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飛到寢室裡,方銳一收到即扔了,倒是閔洋給她寫的信,晚上躲在被窩裡會看上幾十遍。北方的秋天剛到來,他在信裡夾了兩片五彩斑斕的楓葉,收到時楓葉已經被壓碎了,她將碎葉子一粒一粒地粘到寬膠帶上,小心翼翼地拼了一個禮拜,仍是缺了半個紐扣大的口,有些殘缺的葉子彷彿憑空消失了,而她開始拼的時候,明明是一片破碎的,但結構完整的葉子。

她哭得很傷心,忽然之間特別愛哭了,支離破碎的嚶嚶聲。

黔驢技窮之後,曹叢河採取了破釜沉舟的方式,準備了九百九十九朵厄瓜多的紅玫瑰,像多痴情似的站在寢室樓下喊方銳的名字。在做這一切之前他甚至沒動腦筋考慮一下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也並不清楚這個方法是否真能奏效,只有一個念頭在強烈地跳動:要得到她,必須得到她。

週三,學校裡多以體育課為主,正午時分,學生們從四面八方三三兩兩地向生活區湧來,沒出五分鐘,寢室樓下的草地上圍了成片的人,男生吹口哨起鬨,女生發出莫名其妙的興奮尖叫。

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浪漫到幾近使人暈厥,在竊竊私語的“好浪漫啊”,“浪漫死了”,“怎麼沒有男生給我買過這麼多玫瑰”的聲音中,曹叢河愈加得意忘形,甚至後悔沒早點想到此策。情話如泉湧,一句跟著一句,清晰地傳入寢室內。

方銳端坐在桌子前,莎莎在勸她,“曹哥挺好的,出手大方,對你又不錯,還能拉下臉在大庭廣眾之下向你表白,你還端著幹什麼呀,快答應他跟他處處唄。”

一位室友道:“哪能處啊,曹哥是有家室的人。”

另一位室友道:“曹哥說他離了。”

“他說離就離了啊,你考證過嗎?”

“咦,你不是對曹哥印象挺好的嘛,整天曹哥曹哥的叫,現在說變臉就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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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捨不得小銳,我們小銳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莎莎道:“離過婚的男人才值錢呢,曹叢河配小銳……”,表情裡有種方銳配不上曹叢河的蔑視。

“小銳,你快拿主意啊,曹哥等半天了。”

“小銳不能答應曹哥,閔洋怎麼辦,小銳和閔洋還沒分手呢。”

“分手不是早晚的事,早分和晚分有區別嗎,你們誰看好小銳和閔洋,不是都不看好嗎。”

桌子上擺著一個粉色的塑膠鏡子,方銳望著鏡中的自己,淡淡地說:“我下去跟他講清楚。”

甜言蜜語講到不耐煩了,惱羞成怒的曹叢河成了一條瘋咬的狗,叫道:“方銳,你出來,你出來!你給老子出來!”

方銳一扭頭噔噔噔衝到寢室樓下,筆挺地站在曹叢河面前,用仇視的目光瞪著他,像遇到威脅時自衛的小動物。九月的風溫情地拂在臉上,南方的九月是碩果累累的天堂,紅花黃果,黑色的小貓們在青草地裡翻滾嬉鬧,而她孤獨無助地站在芳香的空氣中,殘酷地受著人生中又一個坎坷。

曹叢河指著她的鼻子道:“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錢,你裝什麼裝,你今天就當著你同學們的面說清楚,你到底要不要跟老子!”

“我有男朋友!”

“呀,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啦!”

“不,我男朋友叫閔洋!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了!”

“他媽的!你有男朋友你還花老子的錢,你故意騙老子的錢是不是!你有男朋友了,你憑什麼花老子的錢!你把老子當猴耍啊!媽的,你這個臭**!”

三個室友躲在人群裡悄悄地觀望,被換了一副面孔的曹叢河嚇住了。方銳和閔洋的關係他是清楚的,此刻顯然在胡攪蠻纏,可這三人沒跳出來講一句公道話,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她們脫不了干係,她們也怕。

方銳道:“我沒有騙你的錢,是你自己要花的。”

人群裡發出一陣噓唏,曹叢河道:“你們聽聽這個**說的什麼話!爛貨!”

男生吹起口哨,“爛貨!”

方銳重複了一遍,“是你自己要花的,我沒讓你花錢。”

曹叢河罵道:“**!爛貨!”

方銳攥緊拳頭,在心裡道:“我不是**,是你自己要花錢的。”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誰在罵我的學生?”

曹叢河斜眼一瞥,老師模樣的中年男子,忙灰溜溜地夾著公文包跑了,他怕鬧大了,對他也不利,畢竟這裡不是他能操控的地盤。

中年男子對方銳道:“跟我走吧。”

方銳跟在他身後到了辦公室,中年男子道:“坐,你認識我嗎?”

她慢慢坐下,道:“孫老師。”

“你還認識我,我在班上開了十幾次班會,一次都沒見過你。”

方銳惶恐至極,孫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而她根本不知道班上還有班會這一說,從來沒有人跟她講過。

孫老師道:“我聽同學反映你經常不去上課,要上也只上會點名的課,你看上去挺文靜,小聰明蠻多的嘛。”

方銳低下頭,孫老師道:“我看過你的檔案,憑你家的經濟條件,你父母送你來上學不容易啊,你作為家裡最大的孩子,不應該這麼不懂事。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和社會上的人少接觸,少給自己,少給學校惹麻煩。”

“我知道了孫老師。”

“去吧,好好學習,原生家庭只能決定你的出生,好前程要靠自己謀取,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方銳心裡暖洋洋的,頭一次有老師給予如此高的鼓勵,尤其是在人生中最難堪最無措的此刻。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孫老師正開啟一本書看,佝僂著背,眼鏡快貼近書本,風吹得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這才是九月的南風,堅定、從容,永不言棄。

她想著以後的班會一定不能缺席啊,路過操場時,迎面走來兩個男生,一個男生指著方銳,大聲對另一個男生道:“喏,爛貨爛貨,只要有錢,誰都能上的公共汽車。”

“多少錢?一塊錢?”

“你嘛,倒貼錢哇。”

兩人哈哈大笑,方銳裝作沒聽見,腳步不由自主地滑向操場深處,彷彿被風吹著跑一般。那裡靠近學校的後山,荒草和野花叢生,是蝴蝶和蜻蜓的家。她環抱雙膝在草叢裡坐了一個下午,觀望閔洋口中的藍天和白雲,夕陽,晚霞和遠處的嫋嫋炊煙。

回到寢室,莎莎告訴她閔洋打來過電話,她看手機,有閔洋的來電和簡訊。閔洋說他今天和同學去爬山露營,他們正在山頂上辦篝火晚會,唱歌玩遊戲喝啤酒。方銳看著看著笑了,有種幸福的踏實感流遍全身,屬於那種即使她和閔洋不在一起了,閔洋也能把生活過好的幸福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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