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物勃發,欣欣向榮,象徵著希望,象徵著一切的可能。

當穆戰和裴世雄將兩名使者一起請到穆府之中,接過他們遞來的三皇子薛銳的信物,確認了他們真的來自寢甲沙海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清晨空氣中清新愉悅的味道。

但兩人也心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於是開口詢問三皇子的條件。

兩名使者中的其中一位擺了擺手,“沒什麼條件,無非就是想攔住那位的腳步,甚至讓他的腳步永遠地停下。”

牽涉到皇位之爭,就很是合情合理了。

另一名使者笑了笑,“屆時,殿下會提供兵馬糧草,攔在那位前進的道路上,若那位敢來,自然迎頭痛擊,但自然是以你們的名義。”

穆戰道:“那要是他不來呢?”

使者笑容更盛,“不來最好啊,讓他去跟慕容承拼個你死我活,不正便宜了你們?”

裴世雄緩緩搖頭,“那位肯定是先選包胖子那邊,不會貿然跟慕容承死磕的。”

兩名使者相視大笑,看著一臉疑惑的穆戰和裴世雄道:“你們這兒有我家殿下支援,包守義那邊難道就孤立無援?”

“三皇子殿下的兵馬如何越過那位的地盤,去往包胖子的領地?”穆戰一時間沒有想明白。

“誰說是我家殿下,你想想,他的領地還挨著哪兒?”一名使者端起茶盞,一臉的高深莫測。

挨著哪兒?

穆戰和裴世雄開始在腦海中勾畫一副地圖。

包胖子的領地在幽雲州西南部,北面是月牙城、秋安城等靖王的地盤,西面是以長生城為核心的薛家皇族直屬領地,東面是慕容承的領地,南面是......

兩人的神情中驀地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扭頭看向兩名使者,得到了他們的點頭確認。

靖王危矣!

一個念頭同時在二人腦海中升起。

監國二皇子和四皇子聯手,如今只有四城在手的靖王,就算有了木葉山的支援,又能怎樣?再次三面皆敵,他還能逃出生天?

想到那些接下來可能落到自己頭上的好事,裴世雄和穆戰都放鬆大笑,穆戰更是大手一揮,“設宴!今日我們陪二位使者不醉不歸!”

在幽雲城的西南,包守義也同樣經歷了跌宕起伏的一天,此刻也和胞弟包守忠一起宴請著來自厲兵山的使者。

寢甲沙海最大的那片綠洲中央,三皇子薛銳駐紮的寢甲城最近氣氛有些壓抑。

因為,有人吵架了。

吵架這種稀鬆平常的事情,因為吵架雙方的身份,變得極不尋常。

三皇子殿下和烏先生,這對融洽的主公與謀臣,正是這場爭吵的主角。

就在所有人都在揣測一向對烏先生言聽計從的三皇子殿下到底所為何事跟烏先生鬧了彆扭時,在烏先生的住處,薛銳正和烏先生平靜對坐。

“先生,您還是不認可?”薛銳依舊倒了兩杯茶,第一杯先遞給烏先生。

烏先生雙手接過,薛銳眼神微凝。

“殿下,烏某還是那句話,與虎謀皮,小心得不償失。”烏先生還想盡最後的努力,勸說一句。

薛銳堅持道:“老二已經滿足了我的條件,依約將朝中依附於我的兩人都提到了我爭取了許久都沒拿到的位置上,足見誠意。況且我也只與他在老四的事情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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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先生點了點頭,“既然殿下心意已決,烏某也不便多言,殿下一切小心。”

“薛銳要為那天的粗魯道歉。”薛銳站起身朝烏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烏先生伸出手,苦笑道:“殿下這是欺負我這個殘廢啊。”

他深深地看著薛銳,“殿下是主君,我就是個幕僚臣子,主君何須跟臣子道歉。”

等薛銳離去,烏先生搖動輪椅,從櫃子中取出一罈酒,默默喝著。

薛銳站在自己的房間外,眉頭緊皺。

第二天一早,薛銳剛起不久,便接到了一個屬下急匆匆的來報。

當他衝到烏先生的房中,從他的桌上,拿起了一封信。

“殿下,您既然已經放棄了對皇位的爭奪,烏某便無甚用處了。望乞骸骨,從此隱居於世,再不問北淵政事。臨去之時,有一言相告,臣子可以投降,主君如何投降?易地而處,您能放心嗎?”

