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房間中,剛踏進來關好門的雲落還沒有開口,孫大運就已經轉身笑著說:“我說我真的沒事,你會相信嗎?”

雲落居然很認真的想了想了,“以我對裴鎮的瞭解,他應該沒有那樣的意思。”

回憶起當初與他結識的經過,雲落又補充了一句,“我與他相識之時,我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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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你就更沒必要擔心我了。我不止運大,心也大。”孫大運一屁股坐在床上,輕聲道:“我已經很知足了。”

雲落不再多說,“那開始吧,我守著你。”

孫大運鄭重地從方寸物中取出楊清送給他的丹藥,掀開包裹的絲巾,三指捏起,微仰著頭,正要放入口中,忽然停住,轉頭憂心忡忡地看著雲落,“這個不會跟溫不熱那粒丹藥一樣吧?這麼多人可有點丟臉啊。”

雲落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溫不熱就是溫涼之後,笑著道:“他那是淬體的,你這不至於。”

也是哈,要是丹藥都得來那麼一出,那些個山上宗門還怎麼過日子了。

丟進嘴裡,一口嚥下,丹藥緩緩化開,一股熱流升起,夾帶著精純的藥力,孫大運沉浸進了修煉之中。

三境凝元升四境神意,就是真元化液,只是水磨功夫。

雖說這個水磨功夫也跟天賦心性有關,有人一日千里,也有的終其一生都提不上去,但在破境一事上,的確並不是什麼難關。

從神意境開始,就將慢慢從修力轉為修心了,那裡,才是修行者們真正拉開檔次的地方。

所以,此刻的孫大運並不是十分需要雲落在一旁的照看。

這只是雲落自己的一種態度,而孫大運也欣然接受。

盤腿坐在他對面的雲落,歪著頭,開始想一些之前一直沒工夫想的事情。

當初歷經艱險,從劍宗學到了上半部的《接天劍經》,不曾想機緣巧合之下,景祖師教給自己的十六劍式正是劍經的下半部,讓自己或許成了這個世間唯一一個擁有完整《接天劍經》的人了。

能夠作為西嶺劍宗壓箱底的宗主親傳,《接天劍經》的確神妙無比。

在過去的一年,大大小小的戰鬥,雲落對此深有感觸。

劍修憑什麼能夠比尋常修士強一個小境界,就是因為劍修所修行功法的特殊。

有些不懂行的以為只要用劍的便是劍修,只會令人笑掉大牙。

劍修功法能夠提升修行者體內真元執行和輸出的效率,同樣境界之下,攻防手段都會強上一些,再加上劍氣本身就是殺力最大的真元輸出形態,這也才有了所謂的跨越小境界一說。

而自己以《接天劍經》功法為基礎,更是比起尋常劍修功法要強上許多。

在他看來,自己之所以能屢屢戰勝那些比自己境界高上一點的敵人,正是因為身為劍修以及修行《接天劍經》的緣故。

當然,還有姜老頭為自己打下的好底子。

在他體內,淡金色的

真元緩緩旋轉,悄無聲息,即使被身體的主人忽略掉,也毫無怨言。

按之前和王霆那一戰來看,當時通玄境下品的自己和王霆那樣的強通玄境巔峰打也只能是慘勝。

但經過化龍池,肉身體魄和神魂都得到了強化,臨場反應和身體動作都加強不少,應該能好上不少。

想到這兒,、狴犴它們的形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們算是幫了自己大忙。

原本神魂之中的許多暗傷都被治癒,連帶著整個神魂愈加凝練,按照姜老頭曾經的說法,神魂越強,大道越遠,自己還真是欠了他們一個大人情。

另外,還有祖龍大人教授的龍族隱介藏形之法,是不是能夠在霧隱大會上派上用場,該如何使用,自己還得跟曹大哥好好請教一下。

看起來自己的籌碼還真是不少,在原本能夠擊敗一位強通玄巔峰高手的基礎上,又有進益,可是。

雲落胸口一沉,吐出一口濁氣,秦明月畢竟是知命境了啊。

作為清音閣閣主,與荀鬱、薛徵同為世間三大合道境巔峰修行者的親兒子,底子又怎可能差了?實力也怎麼會弱了?

想到這兒,雲落揉了一把臉,原本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悄然握拳。

天才?老子打的就是天才!

當老子天才殺手的名頭是白叫的不成!

