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靈州大營兵馬的配合,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而順暢。

山谷中已經繳械的騎兵被輕鬆收編。

觀禮臺處,原本還在等待著王巨君得勝歸來的步兵,在錯愕間被包圍,在無奈間被繳械。

中軍大帳中,雲落被眾人推上了主位。

已經自心中認同了這位小主公的凌家舊部們自然樂見其成。

那些原本對雲落藏著嫉妒和鄙夷的義軍骨幹們,也都心服口服,畢竟沒有雲落,他們的性命早就交待在了觀禮臺前。

草莽漢子,義字當頭。

好也不好。

做了一些必要的討論佈置,這些人各自散去,各司其職,在動盪之後,安撫軍心,佈置防務,確保大營穩定。

中軍大帳中,換了一批人。

這一批,都是熟人。

符臨、苦蓮、陸琦、孫大運、多羅、餘芝,還有坐著輪椅的烏有道。

烏有道在看見符臨的瞬間,神情激動地雙手滾著輪椅,就要上前拜見。

符臨不認得他,卻在他說出身份之後,俯身與他激動相擁。

符臨笑著道:“稍後我為你引見一些當年同袍!”

烏有道面色激動,連說了好幾個好。

其中的情義,令在場眾人唏噓不已。

孫大運刻意沒有梳洗,就這麼頂著那頭堪比鳥窩的頭髮和髒得令人髮指的衣服和雲落來了個親密無間的擁抱。

主要是賣慘。

但沒選對時機。

現在並不是敘舊的時候,符臨笑看著雲落,“現在該跟我們講講情況解解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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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落站在當場,先是長揖及地,語氣真摯道:“諸位無條件的信任,令雲落感動不已,在此先行謝過。”

眾人或捻鬚微笑,或微微頷首,只有孫大運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這個就生分了,實在要謝就拿點誠意出來嘛。”

眾人頓時響起了哄笑聲,雲落看著苦蓮,“大師,就這貨這個德行,您一路不三天一打?”

多羅雙手合十,“雲施主,最多兩天就得打一回。”

這下連陸琦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的。

一番鬨鬧過後,雲落開始正色道:“前些天,也就是我剛到大營的時候,說實話,最開始我的確是欣喜和高興,多日以來的擔心都煙消雲散,渾身輕鬆。但在晚上回到房間之後,陸師妹的一句提醒點醒了我。”

那封信的事情是不能公之於眾的,不是說信不過在座之人,而是要保護那個寫信的神秘人。

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也不是雲落的作風,於是陸琦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那個睿智聰慧的關鍵人物。

只是雲落沒想到,這一番話,有些人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面。

“回到房間”“陸師妹”

一個個字眼都在挑撥著孫大運那顆躁動的少男心。

先前看見陸琦居然在此處時,他就心生驚訝,此刻便開始朝著雲落一陣擠眉弄眼。

陸琦自然瞧見了,可又不好說啥,只能低著頭微窘。

雲落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頭號不正經的裴鎮已經正經起來了,這二號不正經的看來大有超越之勢。

好在還是有人能治。

小光頭多羅瞪著兩個明亮的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孫大運,“施主,你是不是眼睛疼?我給你吹吹。”

插曲過後,雲落繼續。

“在陸師妹提醒我之後,我就開始思考,萬一,最壞的情況,就是這位執掌義軍的王將軍另有盤算,那這盤算會從何而起呢?於是,我就想到了一個情況,此地的凌家舊部很是不少。朝廷對咱們這些人的態度是一貫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們有沒有可能從這個上面下手?”

雲落嘆了口氣,“之所以我沒跟大家說明,就是因為只是我的猜測,若是王巨君並無異心,我豈不是冤枉好人,寒了他人一片赤誠之心?

事實上,這個方向,是那封神秘人的來信中提出的。

在信上,他不止提了個可能,而且順著分析了一通,讓雲落在難以置信的同時又覺得很有可能。

若此事是真的,這些人打著所謂大局的旗號,卻如此枉顧生民百姓,著實該殺!

