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屍傀竟然將晏詩晴身上鐵鏈收了,晏詩晴見楊逸就要載倒,幾步跑上去扶住,饒是她清心寡慾,對世清冷,見楊逸為了救她不顧自己生死,追著不可能打過的妖怪,追到自己脫力都不放棄,眼睛也有些發酸。

楊逸見屍傀放了晏詩晴,心中又是不解又是驚喜,喘道:“它······它不抓你?”

晏詩晴眼中淚光閃閃,搖頭道:“我不知道,楊兄何必這麼不要命的追來?”

楊逸雖然站都站不住,見晏詩晴竟然能為他流淚,仍扯了個笑容道:“你叫我楊兄啊,我難道······難道見死不救······”

晏詩晴一愣,再忍不住淚,便是一句楊兄罷了,竟也值得他豁出命了的來追?她回頭看向屍傀,也不管聽不聽得懂,畏懼著央道:“我能去幫他找點水嗎?我不跑。”

屍傀自是不會說話,但在空中盤旋得鏈子唰唰直響,盡數繞到它身上去。

晏詩晴見此心中明了,只怕這屍傀聽得懂話,便小心翼翼的將楊逸扶到一棵樹下,讓他倚著坐下,說道:“我去給你找水。”

說罷便輕輕一縱,沒在了樹蔭中。

屍傀便直愣愣的佇立在他身前半丈處,背對著他。

他見屍傀能答應晏詩晴請求,定然是聽得懂話,氣息均勻了些後,便道:“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屍傀不答。

楊逸心忖:“莫不是它只能聽懂,卻不會說話?”又想到血帝吳剛,雖是絕世妖魔,但卻耿直重諾,並非大兇大惡,他此時只願這妖怪也如血帝一般。

又道:“你抓晴姑娘做什麼?莫不是抓來吃?”

話音還未落,便見屍傀頭也不轉,動也未動,但身上鏈子憑空甩來,將楊逸身旁一根碗口大小的松樹生生打斷,歪歪斜斜的倒到地上。

楊逸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更加肯定屍傀能聽懂人話,似乎還會生氣,不然怎地說了句它吃人便把樹都給折了。

又試探道:“你抓晴姑娘做什麼?”

不見屍傀有何動靜又道:“你若不說話,我便帶著晴姑娘走了?”

咔的一聲,又是一根不小的樹木攔腰折斷,楊逸見此,心道:“只怕他心裡比什麼都明白,但它為何不為難於我,卻單單要抓晴姑娘?”

嶽湘琴用樹葉盛著一汪清水快步走來,水一滴也未灑落出來,遠遠便看見兩棵大樹橫亙在地,以為楊逸又和屍傀動了手,忙加快腳步,見得楊逸依舊倚靠在樹下,方才松了一口氣。將水遞到楊逸嘴邊,皺眉道:“方才怎麼了?”

楊逸一口氣將水喝幹,笑道:“我和它談條件,它不答應我,便拿這些松樹出氣。”

晏師晴一愣,回頭只見屍傀背對著佇立,動也不動一下,心道:“這妖怪太過厲害,便是師父來了也不見得能收服得了!但它終歸是只抓我一人,雖不知是何原因,也只能算作是我命不好,但楊兄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我和它動手,平白送了性命。”

轉頭對楊逸說道:“楊兄,你且自己走吧,不必管我。”

楊逸搖頭笑道:“晴姑娘說的什麼話兒?我沒本事打過它,沒本事相救於你,但怎也不能看著它把你抓走。”他心中計較道:“這殭屍不像往日動手便是殺人,而是抓走晴姑娘,我救她不得,怎也要跟著她一道,屍傀若要害她,我總能動手擋著,擋不了一同死了又如何?也好過晴姑娘千里迢迢來尋我,反倒被我累死。”

其實他細細一想便知,屍傀既然只抓晏師晴,縱使晏師晴沒來嶺南接他,也會尋到其他地方去抓才是。只是他剛剛經歷嶺南一劫,深感自己累人不淺,柳如夢尚且不知生死,此時怎也不願讓晏師晴再被抓走。

晏師晴一顆道心直顫,往日修的道今日盡數忘了個乾淨,哪裡還有往日仙子般清冷出塵模樣,美目含淚道:“楊兄這又是何必?我又不是琴妹妹。”

楊逸一愣,不解道:“和琴丫頭有何關係?”他自認要救晏師晴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和別人沒半點干係,旋即恍然道:“晴姑娘你莫要誤會,我想救你並非有何非分之想,便是你我素不相識,我也是要救你的。”

晏師晴心中嘆道:“我們自詡正道,將斬妖除魔,救苦救難掛在嘴邊,又有幾人比得上楊兄大仁大義?蜀山天天都說要除了楊兄,斷去魔門回覆中原的念頭,若知楊兄為人,誰還敢說這話?”

