴陵城。

此處已是春日正好,百花盛開,比之塞外風情,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二十餘日,雲淼傷勢竟也好了七成,葉天珺本是害怕雲淼傷重之軀經不住車馬勞頓,起初趕得極慢,卻不料幾日下來,竟發覺雲淼傷勢好得頗快,便加快了速度,不料二十餘日下來

竟好了大半,委實讓他心驚。

二人尋了間客店,便先行住下,再行設法打探凌虛塵仙居何處。

次日,葉天珺帶著雲淼來到巴陵碼頭,起初時問船家是否聽聞過有紫微宮所在,得來的回答俱是不曾聽聞。後來細想之下,改了說辭,聞及洞庭是否有何地方古怪,果不其然,有了答案。

倒是和當初嶽湘琴用的是一個辦法。

便又花了大價錢勸服船家帶他前去,到得邊緣,船家說什麼也不再進去。

葉天珺猶豫再三,生怕尋錯了地方,真個出不來倒是害了雲淼,一番俠義心腸,糾結不知多久,還是買了小船帶著雲淼下去,畢竟除此之外,再也沒聽到任何洞庭其它地方有奇特之處。

佇立船尾,雙槳在他手中激得湖水蕩起陣陣漣漪,極有節奏,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南方飄去。

陽春三月,正是水鳥嬉,春日明,萬物盡顯生機的大好時節。

雲淼坐在船頭,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本該是如這三月間百花般的少女,此時顯得極是深沉,她從未出過崑崙,但這南國風情,如詩似畫的洞庭風景落在她眼中,卻蕩不出一絲波動,就如萬事萬物皆同她無關。

葉天珺望著她,心想:“老天爺該是沒有長眼睛的,若是有眼,怎會不憐少女笑顏?平白讓她經歷磨難,予她一生對世默然?”

他就想著,這丫頭就算大哭一場,也是好的,這般不哭不笑,不言不語,終歸是要憋出病來的。

一個晃神間,竟連置身茫茫雲霧中也恍然不知。

雲淼回頭看著他道:“起了大霧,怎麼辦?”

葉天珺如夢初醒,收漿舉目跳去,心叫不好。

目光所及盡是一片迷茫,東南西北,天光日頭盡數看不清楚,卻是自己大意,竟不知道在迷霧中劃出了多遠,竟恍然不覺。

他皺眉道:“這該是入了那些船家說的地方了,只是方才日頭當空,怎會平白無故的生出這麼大霧?”

雲淼在空中搖晃,便如想要抓身前白霧一般,道:“我們出得去麼?”

葉天珺心中一嘆,只想道我也不知,忽又念及女孩所遭慘痛變故,溫言安慰道:“朝著一個方向劃,無論如何也是能出去的。”

他卻不知紫薇帝師何許人也,若是想不到此節,紫微宮只怕早已被多少人找到了。

這片水域中,暗藏著不知多少門道,水流盡是按照紫薇亦或八卦中玄妙門道流動,置身於此,不知不覺便會被帶入其它方向。

又不知劃了多久,仍然毫無進展。

葉天珺心道:“真個古怪,這水域再大,終究是湖面,怎就如進了大海一般,直入無邊無際?”

雲淼道:“莫要劃了,不然真出不去了。”

葉天珺也覺得正是如此,乾脆把船槳扔在甲板上,沉思起來。

他雖然箭法蓋世,但對於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一道卻是一無所知,終究是一番徒勞,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不禁心生絕望,暗道自己太也衝動,自己身在江湖,一條命本就不值錢的,丟了便也丟了,但這小姑娘死裡逃生,一條命撿回來不久,便這麼被自己害了,又怎生過意的去。

他一身俠骨,竟不想他救雲淼之恩,千里尋人之義,不顧己身之情,委實是稱得上一個俠字。

百思不得其解後,眼神萬般複雜的看著雲淼道:“我把你帶到這又死無生的境地,你是否怨我?”