這也是那天陸琦所見,雲落憤怒的原因。

“沿著那種最壞的可能,我便開始聯絡諸位。”

雲落繼續道:“我悄悄潛出,先聯絡了符先生,又找到了餘姑娘,然後再透過餘姑娘找到了苦蓮大師,還有就是烏先生,各做準備,以防萬一。”

烏先生感慨道:“這就是我最佩服小主公的一點,在面臨這樣的情況下,率先想的,不是如何脫身,而是有沒有可能逆轉局勢,火中取栗。大有主公當年的風範啊!”

符臨也笑著點點頭,“先前你告訴我說,萬一有變,讓我不用立刻站出來,而是護著那些凌家舊部和義軍骨幹時,我還有些納悶,如今看來,這一步,走得妙啊。”

連著被兩個人誇讚,雲落也有些不好意思,“二位謬讚了。我也只是想能不能一勞永逸而已。”

苦蓮也開口道:“所以雲施主也讓貧僧不必直接救人,而是隱在一旁掌控局勢,將對方可能破局的修行者鎮壓,然後在關鍵時刻找尋到對方的薄弱點,接應你們突圍即可。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雲落點點頭,嘆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是低估了王巨君的狠辣,倉促之下,還是折了好幾人。”

符臨連忙安慰,“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若是太過求全責備,也不是正確的心態。”

雲落點頭受教,接著道:“在我看來,若只是我們幾個逃走,這一局其實對方也是勝了。只有想辦法殺了王巨君,在不流血太多的情況下,搶過隊伍的指揮權,將鮮卑鐵騎趕出西北,解民於倒懸,才算是竟了全功。”

一番話說得眾人連連點頭,陸琦的眼中有星光閃爍。

雲落看著孫大運和多羅,“說起來你們二位扯起的那張大網才是關鍵的神來之筆。多謝了。”

符臨詫異地看著這個小和尚,十來歲的年紀,竟有那般巨力,不簡單著實不簡單。

多羅老老實實地起身還禮,孫大運一拍胸脯,激起一陣灰塵,“怎麼樣,兄弟厲害不?”

雲落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若不是看你的確體魄大增,境界穩固許多,我都得懷疑苦蓮大師了。

雲落又看向烏有道,“不曾想烏先生所言的神射手,射術竟神秒如斯,這位神射此刻在何處,可否容我當面致謝。”

“小主公不必客氣,都是我等分內之事,他素不喜人前露面,還望小主公見諒。”烏有道連忙拱手。

雲落嘆了口氣,“無妨。後面再找機會吧。”

他緩緩轉向餘芝,面上隱有悲慼之色。

他還沒開口,餘芝輕笑一聲,“我過得很好,不用悲憫我。”