她只想自己同楊逸不過見過兩次,且有一次還有極大誤會,便是如此萍水相逢的交情楊逸仍遠不要命的救她,在她心中便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胡思亂想好一會兒,她悠悠嘆道:“楊兄這是何必?”

楊逸心意已決,不再與她說,對著屍傀叫道:“你不放晴姑娘走,我便死死跟著,你什麼陰謀詭計也玩不了。”

晏師晴見他說得頗有幾分賴皮,不由一笑,竟忘了置身危險處境。

屍傀似乎真不會說話,還是不答,卻踏步緩緩往林子裡走去。

晏師晴一愣,不解道:“它這是何意?”

楊逸道:“莫不是要放了我們?”

話音剛落,便見一顆大樹被鐵鏈掃斷,似乎這便是屍傀給的回答。

楊逸苦笑道:“我們只怕逃不掉。”

他追了一天一夜,此時方才氣息平和,逃跑的話說也別說,便是走路只怕兩腿都要疼得發抖。

晏師晴苦苦思索,仍是得不出屍傀抓她的理由,但想及屍傀翻江倒海之能,抓她絕不是好事,方才忘了的恐懼頓時越來越濃。

楊逸見她眉頭越擰越緊,不用猜也知她心事,逗她道:“晴姑娘不需擔心,八極元宗聶大俠該是會帶人來相救,有我在絕不讓它傷你。”

其實一個女子縱使表面看起來再冷漠堅強,那也僅僅是表面而已,又有哪個女兒家真能心堅若石?晏師晴以前不曾恐懼過什麼事物,那是並未碰到能使她恐懼的存在,此時面對屍傀她毫無還手之力,又對未來將要面對什麼一無所知,自然會恐懼,此時聽了楊逸的話,不由心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只見屍傀又緩緩走了回來,手中還捏著兩隻野兔,甩到楊逸二人身前,便又站著不動。

楊逸雙眼登時睜得老大,目光不斷在野兔和屍傀間開回,訝道:“你若不動手便是殺人,該也像血帝一般,是個只是有些嚇人的妖怪。”

晏師晴亦是不能理解,屍傀抓了野兔回來,竟怕他們餓著,怎也想不通這妖魔是何想法。

待得力氣恢復幾成,他便生火烤兔肉,夜色緩緩降臨,夜風中火苗跳躍武動,不知不覺已入了初秋。

他一直說著勸慰話兒,直到晏師晴靠在他肩頭睡去,他才閉上沉重的眼皮。

一個殭屍,兩人活人,竟顯得分外安靜。

其後又是兩日,屍傀帶著晏師晴一路向北,楊逸擔心晏師晴,不能相救便一直跟著,沿途留下記號,以便於八極元宗前來相救,又走了整整十日,想是有幾百裡路程。

其間屍傀顯得毫不介意,所過之地皆是荒山野嶺,每日還會抓些野物給楊逸二人充飢。倒顯得極是貼心。

第十一日日終於到得長江之畔,楊逸見他一路向北,心頭登時喜了,心道:“它一路向北,只怕目的地是長白山雨師陵墓,此時道尊便在那裡,我身上有骨圖星盤,到時怎也能救晴姑娘走。”

沿江而行,屍傀雖有踏浪本事,但晏師晴和楊逸都是不會,它似乎也知曉,想要尋船。

直到中午十分,終見得大江之上風帆林立,一眼看去竟有數十艘大船,皆掛聶字旗,卻是八極元宗為救晏師晴擺下如此陣仗。

楊逸沿路做了記號,八極元宗此時才來,該是集結人手才是,如此陣仗,便不再意外。晏師晴心頭亦是大喜,想著這許多人,怎也能對付一個屍傀才是。

屍傀佇立江邊,他不會說話,也永遠只有一個表情,楊逸無法猜測它此時是何想法,但方才還晴朗的天空,陡然陰冷起來,頃刻間便見得烏雲遮蔽了日頭。

晏師晴亦感不對,天氣變得太過快,楊逸抬頭望天,直覺太過熟悉,宛如什麼時候見過一般。

直回憶了半天,突然想到當日江都城中便是一模一樣的詭異情景,也是這個季節,一顆心直往下沉。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傾盆大雨席捲而來。

楊逸抬頭一看,八極元宗船隻還未靠岸,頓時心中叫糟,直覺要出大事。

他怎也沒想到,只肖得片刻時間,本是風平浪靜的江面陡然間層層浪起,聲勢浩大,脫口而出道:“不好!”

