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出關就接受了三連擊, 一開始以為自己閉關一年感覺卻像十年,結果就八個月;就這八個月的時間裡死下來兩個皇帝,朱翊鈞的樣子是張居正死後,太后也終於閉嘴, 自己不用經常挨訓的時候,他兒子的樣子卻是登基那年的樣子, 也就是去世的二十多天前, 三十九歲的時候,這對父子的年齡看起來完全相反, 狀態也是完全相反的;發現自己現在的親和度略遜與朱棣, 這群欠揍的孫子們似乎覺得朱棣寬容可親, 對他格外的有些親暱,竟然搞出來一副人心所向的樣子。

朱翊鈞流淚道:“太*祖嗚嗚嗚嗚, 我自從來到這裡, 受了五百仗,被打的死去活來。明君打我我不冤, 正德皇帝他憑什麼打我?難道他比我強?”

朱元璋點了點頭:“他確實比你強。他還曉得用人、做事,知道楊家父子可以主持朝政, 還能親自前往邊關。”

朱厚照激動的使勁拍旁邊人的大腿:“可不是嗎,蒼天啊, 給我一個御駕親征打敗努爾哈赤的機會吧, 還敢稱後金,呵,真金子我都給他融了。”

朱元璋丟過去一個桃核砸他腦殼:“閉嘴。朕還沒說完!仗責五百, 剃光了頭髮,這懲罰就結束了?大明朝毀於萬曆年間,而今朝廷內分崩離析,朝廷外危機四伏。一個國家要麼越發強盛壯大,要麼日漸衰敗,置之不問不會保持原狀。你他娘的拿誰撒法子呢?還不知悔改,拉下去仗責五百。你,朱常洛。”

朱常洛並不心虛,只略有點侷促,走上前三拜九叩:“祖爺爺。”

他被詢問國家情況,真是對答如流,對百姓有多少人,天下田畝多少,兵卒多少,賦稅多少全都瞭然於心。

朱翊鈞委屈且痛苦的大叫:“我也知道這些事,為什麼不問我!!”

眾人:“把嘴堵上!!”

朱翊鈞:“大明江山社稷不穩,那是自嘉靖開始的,並非我一人之過。”

眾人只簡單思考了一瞬息:如果讓我來當萬曆皇帝,我能做得更好=你是個廢物。

然後就把嘴堵上了。

朱棣提出了一個小建議:“不如把他送去和嘉靖團聚?”

扒開洞口把人扔進去,兩個自以為躲藏的很好的廢物一定會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二十多年的享樂和沾沾自喜都會化成一團極端的後怕,回憶會變得不寒而慄,或許會覺得有人在隱蔽的氣孔處看著他們,聽他們說話,關注他們這些年來的一舉一動,有人在聽他們的竊竊私語,聽他們對祖先的非議和愚蠢的言談,每一句曾經說過的話湧上心頭都會令人後怕。

這是多麼可怕的感覺?怕的當然不是自己說錯話了,而是說錯話帶來的後果。

和等候秋決應該是一個感覺,很多意志不堅定的官員都會在等待期間憔悴不堪,心神俱滅。

說幹就幹,各自回去拿了鏟子鋤頭,又找到山坡上做了標記,還散落著祭品的位置。

鶴嘴鋤很容易挖開被從內測封堵的洞口。

伴隨著洞口鬆動,裡面傳出一陣抗拒的尖叫。

朱祁鎮持刀據守想要拼死反擊,但只看到門口那些人邪惡又陰沉冷漠的伸頭往裡看了看,就七手八腳的扔進來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人。

一個陌生的,吱哇亂叫,長相白皙端正的人。

一個新來的皇帝,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萬曆皇帝。

外面的皇帝們又七手八腳的填好泥土,把洞口填死,沒有人駐足留戀裡面吱哇亂喊亂叫的聲音,還有那些驚恐的互相質問對方是誰的談話,一切談話都沒有意義。

仗責以前和之前的昏君比起來不算重,但把他扔進兩個驚慌憤恨的皇帝之中,讓他們做困獸之鬥,就很有意思。

還能保證外面眼不見心不煩,品茶下棋,寫一寫作繭自縛、自掘墳墓的詩,看一看現在幾個新的著名學派的思想著作。

看看地府提拔那種思想,給誰以金錢、推廣、職務上的支援,就知道他們的風向。

新三大家呈三足鼎立,又有老的四大學派‘道法兵墨’成為選材選士的標準——不論什麼東西,只要成為考試標準,成為當差的標準,人們就開始仔細學習。

就為了‘千古一帝’、‘祖龍千古英雄,掙得一個天下’、‘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個世界’等話,李贄的死後生活比他想的幸運多了。

死後的生活確實比人間好,但他格外的順風順水,甚至能說是萬事如意。

嬴政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不是秦朝,也不是為了嘲諷皇帝,這是對祖龍發自真心的讚美。

值得嘉獎!

