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喧囂的酒樓在某一瞬間陷入奇怪的死寂,然後又在下一瞬間變得更加喧鬧。

令人詫異的是,這些食客們竟然不是四散奔逃,而是搶奪靠窗的最佳觀戰位置。

有礦之地,各礦械鬥那是常有之事,逐漸養成了始興郡中人好勇鬥狠的熱血性子,難得有場好看的架打,當然是擠破了頭也要選個好位置啦。

不止食客,就連小二、廚子都忍不住從後廚油乎乎的門口伸出脖子來。

氣得掌櫃的吹胡子瞪眼,只是自己也忍不住朝那邊瞟上幾眼。

王霆看著四周圍觀的人群,心中更是笑意,就是在這樣的眾目睽睽之下,打殺了此人,那才叫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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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之前趁著自己閉關,贏了幾場不痛不癢的其餘弱雞,就要不完了不得,居然還敢將手伸到六族的地盤裡來。

他看著那個磨磨唧唧的青衫少年,長得也是平平無奇,看起來還呆頭呆腦的,明知道自己就是要讓他出來,還不趕緊逃了保命,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於是他把玩著手指,不耐煩地道:“廢話講完了沒?”

雲落扭頭看著他,開始慢慢挽起衣袖,“這麼急著找死?”

四周圍觀的群眾猛地想起一陣喝彩聲,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嘛。

王霆差點笑出聲來,不止無知,還愚蠢狂妄,罷了,本來想教訓你一頓,臊臊陸家面子就攆出去的,這下只好弄死你了。

他伸出一隻右手,剩餘四指彎起,只剩下食指伸直,然後勾了勾,配合著臉上輕蔑的神情,這個樣子說不出的討打。

於是,理所當然地又換來一陣喝彩聲。

昨天分開之前,楊清曾教過雲落一個很古老的氣機查驗法門,為的就是雲落遊歷之時能夠提早躲避那些高階修士。

所以,此刻的他能很清楚地知道對面這個身著天藍色衣衫的男子,是一位通玄境巔峰的修行者。

而自己,嗯,今早上剛進入通玄境。

幾乎整整一境之差,但好在沒有大境界的差距。

既然沒有大境界的差距,那打就完了!

小院中,青衫驟然化作一縷青煙,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又倒飛回了起點。

對面的王霆負手而立,面露譏諷。

雲落沒有如孫大運一般狼狽,而是飄然落地,渾身不見傷勢。

略一試探,他明白了此人不同於他之前所遇見別的修行者,此人體魄很是強大,或許有獨特的煉體功法。

不過雲落心中笑了笑,比捱打,估計天下少有能比過自己的。

比起表面上的雲淡風輕,王霆心中也是暗自一凜,他因為天生體質的關係,老祖宗特意賜下了一門上古煉體功法,走的是氣體雙修的路子,目前同階之中,從未有人體魄能夠跟他相提並論的。

這個境界跟自己差了許多的少年卻能夠硬抗自己一擊,倒也有些可取之處。

不過,也僅僅是有些可取之處而已,比起自己來,還差得遠呢。

既然如此,就讓我用拳頭打死你吧,想必效果會更加震撼。

兩人居然想到一塊去了。

王霆捨棄了境界上

的優勢,雲落捨棄了之前無往不利的劍道。

青色和天藍色在院中猛然撞在一起,又彈開,再次撞上,快得看不清人影,只聽見一聲聲沉悶的撞擊和悶哼。

孫大運握緊了椅子把手,神情緊張。

旁邊的高樓上也有人神色緊張。

站在窗邊的換成了謝家三長老謝卞和劉家大長老劉璋,王家二長老王泰出乎意料地坐回了凳子上,也開始悠閒地喝酒吃菜。

袁家大長老袁欽抬頭看了他一眼,“這麼有信心?”

王泰淡淡道:“若是使出那吹得神乎其神的劍符道我還想看看,拼體魄,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說完他夾起一塊冰鎮的魚肉,遞進嘴裡,眯著眼感受著口中的細膩柔嫩。

袁欽又看了一眼陸績,看著他依舊不以為然,便也呵呵一笑,自顧自喝起酒來。

王泰突然開口,“陸二爺不會插手兩個小輩的比試吧?”

袁欽微微眯眼,看來這王家是非得置雲落於死地,想一舉兩得不成?

陸績毫不客氣地瞥了他一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好!好一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咱就靜候結果吧!”王泰一拍桌子,趕緊坐實這事。

謝卞和劉璋自然可以看清院中二人的動作,謝卞感慨道:“王霆的體魄還真是嚇人。”

同為六族,表面上自然都還是過得去的,劉璋笑了笑,“王霆天生體質特殊,王家老祖親自為他找來上古功法《九轉搬山訣》供其修行,在閉關之前曾有個體魄同階無敵的稱號。”

謝卞看著始終處於下風的雲落,眉頭緊緊皺起。

小院中,孫大運已經完全看不清越來越快的二人身影,身後的看客們自然更是只能瞥見兩抹顏色。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叫喊連連,外行看熱鬧,這兩人打得可不是熱鬧非凡麼。

王霆身上只受了些輕傷,卻有幾下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對面的青衫身影上,他還能好整以暇地刺激道:“就這點能耐?撓癢癢呢?”