陸琦早聽雲落說了霧隱谷之事,此刻聽到餘芝如此言語,眼中登時便起了淚花。

包括苦蓮、符臨在內的眾人也都沉默不語,即使跳脫的孫大運也不例外。

雲落長長一拜,餘芝起身回禮。

眾人在營中安頓下來,梳洗的梳洗,整軍的整軍,謀算的謀算,皆各有安排。

不多時,一個令人欣喜的訊息傳來,符臨帶著人巡營的時候,在一處隱秘的物資帳篷中,居然找到了被捆起來的一幫凌家舊部。

王巨君並未捨得全部殺掉,還想留著活口入京請功,卻沒想到便宜了雲落。

雲落聽完這個訊息,神色一振,有了這些人,對部隊的掌控就能更上一個臺階。

他輕輕合上手中凌青雲親手批註的兵書,目光投向南邊。

那裡,是坐困愁城的鮮卑鐵騎,那裡還有裴鎮的親哥哥,北淵大皇子薛鈞。

薛鈞悄悄披上衣服,走到院中。

月光傾瀉在他的臉上,照出滿面慘淡的愁容。

如今鮮卑鐵騎對他還保留著明面上的尊敬,但他已經無力號令他們了。

同時,他也已經聽說了父皇身死的訊息,聽說了老二試圖以監國皇子的身份繼位,然後被五爺爺暴起反殺的訊息。

他的手中,還拿著舅舅費盡周折才送來的信,囑咐他調整好心態。

陛下年事已高,又沒有子嗣,如今老二已死,剩下的三人之中,母族會全力支持他脫穎而出。

老三,無依無靠,憑著一股狠勁和父皇的有意扶持站起來,終究是走不遠的。

老四,薛鈞的心頭莫名有些擔憂。

按說叔父已死,他最大的靠山倒了臺,已經沒什麼威脅了。

但先前在長生城裡那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金蟬脫殼,讓他不得不對這個看似廢物的老四重視起來。

更關鍵的是,五爺爺似乎跟老四關係很好。

薛鈞緩緩握住拳頭,重重一揮。

老四,有我在,你註定只會是個失敗者!

他目光看向靈州的方向,是時候做決定了。

長生城已經恢復了平靜,繁華和安定又重新降臨這座草原雄城。

在大薩滿的公開支援聲中,在元燾和阿史那伊利的傾力幫助下,有功賞、有罪罰,該補缺的補缺,該調任的調任,一切政務有條不紊地推動著,龐大的國家機器開始迅速運轉起來。

發向草原各部族的淵皇詔令也在送達的過程中,屠刀和甜棗都已經備好,就看那些人怎麼選擇。

薛律的後宮嬪妃大多被送至長生城外的一處皇家別院中,好吃好喝伺候著,了此餘生。

除了兩位。

德妃還留在宮中,依舊住在原本的寢宮。

這是題中應有之意,不論群臣還是德妃自己,都知道原因為何,且都無意見。

甚至德妃還親自上殿,感謝新皇厚待。

而在後宮角落的一處偏殿中,正燃著一爐薰香。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穿著已有汙漬的宮裝,蜷縮在牆角,蒼白的面容上依稀可見幾分曾經的美豔。

她恐懼地看著那個被鐵籠子罩住的香爐,口中不住喃喃自語。

過得一會兒,面色突然又變得狠厲起來,衝到緊閉的宮門處,使勁拍打著。

“來人啊!給我把這個爐子滅了!”

“我叫你們給我滅了!否則我殺了你們!”

宮門外,筆直如槍的守衛恍若未聞。

淒厲的尖叫只能在冰冷的牆壁間久久迴盪。

長生殿,裴鎮身著皇袍居中而坐,左右分別坐著元燾和阿史那伊利,再往下是左右丞相。

站在中間的,是右丞相手下的兵部尚書,剛剛呈上了一封情報。

裴鎮默默看完,交給眾人流轉。

這是一封他已經看到過的情報,昨日由粘杆處交上來的。

如今的粘杆處,由鄧清主事,在將將軍府原本的情報系統合併後,效率大增。

裴鎮也漸漸明白當日大薩滿所說的皇權利器,利在何處。

但在這利器之中,卻有一個人令裴鎮如鯁在喉。

那就是鬱南。

在裴鎮的心頭,鬱南跟雲落似乎不睦,那必然在自己手上討不了好。

但崔雉勸住了他。

作為一國之君,應當唯才是舉,只要對朝廷、對國事有利之人,都應不計前嫌。

更何況,鬱南並無跟雲落直接的矛盾衝突。

裴鎮想了許久,才終於同意了崔雉的說法。

粘杆處的情報和此刻兵部的情報說的都是一件事,一件跟入侵北淵的徵北軍有關的事。

阿史那伊利輕叩著膝蓋,冷冷道:“看來劉家是好日子過膩了。”

元燾眯著眼,“天涼了。”

裴鎮輕輕握拳,“就讓劉家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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