李贄生前就廣收門徒,不在意門人的身份籍貫和性別——在明末開設學院的這些人中,才女們主要去找他求學。在理學家口中這就是傷風敗俗。

在地下堡壘中,朱祁鎮和朱厚熜驚慌失措良久,才接受了祖宗們早就發現自己藏身之處的事實,無盡的恐懼也很快就放湧上心頭,又簡短的慌亂了一會。“你是誰?”

朱翊鈞看他們的臉覺得陌生:“我是大明萬曆皇帝。你們是什麼人?”神宗的廟號是後定的,他雖然知道,卻不太習慣提及自己的廟號。

“我是英宗,他是嘉靖。”

朱厚熜盯著自己的孫子,十分陌生:“是你把祖宗引到這兒來的?”

……

朱常洛的李妃還是很信賴鄭貴妃,自己也有野心,又和魏忠賢的關係不壞。

魏忠賢其人長得不錯,多才多藝,彈唱歌舞賭博蹴鞠樣樣精通,年少時是風流浪蕩子,從流氓改行去當太監之後還是不改本色,想討好誰都能輕易到手,不論是男女老少都能被哄得花枝亂顫,覺得他是個可愛的傢伙。現在五十多歲,還是長了一張叫皇帝看了就覺得開心的面孔。

在大臣們把皇帝搶出來登基,逼迫李妃移出乾清宮時,朱由校並沒有阻攔,李妃想要垂簾聽政這事兒他很不願意。他對李妃遠不如對客氏的真心喜愛,以前只是礙於父親的過分喜愛。

鄭貴妃迅速轉換了身份,開始討好權勢滔天的魏忠賢,李妃也努力討好她一手養大的新君。

於是就都安安穩穩的繼續生活著,連李妃虐殺了他親生母親的事都忘了。

他九泉之下的母親異常憤怒。

等到不識字的魏忠賢開始主持朝政,在各地建立生祠,皇帝親自給他題字。

還有朱由校在十幾歲時就找到了自己最愛的終身事業——好蓋房,凡自操斧鋸鑿削,即巧工不能及也。好園中造景,制沉香山,乾清宮微縮模型。小到木梳,大到指揮修造宮殿,都能做得來。

聽說他和魏忠賢一樣,皇帝不愛批奏摺,只是在忙於錛鑿斧鋸時,叫別人讀奏本給自己聽,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而魏忠賢則是不認字。

吳承恩:“我感覺現在官場的黑暗,和朝廷尸位素餐的情況更甚於往昔。”好像比我活著那會更糟糕了,我以為那時候是最差的,沒想到一浪更比一浪高,現在混亂的局勢出人意料。

“老先生要寫什麼故事嗎?”

吳承恩拍桌:“現在又不是人間,明著寫朝廷政事,也不會被錦衣衛抓走,何必假託仙妖魔怪。”總有些人非議他,說他的西遊記不值一提,就是換個地方打妖精,再換個地方打妖精,完全是被抬高了,都不如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有多厲害呢?聽說後金拿這個瞎編亂造的故事當兵書看。

吳承恩:他羅貫中寫得出來,我也寫得出來!

“我要寫個明末列傳,從嘉靖開始寫,呃,也不知道現在明朝的國運還有多久。我找神仙算算去。”

一出門就看到魏徵又在罵人,他提出了公正的批評,只不過被批評的人覺得自己收到了侮辱。他也就是把明朝從皇帝到后妃、大臣、宗室全都批評了一頓,說的話也不是太狠,就說皇帝是木佛泥菩薩被小鬼(宦官)抬著耀武揚威,后妃妖媚橫行,大臣結黨營私,宗室全是蛀蟲。

恰好畫家們出來找靈感,看到這篇文章,就覺得很棒,決定以此為題目畫一幅圖,評比其中優劣。

米芾畫了一幅圖,清淡山石,山間小路上有幾個青面獠牙的小鬼抬著一臺滑竿,杆上用麻繩緊緊的捆綁了一個歪歪倒倒的皇帝木雕,兩隻人面蝴蝶飛在滑竿左右。

吳道子也畫了一幅圖,他拿著放大鏡和勾線筆仔仔細細的畫螞蟻腿。傳統寶座蓮臺上端坐著一個皇帝,那面孔也畫的十分呆板,看眼睛卻好像有人在面具下竊笑,皇帝的衣袖手腕間有些黑點,乍一看以為是花紋,細看才知道是蚊蠅螞蟥。大鬼拿著鐵索拴狗似得拴著些許鐵索,旁邊又有魔女頭飾紅纓,跳天魔舞。

唐寅的畫,畫風細膩,人物的表情和肢體語言生動,扭腰擺胯,酒池肉林,是某種不可描述的畫。

凡此種種,不計其數,當然也有討厭道士就畫成道士的。

路過的小孩:“達達,這畫的是黃眉老佛嗎?”