雖然這個名頭是自己偷偷取的。

熱血澎湃的時候,果然說點粗魯的髒話才爽快啊,想到這兒,雲落臉上綻放笑容。

曾經羅家巷裡的孤苦少年,在這裡悄悄回首,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這麼遠的一段路。

前路艱險?哪條路又不艱險了?

能有今天,他和孫大運一樣,很知足了。

知道自己不是天生天養,無人關心,已經很好。

有人惦念,有人思念,有人關懷,那就夠夠的了。

為了這些惦念自己的人,自己也不能輕易地被這些驚濤駭浪吞噬,否則便只能在他們心中留下一個擦不去的印記,然後一輩子傷心。

如同自己的父母那般。

所以,沒什麼好逃避的,也沒什麼好畏懼的,風浪於我,無懼!

無聲無息,他也沉浸進了修行之中。

院子中,其他人已經各自回了房間洗去風塵,稍作歇息,只有符天啟陪著裴鎮坐著。

裴鎮趴在桌上,“你說雲落不會真的生氣吧?”

符天啟蹲在凳子上,兩手環抱著膝蓋,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神情呆滯。

他一直在默默思量曹夜來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聽見裴鎮的問題,方才開口,“你又不是真的犯了那個大忌,雲大哥又怎會生氣。”

裴鎮一把從桌上撐起,轉身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臉惆悵地看著符天啟,“可萬一雲落覺得是我故意羞辱大運兄弟怎麼辦?”

符天啟抬起眼皮,瞅著他,“如果他會這樣想你,你們早做不成朋友了。”

哎。你說我是不是自找的?”裴鎮氣勢一垮,鬱悶地垂著手。

“是。”符天啟鄭重地點點頭。

“天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安慰一下我不說,還來刺激我。”

“那你還拉我喝酒不了?”

“算了,刺激就刺激吧,大老爺們不喝酒咋行。”

“我是說你別拉著我!”

“哪有一個人喝酒的道理。”

符天啟也洩了氣,鬆開膝蓋,找了把椅子癱坐著。

壓力,無處不在的壓力,讓這些少年或愈發沉默,或更加放縱跳脫,都是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消解著。

無憂少年,誰能無憂。

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上,隨荷苦著臉聽著小姨和白衣劍仙鬥嘴,哦不,是小姨單方面蹂躪白衣劍仙。

她想著,白衣劍仙叔叔的脾氣是真好啊,要是換了我,估計都得跟小姨打起來。

小姨怎麼能這樣呢!

若是她這麼罵落哥哥我可不幹!

想得累了,就悄悄從懷裡摸出一疊桃片,偷摸吃著,眉開眼笑。

南海神廟中,鄭念夕結束了一天的修行,緩緩來到“海不揚波”的牌坊外,蹲在那片霧氣屏障邊上,靜靜發呆。

凌大哥,你現在哪兒呢?

你知道我在想你嗎?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如果有,那我替你高興,你就不用替我難過了,因為我可好了,根本不會難過。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沒有。

等我到了知命境,我就來找你。

等我。

梅嶺之巔,落梅宗內,梅晴雪剛剛結束了一天的晚課,在恭送宗主的呼喊聲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庾先生不許她再像她的師尊一般,整日窩在宗主大殿的座位裡。

梅挽枝悄悄溜進來看她,兩人聊了幾句之後,她便委婉地將梅挽枝趕去忙她自己的了。

她怕再多說幾句,自己這滿心的孤單委屈將會忍不住向她傾訴。

沒什麼意義的,無非多一個人痛苦。

她側躺在床榻上,玲瓏曲線無人欣賞,惹人憐愛。

那張笑臉,那個身影又惱人地浮現在腦海之中,那短短的幾個照面,已經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地過了無數遍,可為啥就是看不膩呢。

若是當初我扔下一切,就要跟你走,如今又是個什麼樣的境遇呢?

淅瀝的雨水悄悄落下,不知過了多久,伴著雨水的聲音,終於不那麼孤單的她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一艘滿載著乘客,從江州悄悄揚帆入水的大船上,某一個客艙中。

李子一邊在床上來回打滾,一邊喊著“姓符的,我想吃東西,我好餓啊!你姓符,你就得讓我幸福啊!”

符臨充耳不聞,在一旁默默翻書,好多年不碰,這些兵書沒啥長進嘛。

船在順水,人將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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