晏師晴還一句話都不曾問出,便看見一個城牆般高的浪頭向著船隊席捲而去,登時花容失色,也不管扔在江心的船隊能否聽見,大聲喊道:“快跑!”聲音瞬間便被雨聲淹沒。

異變突起,且如此驚天動地,誰也不曾想到,船隊陡見巨浪滾滾而來,反應都來不及反應,除了一些堅固巨大的船隻尚能堅持不被掀翻,其餘已經盡數翻船,亦或直接被巨浪擊飛。

楊逸此時想到,只怕江都城中那日長江水漲,也是如今日一般,和屍傀逃不了干係。

此時江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載沉載浮,也不管有幾成功力,打不打得過,祭出紫薇星盤大喊道:“住手!”便化氣為龍,直襲屍傀而去。

屍傀身也不轉,身上鐵鏈陡然甩來,將楊逸九龍真氣蕩得粉碎,鏈子仍是不收,直擊楊逸腦袋。

晏師晴嚇得啊的叫出聲來,大呼道:“不要!”

鏈子竟在離楊逸臉孔不到兩寸處堪堪停住。

楊逸滿臉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看著手臂般的鏈子,竟也一步不退,大聲喊道:“住手。”

江面波濤緩緩止住,雨也收住勢頭,陽光再次劃破烏雲。

方才一切便如不曾發生過一般,楊逸直喘大氣,他心中盡是震撼,怎也想不到屍傀竟能有呼風喚雨,翻江倒海之能。

此情此景和江都望江臺上毫無二致,由不得他不驚。

許多往日不能想清楚的東西此時全部都能想明白了,水靈風和屍傀同出雨師陵墓,只怕其中有極大的關聯。

屍傀鐵鏈直長,橫空而過,直到江心處拉住一艘大船,生生的往岸邊拖來,其間隔了幾十丈遠。

船上的人見此,哪敢多待,會水不會水的全部都一股腦的往江水裡跳,八極元宗本是來救人,盡連手都沒動,便損失如此慘重,若是說出去只怕從此貽笑江湖。

晏師晴臉色煞白,心道:“這殭屍妖法通天,凡人哪裡贏得了?我又談何脫身?”

那艘三層樓船重逾萬斤,不肖片刻便被屍傀拉到江邊,楊逸見此,怒道:“你為何要殺靜丫頭。”

屍傀理都不理,魁梧身軀拔地而起,躍上大船,隨即鏈子飛出,又纏上晏師晴,將其拉了上船,下一刻江水翻湧著推船前行,管都不管楊逸。

楊逸見此大急,忙躍上甲板,站定後大喊道:“你究竟想幹甚麼?”

晏師晴見他又跟來,好不著急,忙搖頭道:“楊兄你還來幹甚麼?”

屍傀顯然只是衝著她來,楊逸一路追來實是沒有必要,說不準還要平白送了性命。

楊逸不答晏師晴,此時已不僅關係她一人,依舊怒視屍傀,喝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屍傀似乎也不耐煩,鏈子一晃將船帆扯斷,楊逸怡然不懼道:“嚇唬誰啊。”

屍傀轉身便往船尾去了。

晏師晴見屍傀顯是被說得不耐煩,生怕楊逸再問下去,令它惱羞成怒,出手傷人,忙道:“楊兄你莫要問了。”

楊逸本還想再追問,但見得晏師晴還在身旁,心忖:“我一條命算不得什麼,但若真個惹惱了屍傀,連累了晴姑娘那便糟糕。”

復又想起方才屍傀險些殺了自己,卻被晏師晴一句話喊住,不由疑惑想道:“晴姑娘絕不會和屍傀有何聯絡,怎的她一句話便救了我命?”

其實他不免想錯,那時他和晏師晴都叫過住手,屍傀因何而停手,怎又分的清楚?