雲淼搖頭道:“是我連累了葉大俠,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

葉天珺聽了這話,頓時心中一熱,笑逐顏開。這千里迢迢,雲淼乃是第一次稱他為大俠,就這一句話,便讓他覺得所作一切皆是值得。

斬釘截鐵道:“我定要帶你出去。”

雲淼目光中透露出感激,此時真真切切感覺到,眼前這人是真心真意待她好,且是不求回報,聲音顯得有幾分哽咽道:“謝謝你。”

葉天珺又細想許久,暗道:“還是如此,洞庭終究是湖,萬萬不算無邊無際,就算作此時小舟在正中心處,隔岸也萬萬超不過十里這個範疇,這邊是頂了天了。”

想到此處,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激動道:“我能帶你出去,但是尋人一事,還得再作打算。”

雲淼點頭道:“沒有關係的。”

葉天珺將背上大弓和箭囊取下,開啟箭囊,其中不僅有十多根白羽勁箭,還收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取出一團黑色細線,道:“萬幸帶著這東西,不然真不知如何脫身。”

那細線乃是蠶絲金線等物編制而成,柔弱堅韌,倒是翻牆越山的好東西。他取來一支羽箭,將細線系在箭尾白羽處,搭上勁弓道:“我第一次覺得這門箭法不止能殺人。”

說罷已莫大臂力將勁弓拉滿,破空之聲頃刻迴盪在茫茫白霧中,細線被瞬間拉直。

他這是個極好的辦法,便如投石問路一般,只是他用的乃是一支羽箭。

若是羽箭釘入岸邊樹木岩石中,便能已係在箭上的細線作引,終能出了這片白霧。

一擊不中,便拉回羽箭再次射出,如此反覆了十數次,終於羽箭被再不用拉回,釘入了不知何物中,一條細線拉得筆直。

葉天珺喜道:“成功啦。”

這方法說起來簡單,卻是極難的,首先這天下怕再也難得尋到幾個葉天珺開弓便是百丈的箭道高手。

讓雲淼拉住細線,循著方向駛去。

當細線快到盡頭時,依然沒有出白霧範圍。

葉天珺奇道:“怎會這樣?莫不是岸邊也被大霧罩著?”

到得終點後,只見一架大船止在湖中,船頭上一中年男人佇立入山,身畔書劍童子執劍持書,還有一個極美的少女,正用水靈靈的的妙目打量著葉天珺和雲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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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隻羽箭,正被那中年人握在手中。

便是紫薇帝師凌虛塵。

葉天珺見此,已然明了,看了一眼雲淼,走上船頭對著大船行禮道:“晚輩瓦崗葉天珺,見過帝師!”

凌虛塵不及說話,一旁的嶽湘琴便好奇道:“你背上背的,是落日烏金弓嗎?”

葉天珺疑惑的看了嶽湘琴一眼,覺著既然能站在紫薇帝師身邊,應該是紫微宮弟子了,便客氣道:“姑娘好眼力,正是。”

凌虛塵淡淡道:“卻也聰明,想到這奇妙辦法破我護島陣法,來此何事?”又看向嶽湘琴道:“比你當時求神拜佛來得聰明許多了。”

嶽湘琴不依道:“我也沒他這麼高明的箭法啊。”

葉天珺是聽不懂二人談話中的關節,依舊恭敬道:“晚輩受人所託,帶她來尋帝師。”說著就指著雲淼道:“帝師認得這位小姑娘麼?”

他心中打起突來,想著若是尋錯了人,怎生是好。

凌虛塵目光落到雲淼身上,皺眉不解道:“你尋我?”

嶽湘琴道:“好漂亮的小丫頭!”

凌虛塵似乎很喜歡和嶽湘琴說笑,又對著她道:“自己都是個丫頭,大得了人家多少。”

嶽湘琴畢竟不敢在老師面前太過放肆,吐吐舌頭便不說話,模樣要多可愛便有多可愛。

雲淼也皺眉看著凌虛塵,答道:“我不認識你的,是我媽媽讓我來找你。”

凌虛塵奇道:“你媽媽是誰?”

雲淼道:“我媽媽叫雲無淚,是崑崙雲家山城的主人。”

嶽湘琴聞言啊了一聲,急道:“你叫雲淼是不是?”

她曾聽楊逸和李靜怡說起過雲家山莊的故事,楊逸也很是喜歡雲淼這個小妹妹,便對她多提了幾次。

葉天珺此時方才放下心來,確實找對了人,忽地開心起來,小姑娘入的紫微宮,再也無礙!道:“她是叫雲淼。”

凌虛塵忽地落到雲淼身前,溫言道:“你該叫我爺爺的。”

嶽湘琴差點笑出聲了,暗道:“你活了都三百多歲了,怎來這麼個十三四歲的小孫女?”又想到若是不叫爺爺,莫不是要叫祖宗?

倒是自己把自己逗得格格笑了起來。

凌虛塵管也不管她,對雲淼道:“你媽媽呢?你怎一個人來洞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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