雲落默不吭聲,一拳一腳都蘊含著體內淡金色的真元,繼續朝著王霆攻去。

日頭漸漸偏轉,時間飛速流逝,王霆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體力終究不是無窮的。

當眾人能夠看清二人樣子時,場中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雲落渾身浴血,王霆稍微好些,不過也周身是傷。

王霆朝著雲落衝來,右腿屈起,照著雲落的面門就是一記膝撞,雲落雙臂一併,護在身前,王霆右手握拳,一拳朝雲落的腦門砸落。

雲落順勢屈膝,身子朝下一沉,避過鐵拳,趁此機會抓住王霆的腳踝,身子一擰,甩起來朝著地上就是一砸,王霆左腿猛地收起再彈出,一腳蹬在雲落的胸膛上。

王霆被重重砸落在青石地面,雲落被踹得倒飛幾步。

連看客都還沒來得及喘息一口,兩人各吐一口鮮血,又撞在一起,拳拳到肉,慘烈至極。

在謝卞和劉璋的連聲驚呼下,王泰坐不住了,來到窗邊,朝下看去。

袁欽看著陸績以心聲問道:“不去看看?”

陸績平靜地

講了真話,“我怕他記恨我。”

“你沒出面制止,人還能猜不出來?”

“總比被發現圍觀好些。”

袁欽點點頭,也打消了起身觀戰的念頭。

王霆無力地單膝跪地,口中含著血沫,“你是我見過最抗揍的。”

雲落還能站著,吐了口唾沫,“主要是你的拳頭太弱了。”

他剛剛開口,王霆就再次衝出,跌跌撞撞地來了一個肩靠,撞向雲落,想要趁機偷襲。

誰知雲落早有預料,側身一讓,右手肘順勢砸在王霆的背心,緊跟著乾脆整個人朝著倒地的王霆壓下,右手肘再次狠狠砸在王霆的後腦勺上,讓王霆的面門結結實實地撞在石板地上。

他順勢死死架住王霆的脖子,用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道:“給我說說你是哪家的?”

王霆渾身浴血,渾身上下斷骨無數,從他開始修行以來,就從未受過如此重傷。

他強睜著糊滿鮮血的眼睛,看著湊在自己面前那張臉,想要知道這個明顯傷勢比自己還要重上一些的人,是怎麼能夠在現在還可以動彈的。

他有些後悔,後悔最開始沒有第一時間直接用境界壓制,直接將此人打殺了事。

不過也無妨,對他這樣的天才而言,輸一場是好事,甚至早點輸比晚點輸好,越早輸代價越小,越早經歷挫折就越早成長起來。

他看著雲落,將心底深處那個日後必殺此人的念頭藏起,強笑著說,“王家嫡子。”

他感覺到壓住自己的手微微一僵,心中冷笑,知道怕了?若是我告訴你在隔壁還有我族中二長老壓陣,你豈不是手都要哆嗦?

隔壁樓上,王泰面色鐵青,他根本沒有想到王霆會輸,在覺得丟了大大的面子之餘,他也和王霆想的一樣,早點受些挫折是好事,未來的路會走得更遠。

到了他這樣的位置,看問題又豈會鼠目寸光。

不過雲落的下一個動作就讓他驚慌失措,就要一下躍出閣樓。陸績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伸手一擋,面無表情地開口,“生死有命。”

王泰雙目噴火,“姓陸的,可是要與我王家不死不休?”

陸績還沒說話,袁欽卻站起身來,沉聲喝道:“王泰,六族一體,有的話可不要亂講!”

王泰啞然,袁欽既然表明了他的態度,那自己還真沒法出面救人,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下方。

雲落的聲音再次響起在王霆的耳邊,“這麼說,那邊閣樓上一直觀望的,就有你們族中的長輩咯?”

聲音如同一個陰冷的魔頭,讓王霆頓時渾身冰涼。

他驚駭地看著雲落的眼睛,眼裡一片冰寒和冷酷,他瞬間開始拼命掙扎起來。

可已經強弩之末的身體又哪裡掙脫得了。

雲落左手淡金色的真元流轉,朝著王霆的太陽穴,一拳轟下。

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和一些濺上的紅白之物,雲落扭頭,看向閣樓方向,眼神冰冷,咧嘴一笑。

然後,暈厥倒地。

孫大運一把抱住雲落,哭得稀里嘩啦。

那邊閣樓上,袁欽感慨道:“果真虎父無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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