薛銳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烏先生啊烏先生,我所有的想法都瞞不過你麼?”

寢甲城外的一條小道上,有輛馬車正緩緩前行。

烏先生坐在車上,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人,神色焦急。

“先生,我們為什麼不走快點?”

烏先生眼皮都沒抬,淡淡道:“若允許我們走,爬都能爬走,若是不讓我們走,快馬加鞭,也逃不出寢甲沙海。”

年輕人連忙道:“那您覺得三皇子會讓我們走嗎?”

烏先生終於抬起頭,“希望他會。”

話音剛落,身後依稀響起了馬蹄聲,烏先生苦笑道:“看來是不會了。”

他掀起馬車的側簾,瞧著一旁的一處土包,落寞一笑,“這條命本來也是你救的,還給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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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之所以叫陰謀,便是在最終揭曉之前都不為人知。

不管裴家、穆家還是包家的那些跌宕起伏,風揚城的眾人都不知曉,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一種向上的歡慶中。

城主府中,一身白衣的遲玄策緩步徐行,幾個府中婢女偷偷瞧著,竊竊私語,“遲先生這些時日的氣質是愈發高貴了,看起來,比聖子大人也差不了多少啊!”

“可不是嘛,活脫脫一個貴公子呢!”

“哎,可惜,靖王殿下這麼高貴的出身,老是穿身黑衣服,沉著個臉,風風火火的。”

“敢在這兒嚼舌頭,不要命啦!”一個老媽子過來,低聲呵斥著。

當遲玄策走到半路,正好碰見迎面走來的皇甫燁。

皇甫燁微笑道:“今日陽光正好,遲兄,咱們上城頭走走?”

“好。”遲玄策答應得也很乾脆。

一路上二人攀談閒聊,交流了許多對未來的看法,言笑晏晏,甚是融洽。

城頭上,看著旌旗招展,軍容齊整,二人心神激盪。

忽然,從遠處駛來一隊人馬,約有五十之數,領頭一人瞧著甚是年輕。

皇甫燁眉頭一皺,面露凝重,看著遲玄策道:“皆是精銳甲士。”

遲玄策也發現了這些人的身子矯健,不是普通人,點點頭,喚過一個附近軍士,正要吩咐什麼,皇甫燁笑著道:“何必麻煩,咱們親自去看看便是。”

說完,皇甫燁便跳上城牆垛子,筆直朝下衝去,足尖在城牆上連點幾次,再接一個空翻,穩穩落地,轉身朝遲玄策招了招手。

遲玄策看了看城牆高度,算了,自己一個凝元境修行者還是別逞能了,老老實實走城門吧。

慕容克望著風揚城的城牆,咬了咬牙,自己一定要見到靖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父親交待的大事辦好。

什麼木葉山,什麼皇甫燁,壞我好事,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正要一抽馬鞭衝入城中,忽然見到一個身影竟然徑直從城牆上衝了下來。

那名慕容家的供奉連忙更靠近了慕容克一些,因為他可以確定來人是個修行者。

只見來人剛好在他們的去路之上站定,雖然一邊站在地上,一邊騎在馬上,一邊孤身一人,一邊人多勢眾,但偏偏那人往那兒一站,就能站出個從容不迫的氣勢出來。

看得慕容家的供奉不禁微微頷首,是個不俗的人,可接下來這人的話,就讓整支隊伍盡皆色變。

來人微傾著身子,看著領頭的年輕人,“慕容克?”

慕容克心中一動,猜著多半是靖王身邊之人,於是他連忙翻身下馬,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是?”

