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魏景初產生喜歡孩子、想要組建家庭的想法,那麼,也許能減少他未來黑化到最後一步的可能性吧。

——於是,今天這兩人的對話,依然在牛頭不搭馬嘴與奇妙的誤解中,和諧地繼續了下去。

後方不知何時來到的秦柏趴在了餘意清旁邊的桌子上,聽得一臉敬畏——原、原來小師妹不僅一邊手扒大師兄衣服,在賀師弟這邊,也進展到了討論以後生幾個孩子的地步了嗎?

……小師妹果真勇猛!

*

冬至當天。

傳統文化裡,一直都有“冬至大過年”的說法。冬至是與親人團聚的重要佳節。於是乎,弟子們紛紛請假,揹著包袱回家。在這種時候,仙隱宗反倒再次人煙清冷,變得空蕩蕩了起來。

剩下留守仙隱宗的弟子,則三三兩兩約起來,熱熱鬧鬧地吃餃子。

中午,蘇一寧雖然沒份包餃子,但卻參與到了裝碗的工作中去。等眾人入座時,餘意清才神神秘秘地說:“待會兒大家慢慢吃,有一個餃子裡面有銅板。誰吃到了,就是明年的好運王了,記得慢慢吃,可別吞下去了,或者把牙齒咬掉了喲。”

蘇一寧無奈地說:“二師兄,這裡這麼多的餃子,你才放一個銅板,這機率也太低了吧!”

眾人起鬨:“就是!就是!小氣!小氣!”

餘意清惱羞成怒道:“吃你們的,那麼多話!”

眾人噓他。

梅炎之淡淡地喝了口茶:“那銅板是我的,嫌少?”

眾人紛紛低頭,假裝剛才起鬨的不是自己:“……”

餘意清:“……”

一片沉寂中,魏景初說:“蓋綠是什麼?”

蘇一寧:“……”

鬧了一輪,開吃了,眾人紛紛摩拳擦掌,細嚼慢咽,就等著吃到唯一的那只有料的餃子。

魏景初咬下了第一只餃子,忽然感覺到牙齒磕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他不敢置信地把它吐了出來——一枚嶄新的銅板。

“哇,賀師弟已經吃到了。”

蘇一寧笑道:“你吃到了有銅板的餃子,這是幸運的符號,說明你接下來的一年都會有好運氣。”

秦柏羨慕道:“真好哇,我也想吃到有銅板的餃子。”

魏景初悄悄看了蘇一寧一眼,耳朵微微一動,嘴硬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蘇一寧偷笑——明明就很開心嘛。

這時,來添茶的人替他們把茶壺加滿水。一個轉身,袖子卻不慎把茶壺帶倒了,熱騰騰的茶水不偏不倚全灑在了魏景初身上。

眾人:“……”

——喂,說好的好運氣呢!

蘇一寧乾笑道:“這是個意外,意外!”

魏景初沒好氣地起了身,回房去換身衣服。等他走遠了,秦柏才想起來什麼:“對了,我記起來了,賀師弟的衣服前幾天被拿去後山洗了,晾著幾天都不幹,現在沒收進來呢。他好像沒有厚衣服可以換了。”

蘇一寧一愣,騰地起身:“我去看看幹了沒有,把衣服送過去吧。”

去到晾衣服的地方,一個人也沒有,蘇一寧上前摸了摸魏景初的衣服,已經幹了。她把衣服收下來,這麼冷的天被潑溼了身體,她擔心魏景初會感冒,便快步趕回她所住的地方。

魏景初的房門虛掩著,蘇一寧敲了敲門,沒人應,她就推門進去了,看見屏風後有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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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初正背對著她換衣服。蘇一寧出聲道:“魏景初……”後面的話,卻在她看到魏景初赤裸的後背時卡住了。

窗戶虛掩,光線昏暗,未臻成熟的少年把黑髮撩在肩前,身材頎長勁瘦,肩頭瑩潤,當他抬起手臂擦乾身上的水時,蝴蝶骨線條更是明晰有力。這本該是張賞心悅目的畫面。

然而,他後背那一片被熱茶潑溼的皮膚卻不是光潔的。肌肉線條錯落,薄汗之下,漸漸有深紫色的刺青從皮膚下浮現,越來越清晰,如同被某種詭異的花紋爬滿了,詭譎而豔麗。

與此同時,聽到聲音,魏景初一震,猛地回頭,那雙幽暗的眼睛竟如豺狼般犀利冰冷。

看見來者是她,魏景初愕然了半秒,那股幽冷兇惡的殺意便生硬地凝滯在了半空。

蘇一寧心臟突地一跳,捏著衣服的手指緊了緊,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雖然快得只有一瞬間,但直覺告訴她,魏景初剛才——起了殺意。

這股殺意,不是針對她的,而是他對所有窺探到他秘密的人的本能反應。

回想從前,她就好幾次看到過他皮膚上有刺青的情景。果然不是錯覺,而他反應那麼激烈,這些刺青恐怕是和瀧教有關係吧……

那是魏景初一直不願意被人知道的過去。現在,舊患被觸及,就如同把平和的表象撕扯開了一道口子。當這片能夠喚起他記憶的刺青被其他人看到的時候,難免會讓他有一種禁忌之地被闖入的感覺。

對視了一會兒,魏景初側過了目光,沒有急著把溼衣服重新披上以遮住背部,反而自顧自地繼續擦身的動作,一手溼透的外衣完全脫了下來,隨手丟在地上。

被迫欣賞了一出脫衣秀,蘇一寧抱著乾淨的衣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是因為他平時在她面前太過溫和無害了嗎?她印象中的魏景初,一直是那個有點傲嬌、做飯好吃、對她卻很好的少年。直到這一刻,她才似乎看到了魏景初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的黑暗面——就如同月亮永遠隱沒在黑暗裡的另一面。這讓她心有餘悸,更有點不知道如何應對。

“把門關上,衣服給我。”魏景初擦乾了身體,站在暗處靜靜地看著她。聲音和平時無異,非常平靜。

關門?

蘇一寧心裡直打鼓——關門不會是想毀屍滅跡吧?[蠟燭]

而且,不同於別的人,魏景初是那種表面越平靜無波,就越可怕的人啊啊啊!見鬼了,現在的他,簡直可以媲美一座沉默的火山,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爆了。

她看向後方半掩的門。實際上——如果真的害怕,想離開的話,只要假裝沒看到任何東西,把衣服放桌上,然後趁去鎖門的時候走就行了。

只是,蘇一寧沉吟了一下,就當場否定了這個想法。

既然決定了要幫他改變命運,他那血淋淋的過去就是一道不能邁過的坎,她遲早都要面對。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現在退縮了、逃避了,恐怕今後就再沒這樣的機會觸及魏景初的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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