過江上岸,八極元宗無一人敢追來,一路向北,行得極慢。

其間屍傀依舊為楊逸二人尋事物飲食,算起來對二人倒是極好,休息時屍傀便站在身旁,不催不趕,只是一路向北。

屍傀所選之路,盡是荒山,一日行過一日,雖走得不甚快,但不知不覺間已然過了河間,入了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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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北,秋意越濃,楊逸心知屍傀要帶晏詩晴去長白山,隨著目的地臨近,無論是他還是晏詩晴,心情皆是一日沉重過一日。

一月多時間過去,終於到了長白地界。

此處乃是許多名族發源之地,地勢複雜,山高林厚,再往北去便高麗回鶻等國,入山越深,天氣越冷,其間所見,巍巍山峰,奇雄險峻,飛流瀑布,氣勢磅礴,奇花異樹,數不勝數,不負關東第一山之名。

再行一日,仰頭便是巍巍雪峰,低頭便見皚皚積雪,九月秋來,已是踏進了冰天雪地。

楊逸眼見奇景,怎也生不出欣賞情懷,他眼見晏詩晴眉頭一日皺得比一日緊,心中嘆息連連,不由想道:“終是到得長白,屍傀千里迢迢帶晴姑娘來此,不知是想做什麼,也不知師父和琴丫頭現在何處。”

隨著屍傀在長白又行了兩日,由最初冰天雪地到春暖花開,此時又步入一片頗為貧瘠的深谷地界。

楊逸心知這等一步一風情,乃是因為長白山乃是火山聚集造成,地熱情況不同,生長樹木花草以及周圍環境便大相徑庭。但他心中細細算過,入山至少已有五日,若再這般走下去,只怕都能入了高麗國界。

舉目一望,此處花木不生,鳥獸不至,比之前兩日十里繁花,猶如地獄幽冥。

依舊行的不快,累了便覓地休息,屍傀也頗為平靜,為他們尋來各種野果鳥獸充飢。楊逸也知它雖是絕世妖魔,對他們卻算是極好,雖然心中忐忑,但別無他法,只能拿來便與晏師晴分食。

又行一日,到得一山谷大湖。

湖面廣闊,煙霧升騰瀰漫,如沸水般鼓著氣泡,氣味刺鼻。

晏師晴看著湖水,頗有些懼怕,沉聲道:“前方無路,這殭屍帶我們來作甚?”

楊逸疑惑的看著湖邊屍傀,搖頭道:“我也不知。”又想這殭屍厲害得緊,八極元宗這許多人同來連照面都不曾打便幾近覆滅,也不知嶽湘琴和道尊是否還在長白,能否趕來相救。

屍傀並未與他為難,只是不讓晏師晴逃跑,但屍傀為何將晏師晴千里迢迢抓來,其意實在想不通。

那屍傀忽然發聲,四周勁風厲嘯,直如鬼哭狼嚎般駭人。

霎時間,平靜湖面波濤洶湧,湖水由中央向兩邊分開,聲勢浩大,晏詩晴見此威勢,不由身子一顫,臉色更加難看。

楊逸心中一嘆,想道:“這屍傀抬手便是移山分水,委實不是凡人能抵擋的妖怪,縱使道尊來此,只怕也制服不得。”

他見晏師晴瑟瑟發抖,心中感慨,當日初見,此女如人間仙子般靈氣逼人,此時看來,也不過一平凡少女!拉了拉晏師晴的手,柔聲道:“莫怕,這屍傀該是懂得許多玄功妙法,我們紫微宮中大羅天罡也有此能。”旋即一頓,苦笑道:“只是我沒學會。”他有意要逗晏詩晴放鬆。

晏師晴拉著楊逸的手便再不放開,她不過二十多歲女子,她直至此時仍是不知屍傀帶她來此為何,只見得屍傀一路威風無敵,不由對自己將要面對的事物生出各種遐想,她又怎麼可能不怕?楊逸便如她唯一依靠,若棄她而去,如何撐下去,她著實不知!聲音發抖道:“你不會拋下我,對麼?”

楊逸一愣,苦笑連連,晏詩晴起初還想要他獨自離去,不料現在生怕他丟下自己跑了。點了點頭,道:“我若要走,跟你走這許多路作甚?晴姑娘且安心,我說過要護你,便是死了也不會棄你而去。”

晏師晴蒼白的臉龐泛起一絲笑意,心安道:“你是好人,他們誤會你了!魔門天帝哪有這般好心。我若能活著回去,一定幫你解釋。”話音落下,念及身處險境,如何逃脫?便美目泛紅,又故作堅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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