來人笑了笑,“皇甫燁。”

慕容克面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他一甩袖子,重新上馬,“不認識,請讓開。”

皇甫燁不急不惱,“沒想到慕容大人這見風使舵的本領還真是厲害,

一見我木葉山開始支援靖王,這麼快就來表忠心來了。還把自己兒子都派來了,嘖嘖,也真夠厚臉皮的。”

“放屁!這是我們早就決定的事,跟你木葉山沒一點關係!”慕容克立刻反駁道。

“哦?我怎麼聽說靖王到了封地打的兩戰都是跟你們慕容家打的啊?這會兒說早就決定好了,我真想問候令尊大人一句,臉呢?”皇甫燁輕拍著臉,神色挑釁。

慕容克猛地拔出彎刀,怒吼道:“皇甫燁,滾開!再攔著路,別怪你爺爺我不客氣!”

一個白衣身影迅速從城門那邊衝出,口中大喝:“住手!”

遲玄策剛到城門,便聽見慕容克的怒吼,連忙迅速衝來,在皇甫燁身旁站定,看著慕容克等人,“什麼人?敢在風揚城地界上撒野!”

慕容克冷哼道:“跟你無關,滾開!”

遲玄策面色陰沉,來了風揚城,還騎著馬,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簡直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皇甫兄是我風揚城的貴客,閣下要耍威風怕是走錯地方了!”

皇甫燁連忙勸道:“遲兄不必動怒,這位是慕容家的少主,家大業大,難免有些脾氣,我一沒受傷,二沒失財,無妨。”

慕容克面色一變,想起之前父親和凌公子聊過的靖王麾下的幾個重要人物,好像是有個姓遲的,連忙翻身下馬,躬身行禮道:“慕容克見過遲先生,遲先生,我是來......”

遲玄策側身一讓,冷冷道:“受不起。這兒不歡迎慕容公子,請回吧。”

秋葉落,秋風冷,遲玄策的語氣更冷。

慕容克後悔不迭,心中將皇甫燁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在他看來,都是皇甫燁在其中攪局,才到了如此境地。

誰知道皇甫燁居然開口幫他說話了,“遲兄,別急,慕容公子剛說他是要來和靖王和談的。”

遲玄策扭頭看向慕容克,“回去告訴你父親,現在想和談?晚了!”

遲玄策拂袖而去,皇甫燁衝慕容克挑釁地一笑,也轉身跟上。

身後的隨從望著慕容克的背影,“少主,我們現在怎麼辦?”

慕容克漲紅了臉,望著剛剛轉身的皇甫燁,眼前似乎還浮現著他那張欠揍的笑容,“皇甫燁,我幹你娘啊!”

他猛地一夾馬腹,拔出彎刀,朝著皇甫燁的後背砍去。

“少主不可!”護衛慕容克的供奉面色一驚,連忙從馬背上飛出,一把抓向慕容克的後背。

皇甫燁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瞬間握緊一柄長劍,就在慕容家的供奉抓著慕容克就要朝後退去的當口,一劍揮出。

伴隨著慕容克的一聲慘叫,一隻握著彎刀的斷手凌空飛起。

“看好少主!”那名供奉將慕容克送回軍士群中,轉頭看著皇甫燁,寒聲道:“好個歹毒心思!”

凌空飛起,朝著皇甫燁一腳踹出,真元凝聚成的虛幻大腳踏中皇甫燁橫在胸前抵擋的長劍,將他踹得倒飛出老遠,被遲玄策費力接住,噴出一口鮮血。

那名知命境下品的供奉再次欺身而上,雙手屈起,猛地一甩,兩道真元凝聚的風刃呼嘯著割向皇甫燁,同時也將無可避免地割向遲玄策。

皇甫燁將遲玄策朝身後一擋,祭出一面盾牌,迎風放大,將二人護在身後。

忽然一個身影閃現,伸出袖子一拂,便將著看似厲害的攻擊化為無形。

慕容家的供奉見勢不妙,反身就走。

崔賢冷哼一聲,“在我風揚城耀武揚威,打傷客人,豈能讓你一走了之!”

一巴掌拍在供奉的後背,將其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墜入軍士群中。

這修為境界的對比,就是如此殘酷而直接。

就在崔賢想要再有所動作時,一個聲音響起在他心湖之上,“道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已經廢了我家少主一隻手了,夠了。”

崔賢默默感受了一下,轉身護著皇甫燁和遲玄策回城。

一個風塵僕僕的黑衣身影緩緩出現,從地上撿起那只斷手,抱起昏迷不醒的慕容克,“孩子,對不起,我來晚了。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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