劉義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

……

閻君們正在悶頭工作,整個地府現在都忙著加班,明朝雖然沒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麼慘,但國家都是這樣,只要中原興盛,萬國來朝(朝貢+佔便宜)只要中原動亂,周邊國家就都蠢蠢欲動。

“現在這皇帝居然還行。”

“他也不理朝政,結果賦稅也足夠,還提拔了毛文龍。”

“毛文龍不錯,搶回來的遼民整編成軍隊,還能反擊。”

“這朱由校比我想的聰明。”

“怎麼?”

“他做了那麼多傢俱,宮中內外交口稱讚還不行,還要讓宦官拿到集市上去試一試。果然售得萬金,這才確信自己的手藝精湛。”

“我猜等他死下來,明朝的房子都得翻修一遍。”

“那是,他就喜歡翻修房子。”

靜默了一會。“哈,看這是什麼,利瑪竇希望能在中原地府修一個教堂,允許他傳教。現在讓學子們學習他翻譯的幾何原理,要允許他進來傳教嗎?”

“他們號稱除了god之外沒有別的神。”嬴政冷冷的說:“在真正的神仙眼下傳播這種教義嗎?”

“那肯定還得改。利瑪竇改的好。”

“湯若望才可笑。當初嚴厲斥責利瑪竇向中國妥協,嚴厲禁止祭天、祭祖、拜孔子,結果釀成南京教案。現在呢,還不是學著利瑪竇的樣子,穿漢人的衣服,說漢話,全靠明朝和努爾哈赤打仗時需要從澳門購買葡人的火炮,才重新混進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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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以前明朝的火器比葡人的還好。”

嬴政:“東林黨只提倡廣開言路,多年來少有人提及研製火炮。”

這太可笑了。他一向對‘廣開言路’這件事嗤之以鼻,首先得選定一些人,允許這些優秀且懂事的人進言,東林黨似乎想讓所有人都能進言。那成什麼樣子了?

“可笑,邊關在打仗,廣開言路於國無益。”

他們又拿著智囊團品評的人間比較有作為、有名望的文武官員談論了一番,比較希望他們能力挽狂瀾。畢竟南十六國和五代十國期間百姓生靈塗炭,地府的鬼差忙的哀鴻遍野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由於都尉們的水準都很高,有些人含蓄的提出應該擴招鬼差的要求。雖然用的藉口是因為人間的人口不斷增加,鬼差應該和人間的人口保持等比例,也就是一千個人/一個鬼差,這樣才能保證工作鬆弛有度,但突然要求擴招,就感覺很危險的樣子。

……

明朝的皇帝們總是很關注新君是否勤政,還有脾氣秉性等事,有什麼愛好。

現在就聽說天啟皇帝迷戀客氏,比成化迷戀萬氏更深,每天清晨到深夜客氏都在陪伴皇帝,半夜時客氏還要忙著在魏朝和魏忠賢之間搞平衡,看起來時間管理的很好。

朱厚照品評道:“兩個不完全的男人,拼在一起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傢伙啊。”

其他皇帝則更關心朱由校的治國,以及手藝。之前學會木匠手藝的是朱祁鎮,他被關起來之後,有不少需要製作和修理的小東西,做雖然做了,修理也修了,只是不太精細而已。

朱常洛:“……”不知道他還有這一招。“當初萬曆皇帝在位時,我的太子之位尚搖搖欲墜,皇帝不指派官員,我如何敢於官員交往過密。幾次上奏奏請此事,先帝都留中不發。”

別人認為這訊息存疑,有可能是甩鍋,但也有幾分可信。

……

李春芳心滿意足了寫完了自傳體小說《老嫗閣老》,就是這樣嘲諷自己,拿去叫人刊發,又順道去看了看張居正。這人總是忙到飛起,天下竟有這麼多事叫他忙:“你不去看看萬曆皇帝?以閻君盛寵,你想見皇帝應該不難。”

張居正嘆氣:“他見了我,我見了他,又有什麼話說。盛寵二字不敢當,我現在……”

就前段時間掃除非法學院的時候,收繳了一些小說。

通往李太後寢宮的地道;對老師求而不得的萬曆皇帝;和戚繼光有染的張首輔;姬妾無數的張居正;以及死後和閻君的故事。

只有最後幾本題材被重罰,‘禁止寫與閻君有關的豔*情小說’這是明文規定的法律。

屢禁不止。

海瑞現在就在‘天下學府’這個部門,被當做道德楷模。

他自律無人能質疑,他卻和張居正相處融洽,於是別人想罵張居正有道德問題都得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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